我家有一根历史悠久的擀面杖。
我从小就看见大人用,我今年60.
我母亲讲她从小就看我的外婆外公用,我母亲今年97.
我已去世的外婆告诉我,她嫁到外公家,这擀面杖已在用了,我小时候,她怕我搞坏这宝贝,不止一次告诉我这东西的宝贵,“买不到了,三毛头”。外婆1893年出生。
再往上就不知道了。这次回国,母亲把它传给我,箱子差点放不进。这么长?有图为证。
短的擀面杖是我经常用的,长的就是这次带回的,长度29英寸,大约合75厘米。
父亲是宁波人,做汤团可以,做面食不行,擀面杖却用的潇洒。
要吃面食了,家里就是大事了,因为都不是行家里手。照例母亲是总指挥,大毛买面粉,二毛以下到四毛头把手洗干净,随时听候调配。和面一般是父亲的事,有一段时间他不在家,大哥上阵。我们要帮忙揉面,可是最多只能在面团上按几个手印,揉不动。什么面光,手光加盆光,全是武侠小说的描写,我们家的光,我的记忆全是靠不停撒干面粉。所以是否光,全看和面时留下的干面粉数量。母亲不懂这诀窍,老认为父亲留得太多,但后果是极为狼狈的父亲,母亲还怪他,你这手上的面也太多了吧。
家里有个吃饭的小圆台面,大约一公尺多一点直径。母亲仔细擦干净后,我们几个孩子开始在桌面撒干面粉,这时父亲就指挥我们,这太多,那不够。他在和面,手上全是湿面,不敢抓面粉。
一团和好的面团,在父亲略带夸张的表演下,先是变成一个巨大的鞋底样,然后变宽,变薄,最后形成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薄饼,中心和边缘的厚薄几乎一致,这是父亲的绝招。如果是包饺子,那就是天大的事。因为谁都不会擀饺子皮,什么中间厚,边上薄,咱邻居没几家会。我们就用一个专用的香烟罐,做出一个个大小基本一致的饺子皮,不讲全等,至少相似。这一般都是我们孩子的事,剩下的边角料就是做面片汤,可以想象咱家面片汤里面片的形状。
有时也做切面,那可是真正的“切”面。把擀好的面卷起来,切成大约手指宽的面条,抖开,下锅,捞起。因为是圆面积做的,面条长度当然不一,我们就比谁能吃到最长的一根。父母当然都挑短的放在自己的碗里,长的给我们,增添不少乐趣。实际我们当时喜欢吃粮店卖的机制面,有“嚼头”。
问过兄弟,大家一致认为做的花卷最难忘。一张颇大的面饼摊在桌上,先薄薄涂一层油,撒上细盐(粗盐可不行),再放一点葱花,慢慢卷起来,要卷的紧一点。然后切成一寸长的面团,轻轻一压。煤气灶早已把蒸笼下的一锅水烧热。蒸馒头的时间真长啊。一到点,揭开蒸笼盖,就像母亲讲的,我们似乎三天没吃饭,那个香,烫嘴是常态。
切面团时,头一刀和最后剩下的都比较小,父亲顺手就给我们,孩子的创造力在捏面团的时候得到充分发挥。还要做好记号,蒸熟后大家不要拿错,这是自己的劳动产品。
擀面杖还有一个作用,棒喝。大哥比我们大个六七岁,平时“狐假虎威“。也不知道他那里学来的,手拿擀面杖,喊道:大棒伺候!我们几个小的就作鸟散状,躲起来,他就可以一个人清净一会做功课。
我们挨过棒吗?大家看看这照片。百年痕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