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灵知道,嗜睡症又来了。这是羽灵自母亲去世后,总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一开始家人都以为是羽灵过度悲伤,直到一天羽灵走在马路上,在一栋房屋前忽然倒地昏睡过去。这是一栋同学们传说中的凶宅。据说这家人的老婆吊死在客厅,女儿死在睡房。主治医师说这是因为羽灵走过这栋房子时过度紧张,导致嗜睡症发作。医生听了家人的描述,说必须使用兴奋剂,抗抑郁药,或羟丁酸钠。这是比较少见的病例,主治医师会以此作论文研究。舅公在电话里听说后暴跳如雷,当日就跳上飞机飞回国。以到国外就诊的理由把羽灵带出了医院。
羽灵只记得一个香气扑鼻的下午醒来,房间里点着莫名的香烛。舅公在床边帮她揉着手腕和舒展双腿。“醒啦?睡美人?”舅公轻声问道。老爸从屋外冲进来,也是喃喃念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羽灵左看身边这个老老头,和对面一个小老头不禁笑起来。母亲去世不到一年,老爸的头发就白了许多。怕是最终他还是有几分信了舅公的话,总是活在自责中。两个最爱自己的老男人互不说话,老爸则转身出去,回来时端来了一碗清汤。
舅公这时像模像样地给羽灵把脉,还微微点头,轻轻自言自语:“脉象左弦涩,新寒外受。。”羽灵见舅公穿着中式褂子,调皮地叫了一声:“老中医,您回来啦。”舅公还是闭目把脉,不被她干扰。看房间周围, 看来老爸又被舅公折腾了一下。家里的家具摆设又变了一番,这是每次舅公回国后的功课了。
喝完汤,只听见舅公和老爸在隔壁房间压低声音争吵。羽灵依稀可以听到一些舅公说的话。什么“命魂出窍”,什么“八卦阴阳”,什么“小鬼夺命”,什么“二十四有一劫”。这些羽灵本是不信的,可这次真是被吓得不轻。因为在自己昏睡过去的一霎那,是看见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个瘦小的女孩抓住自己的双手。最可怕的,是刚才舅公给自己把脉的时候,羽灵看见自己的手腕上有隐约两圈暗红色的指印。羽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镜子来看。正当看到自己脖子上乌青的印子,两个老男人冲进来问道:“羽灵你自己选,出不出国。”
羽灵端着镜子,脸色很难看。 看着满脸愁容的父亲和舅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咬了咬下唇,说,“还是出国吧。。”
不知为何,和舅公在一起羽灵觉得特别安心。好像从他这里一股正气环抱着周围所有人。说来也奇怪,随舅公到了多市,嗜睡症就很少犯了。舅公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海洋彼岸,父亲越发沉默寡言。羽灵发誓要用最快的速度学好英语,读完本科,找到工作,把老爸接过来。
羽灵就是这样认识左依的。校园里贴着英语辅导的小广告,羽灵撕了电话号码约了见面。却见迎面来的是一个紫色头发,哥德式衣着的亚裔女孩。露脐黑色背心,扁平的肚子,肚脐上还戴个闪闪的紫宝石。仔细端倪,却是个清秀的脸,让羽灵想到日本漫画里的NANA,顿时有了些好感。
人与人之间,总有一些感应。感觉过死亡和悲伤的人总能互相链接。左依和羽灵的母亲都是刚过世,两人说到伤心处,也总能含泪相视一笑。虽然左依自身厌食,酗酒,磕药,但她帮羽灵最快时间脱离了英语预备班,上了大学课程。也教会了她跳舞和开车。
照理说有嗜睡症的人是不宜开车的。羽灵是跟着左依在停车场偷学的。左依自然也愿意教她,因为这样左依出去喝醉时也有了一个专用司机。一次羽灵接到电话,偷了舅公的车钥匙去接喝醉的左依。把她拖到车上, 左依醉醺醺地躺在车椅上哭泣,忽然指着羽灵说:“你我都是同样的人。只是我的心中有个妖怪,你的内心住着叛逆。”
出乎意料之外,舅公似乎很喜欢羽灵有左依这个朋友。常叫她到家里来玩,还时常带着她们去道观里吃素斋。几年后左依忽然休学回国,毫无音讯。舅公常给左依卜一卦,念叨说,“这孩子命硬,不会有事的。”
这一次羽灵醒来,已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年多都没有犯病了,醒来时全身发冷。醒来满脑子都是左依的影子,梦里左依在火焰里煎熬。像是困住了,怎么也脱不了身。羽灵想冲上去救她,却怎么也冲不过幽幽鬼火。
舅公见她醒了,递过电话。原来是海米打来。电话那边海米铿锵有力的声音,“又犯病了?唉,我早该跟你说,又担心你。。 你知道,那个公司,是个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