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小说】《蝶恋花》 （13）

十三./王露讲述高考

 

盼星星盼月亮望穿双眼，

盼到了高考的恢复。

金桂飘香的季节里，

知青们雀跃欢呼。

我感觉自己的根底太浅，

不敢去凑这个热闹，

可他却是跃跃欲试，

表现得胸有成竹。

 

我号称是高中毕业生，

可真正没读过几天书，

可他初中没毕业，

却已是经纶满腹。

他邀我一起到了公社

正式地报上了名，

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

时间显得特别仓促。

 

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知青，

都已经复习了几个月，

可我们俩却毫无准备，

才开始四处找书。

那时候县里的中学，

为知青开了补习班，

他劝我回到城里去，

到补习班去打基础。

 

我邀他一起进城去，

说县中学可以寄宿。

他说他不能离开岗位，

要为自己留好后路。

他当上了队里的保管员，

每天都有人来找。

叫别人来代管一个多月，

免不了会一塌糊涂。

 

于是我去中学报了到，

他在村里留守。

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将要决定我们的前途。

我有老师的指点，

他只能靠孤军奋战。

我可以在家里吃住，

他却没有父母的照顾。

 

高考的那两天秋高气爽，

考场挂上了横幅。

我们在考场见了面，

彼此相互祝福。

两天考下来我精疲力尽，

脑子里仍理不清头绪，

可他考下来马上回村里，

心里面是清清楚楚。

 

没多久教育局开了榜，

电话打到了大队部。

洪水发的名字高居榜首，

乐坏了大队的秘书。

那一年县里有四千多考生，

拼出了四十几条好汉。

有一多半好汉读过高中，

却都拜水发做了寨主。

 

一个初中生在县里出了名，

大罗溪的水也欢欣鼓舞。

一些考生慕名而来，

要了解那里是何方净土。

自行车铃声常响于山间，

小罗寨一时令人瞩目。

水发那不爱张扬的性格，

只希望来访者快快走路。

 

那段时间的水发，

心情是特别的畅舒。

常常是放声高歌，

回音在大罗山坳常驻。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唱的是杨子荣的唱段，

抒发的是自己的感悟。

 

他立志去学理科，

也知道有艰难险阻。

但他有雄心壮志，

将困难视如芥土。

“练习过画画的人都知道

时间似金银般的宝贵。

有学画画的那股劲头，

就不会在困难面前歇足。

 

眼看着就要离开

生活了九年的大罗寨，

水发抓紧时间，

用画笔做最后的笔录。

他特别喜欢发源于

大罗山中的大罗溪，

水流与鹅卵石亲亲热热，

生出的漩涡明快又楚楚。

 

然而大罗溪里的流水，

并不总是楚楚。

山洪爆发的时候，

混浊就会流满山谷。

所有上榜的考生，

先后都被录取了。

可满怀希望的洪水发，

却没收到录取通知书!

 

一九七八年的三月，

寒冬还没有结束。

冰雪化成的大罗溪水，

流经小罗寨都像在哭。

一个满腔热血的青年，

在小罗寨奋斗了十年，

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心尖上又被砍上了一斧？

 

没有悲伤的眼泪，

却有钻心的痛苦。

没有危险的呐喊，

却有可怕的孤独。

孤独将造成忧郁，

忧郁将造成生理的紊乱。

他那受过伤的肝脏，

承受不了忧郁的重负。

 

我王露上不了大学，

那是我没有能力，

他水发上不了大学，

县委都觉得耻辱。

县委书记亲自过问，

电话打到了省里，

结果出人意料之外，

是《蝶恋花》犯的错误。

 

那几首《蝶恋花》词作，

他给报社投过稿，

报社副刊的编辑，

曾给他写了回复。

称赞他功底不浅，

鼓励他继续努力。

不想那副刊编辑，

却是姚文元的门徒。

 

这编辑与姚文元的关系，

还真的不同一般，

据说是诗来词往，

亲热得不亦说乎。

那时候报纸收到的稿件，

诗词是特别的稀罕，

因此洪水发的名字，

在办公桌上特别醒目。

 

打听到这样的结果，

洪水发倒没有了痛苦。

他自信一身清白，

与政治和平共处。

他相信被澄清的日子，

很快就要到来，

那时的政治形势，

每一天都在进步。

 

他又振作起精神，

着手下一届高考。

投稿引起的麻烦，

暂且当过眼云雾。

又经过几个月的努力，

再次金榜题名。

终于如愿以偿，

进入了高等学府。

 

其实也有不小的遗憾，

他中断了连环画的创作，

《带路》这本小人书，

他已经完成了全部构图。

可为了跟上现代化的步伐，

他毅然抛弃了爱好，

从此在微观世界里，

迈开了宏观的大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