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Kelly 组织大家去Tofino毕业旅行。卡侬磨破嘴皮子说服父母，终于如愿以偿。和一群同学第一次远行。大包小包地挤进仅有的几辆旧车，在摆渡船和山路上辗转了近八个小时。住进青年旅舍，大伙七手八脚地一起做晚饭。打开了一听听啤酒，晚饭前便有人喝得烂醉。有同学嬉闹着在Kelly的盘子里塞进了鸡肉，在他的可乐里兑了酒。Kelly吃到一口鸡肉后，气得离席。大家有些吃惊于Kelly不常显露的坏脾气，几个女孩被他的臭脸弄得有些下不了台。另一些都兴奋地无暇多管他。卡侬不自觉地跟了出去。

海滩上，燃着雄雄篝火。一群年轻人穿着泳衣T恤围在篝火边喝酒，唱歌，说笑。夏季的Tofino简直是人间天堂。海风徐徐，海上一轮明晃晃的圆月。不远处的海岛上，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梢在月光下闪着蓝银色的光。“Werewolf，你是因为满月失常了吗？干嘛生气？干嘛走那么快？”卡侬在后面小步跑在细沙滩上。

Kelly转头，似笑非笑。“我没生气。只是想静一下。一整天开车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吵死了。”Kelly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一整天累了也没有刮胡子，年轻的脸上已是一脸胡渣。卡侬终于追上他，便不再着急。转身迎着大海，大声唤到：“太美了！”

“Crazy girl…”Kelly 笑说。

“快来和我一起喊，太美了！” 卡侬觉得离开父母，舒畅极了。好像每个毛孔都透着自由的气息。心脏里充满了清新的空气，好像自己无所不能。跟着Kelly，卡侬离篝火越走越远。随着海浪声，似乎能够永远走下去。

那几天他们尽情地玩着闹着，就连狂风暴雨都不能阻止他们冲出大海。双手抓住长桨，任凭海浪把独木舟推到几米高，又随着海水落下。任凭象泼水一样的雨水洒在脸上身上。任凭远处乌云密布，闪电从云端到海上，从海上深入天空。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的独木舟相撞。他们伸出手互拉互推，连眼睛都睁不开还是戏耍着。最后回到港湾，衣服都能拧出几桶海水。拥在一起喝着热巧克力。把头凑在一起，就像海上避风浪的海鸟一样。

每晚，Kelly和卡侬都默契地走出旅社，走在海边。每一晚，都要比前一晚路程远一些，靠得近一些。他们之间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吸铁石，让他们越来越近。临走那一晚，他们在黑夜里走了两个多小时。走累了，卡侬坐在礁石上，Kelly坐在她旁边。很近，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安静了好久，只听着海水拍打沙滩礁石的声响。海上的月亮不再明晃晃地亮堂，而是沉重的，幽黄色的，挂在海上，好像就差一点，就要落入海中。

“0068，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

“不可能。”Kelly低声道。

“为什么不可能？”卡侬有些恼。

“你不是也跟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Kelly喃喃道。卡侬见Kelly的下巴微微颤抖着，眼睛里已泛着泪光。眼泪从这种大眼睛里流出，好像更惊心动魄似的。

“你怎么哭了？”卡侬用双手端起Kelly的脸颊。这个少年的脸颊，已有满脸的胡渣。刺刺的，但让卡侬很喜欢。刚才的不满，化成心疼。“不要哭，为什么要哭？”

“我如果和你在一起，最终会伤害你的。”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卡侬，是你说的，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哦，是的。”卡侬忽然想起自己该有的矜持，便转头看着月亮。

Kelly的温暖，靠在她的背后。他长长的手臂围绕过来。他的下巴，靠在卡侬的左肩。他的睫毛，扑扇着卡侬的脸颊。

“我的心里，总会有一部分，是你的。”他说。

“我们是不够爱，才不够勇敢吧。”卡侬终于忍不住，滚热的眼泪流下来。

“不，我们是太爱，才不想伤害。” Kelly在耳边呢喃。

是的，我们若是在一起，会遭到多少议论，多少侧目。我们会需要多坚强才能承受。

“卡侬，我是多么爱你，才不想改变你。你不能理解，如果进入我的家庭，你会需要曲折改变许多。”

“你如果进入我的家庭，你会要忍受好多偏见和眼光。”卡侬回头看着也是泪眼婆娑稚嫩的脸，和经不起大风浪的双肩。

两个人泪水贴着泪水，脸颊贴着脸颊，坐了一夜。直到月亮虚化在发白的天空。直到鼻头上，睫毛上挂着露水。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