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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 (七) - 他是个同性恋

(2015-06-21 14:13:35) 下一个

说来羽灵是约克第一届翻译硕士,但在公司里做的最多的是文件存档。一叠叠的文件经过电子处理,大部分被销毁,有的则因客户要求被放进文件箱存进地下储藏室。这个没有人愿意去的地下储藏室,比楼上的办公室都要大。 七零年代工业式白光灯照明一排排的不锈钢书柜。关了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移动一个箱子满脸都是灰尘。进入储藏室还需要员工卡和特有密码,一扇上下开的铁门,启动便依依呀呀链条的声音,然后咣当一声,铁门机关固定。

刚开始几次羽灵紧张得一溜小跑,总是害怕铁门坏了把自己关在里面,或是忽然停电,两眼一摸黑。这个古墓似的地方,手机是绝对没有信号的,被关在里面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同事们把存在桌子底下的文件箱都拿出来交给羽灵处理,几天内羽灵下楼好几次,也就终于开始壮胆在储藏室到处打量,有的编号档案较多,因没有人愿意重新整理存档,有的书柜被塞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感觉,有时还会有一堆摞起来的档案箱,堆得比羽灵都高。 有的编号档案零星稀少,书柜只有几层空格,倒像是可以叠几具尸体。

这几天,羽灵愿意楼上楼下地跑,其中原因还有那十几盆植物。羽灵总盼着看见一个高挑的背影忙碌在花盆旁。这样羽灵就可以不慌不忙地慢慢走过,轻轻擦过他的肩膀,再看一看他可掬的笑和闪亮的眼睛。几天的空等待,倒是给羽灵添了更多期待。熬到礼拜五,还不见他的身影,羽灵忍不住跟保罗打听。

“保罗,这些植物种的真好呢,品种也多,不像常见的室内植物。”

“噢,是公司请了专业园林公司来料理的。不然我们公司的植物,早死了。”

“这样啊。那公司多久来料理一次?”

“说不定,有时候一个礼拜来一两次,有的时候好像很久不来。”

“那,下个礼拜因该会来吧。他们每次都派同一个人来么?”

“是啊,都是那个日本人。据说还是个植物学硕士。有同事在LinkedIN上查过他,好像还在多大做研究。”

“硕士?那他还来这里打小工?”聪明的男人又在羽灵心里加了好几分。

“据说他们家在温哥华有好几个渔场,还是个金龟婿。”保罗挑起眉毛,“怎么?有兴趣?”

羽灵感觉自己的脸唰得变烫,只得故作镇定地说:“没有。。就是好奇。”

“唉,象他那样又帅,家里又有钱,又聪明的男人哪个女孩不喜欢。 不过据说他是个同性恋,对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每次来,两眼就看着那几片叶子。”

羽灵被逗笑了,就想着他两眼深情地看着叶子,把水从三楼倒到一楼自己身上。其实听保罗这样说,羽灵还有一丝欣喜。在羽灵心里,就怕他是个大情圣,和所有女孩打情骂俏。现在好了,他只属于羽灵一个人。羽灵可以默默地,安心地喜欢他。羽灵才不管他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她只想远远看他修剪枝叶,看他认真的样子,看他忙碌的背影。

每天走在公司Z型透明楼梯上下七八次,每一层羽灵都会张望一番。 从一丛绿到另一丛绿,却总是看不见他的身影。 好不容易等到周五,他却还是没有来。 上班的第一个礼拜就是游走在灰尘满布的地下储存室,和透亮的透明Z型楼梯上的。 每天在公车上,羽灵还会给老爸拨个电话。不单是报平安,更是想听一听老爸的口气, 看舅公有没有回上海。可是老爸还是照常地不多言语,羽灵则不停地跟他描述他搬来加拿大的情景。

“我租个两房一厅,客厅给你当书房。我在公司附近租一个地方,我就可以走着上班,中午还可以回家吃午饭。 你可以到社区参加个乒乓球俱乐部,或者打羽毛球。 ”

“周末我可以带你去钓鱼,你想打高尔夫球也行。我们礼拜六和舅公喝个早茶,他要是去印第安自治区呢,我们也可以一起跟着去。 那里爬山钓鱼,都可以。还可以骑马。 舅公去跟印第安人讲易经,你说好不好笑?”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舅公。 老爸有些不耐烦地挂了,羽灵却是越发担心。都一连三四天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照理说飞机到了总能报个平安吧。 舅公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算了,这次突然离开一点信儿都没有。害得羽灵这几天总睡不好,整晚迷迷糊糊地做梦,早上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到了周末,羽灵醒来一身冷汗,心跳不已。朦胧地记得什么,一瞬间又毫无踪影。 直到周日晚,没睡好的羽灵胡乱吃完饭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便瞌睡了。也不知电视里放的是哪部老电影,乒乒砰砰的枪响。 眯开眼,好像是西部片。 羽灵的眼皮重得使劲往下垂。 忽然又是乒乒乓乓的响。羽灵闻之一跳,是门口! 看门缝下隐隐两只脚,好像离门很近。好像一个人,凑在猫眼另一端往里看。 羽灵一惊,忽然就全醒了,心里异常恐惧。有门卫的公寓,哪里会有人来敲门。就算是邻居犹太老头老太,也不会乒乒乓乓乱敲,敲得门霍霍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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