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76专机准时降落在空军景门机场。凌晨三点，省长张振东在空19军在江阳区的招待所飞鹰宾馆，顶楼总统套房，见到了宝发集团总裁，孔家老大孔光军。

孔光军的岁数实际比张振东还小两岁，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宽，但是人很瘦，套在身上的绿色中山装显得有点晃里晃当。花白头发理着板儿寸，面色红黑，脚底下蹬着一双青布面白色千层底的，老帝都登云鞋庄的布鞋。

张振东来到外间的时候，见门外站着十几个高大冷默的卫士，还有人牵着两条秋田犬。张振东在孔光军的随从中，看到了一个熟人，赛门德科公司的销售总监武晓蕾。张振东的秘书朱辉也被孔光军的卫士挡驾，只允许张振东一人进入内室，与孔光军面谈。

武晓蕾也没有进入内室，而是眼看着沉重的牛皮包金大门徐徐关闭，将内室与外间隔绝成了两个世界。武晓蕾严格来说并不是孔光军的随从，她只是顺便搭乘了大伯哥的专机，从帝都返回临江。武晓蕾小时候跟孔家四兄弟在一个大院里长大，她与孔家老三孔教军年纪相仿，比孔家老四孔大少孔育军略大一两岁。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孔家老三、老四，经常欺负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的武晓蕾，揪她的小辫儿啊，在她背后偷偷画上小王八。武晓蕾总是去找大哥哥一样的孔光军哭诉，孔光军从来不护着自己弟弟，每次都替小丫头片子武晓蕾出头，把孔教军和孔育军揍的嗷嗷直哭。

到了武晓蕾进入了青春期，做的每一个朦胧的春梦，亲爱的对象，都是高大威猛、天神一样的孔光军。

武晓蕾的春梦都白做了，因为她和大哥哥孔光军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武晓蕾还在上初中，孔光军就娶了一位J国财阀家里的千金做老婆。而且婚后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育有三个子女。同时孔光军用这种方式，放弃了自己从政的权利，成全了自己的二弟孔荣军。因为在C国革命党的元老家族当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每家每代只能有一个人从政。当初革命党的第二代核心设立这个规定，是为了约束门阀政治，被平民子弟留下一线“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机会。而一个娶了外国老婆的人，是绝对不会再有染指最高权力的机会。

武晓蕾暗恋大哥哥孔光军不成，上大学时一度喜欢上了同班学霸吕一鸣，但是又被闺蜜白心洁抢占了先机。毕业以后，孔武两家毕竟是世交，家里大人就开始撮合武晓蕾和孔家老二孔荣军的婚事。孔荣军结过一次婚，老婆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跑到A国不回来了，两人离了。孔荣军属于二婚，还有一个拖油瓶儿子。武晓蕾心里总有大哥哥孔光军的影子，也算退而求其次，就答应下来了。可是事实将证明，兄弟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狼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武晓蕾看着内室的大门关闭，她与朱辉打了个招呼。朱辉看起来与他的主子张振东一样，心事重重，也无心说话。武晓蕾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不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拜见孔家长辈时的情景。

那是在四年前的一个春天，她和孔荣军结婚之前，孔荣军开车来接武晓蕾，来到帝都东八七条一处大宅院。这座院子曾经是前朝的摄政王府，四面红墙，露出里面屋檐上的碧瓦。庑殿顶的大门前边，有一对活灵活现的大石狮子。据说是前朝皇帝御赐的，比宫里的东西还要好。

武晓蕾坐着孔荣军的车，从角门进入，把车停在一座跨院，徒步往里走。一路上只见三步回廊，五步曲水，假山林立，步移景迁，无处不是美伦美奂。

正走着，忽然从花丛里跳出一个少女，个子不高，胸脯鼓鼓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一笑弯弯的，跑过来冲着孔荣军嚷嚷：“二哥哥，二哥哥，你又带新嫂子来了？”

孔荣军一听这话有点磨不开了，瞪起眼睛训斥女孩子说：“小妹你不要瞎说。这是你晓蕾嫂子，快来问个好！”

孔小妹走过来，倒背着手，围着武晓蕾转了一圈，挺起园鼓鼓的小胸脯，说道：“啊，嫂子好大的胸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大的胸啊！”

武晓蕾被她说的，脸红的不行，心想既然是荣军的妹子，那就是自己的小姑子了。赶紧一把挽住这个小丫头，肩并肩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小妹好漂亮，比二嫂漂亮多了……”

“嫂子我喜欢你！”孔小妹听了这话，高兴坏了，搂住武晓蕾的脖子跳到了她的背上，叫着，“嫂子你背我走！”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可是一点儿不生分，姑嫂二人说说笑笑往前走。孔荣军就告诉武晓蕾，这个小丫头叫孔海霞，是孔荣军姑姑的女儿，家里人都叫她孔小妹。几个人路过一处小院子，透过月亮门，可以看到满院子盛开的梨花，清香扑鼻。梨花丛中，传出一个女人弹着钢琴唱歌的声音：

“自由的鸟儿唱起歌儿，

响遍天空大地。

歌声好像清泉水，

叮叮咚咚不息。

田野上自由的小云雀，

想着它的伴侣。

唱得婉转又悦耳，

却不知他在哪里？

唱得婉转又悦耳，

却不知他在哪里？

……

我的歌，你飞去吧，

飞向我的爱人。

那个人就会想起我，

他会轻轻的叹息。

那个人会想起我，

他在轻轻的叹息……

是R国作曲家格林卡伊万诺维奇的《云雀》，花腔女高音，唱的声音清亮入云，又丝丝入扣。武晓蕾不由听的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