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时,一派歌舞升平盛世景象
瘟疫后,全面狼奔豕突地狱惨状
去年十二月份始自中国的新冠肺炎,现如今闹得全世界“谈‘冠’ 色变”了。各种谣言借助于现代科技手段,比新冠病毒传播得更快更广了。那就借助同样的科技手段,把自己的亲历写出来,以供有头脑的人思考罢。
一、回国过年
自2004年出国至今将近十六年了,从来没有机会回国过年,一来是刚刚休过圣诞长假,确实舍不得在很短时间内再休一个长假,用掉有限的年假。二来自2012年以来,在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都会回老家看望父母,基本成了惯例了。所以,从心里上真的没有感觉到有回国过年的必要。非常遗憾的是,老父亲在2016年因病去世了,留下了老母亲孤单度日。去年按照惯例回老家看望老娘亲,看着老娘日渐衰老的面容,好生心酸和心疼。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妈妈的面容依然是年轻漂亮,充满活力。
在陪着老娘的日子里,老娘亲跟我絮叨着往年近日的琐碎事。老人家甚至跟我唠叨出我刚出生时的故事,倍感亲切。在老娘的唠叨中,我们聊到了往日的过年景象,她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刺痛了我,使我下定决心在2020年春节回国,陪老人家过个年。
2019年10月份,我就定好了回国的机票,为了减少她老人家期盼我回去而产生的焦虑,我没有直接跟她讲我回国的计划。直到12月份圣诞节休假期间,在每天跟妈妈电话聊天中,我跟老人家说了回国的计划,从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中,我立刻感受到了妈妈兴奋的心情。自此以后,我每天都能从电话里感受到妈妈企盼我回国过年的心情。
2020年元月初,网络上就出现关于新冠肺炎的零星消息了,我并未对此有任何感觉,还在急迫地期待着回国的日期,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安排。元月20日,我那当大夫的大舅哥跟我老婆打电话,询问我回国过年的安排,特意问了一句 “新冠肺炎这么厉害了,还回国么?” 我们也还都不以为意。按照计划,我还是登上了23日凌晨飞上海的航班。本次航班虽然不满员,但是上座率还是不应该少于80%的。
元月24日凌晨四点多钟,我乘坐的东方航空的航班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除了一个远红外测温装置,上海机场这时候并未采取什么多余的安检措施,到港旅客还是按照惯例顺利通关。机场里绝大多数旅客都自觉佩戴口罩。上午十点多钟,我的转接航班降落在胶东家乡的机场。这里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安检措施,机场里的人们也大多自觉佩戴口罩。虽然武汉已经封城了,但是武汉或者湖北以外的中国,好像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场瘟疫的巨大危害性。
大年三十中午,弟弟把我接回了家,见到了半年多未见的老娘亲,从老娘欢喜的面容中,我看出了一丝丝忧愁。妈妈第一句话说的是“你不该回来呀”。我顿时感到了老娘亲的担忧,她已经从电视上得知武汉封城的消息了,也从听到各种小道消息中感觉到这场瘟疫非比寻常了。我把一路见闻跟她讲了,让她宽心。吃过妈妈准备的午饭后,弟弟和我就把对子贴上,安排好初一拜年的一应食品。三十晚上的晚会,一切似乎还是盛世的样子。我因为时差的原因,早早入睡。至此为止,似乎一切太平。
初一零时一过,放鞕炮的声音开始出现,但是比起我记忆里的过年景象,已然稀疏了很多。起床以后,给过世的父亲上了三柱香。便慵懒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妈妈和弟妹煮着初一的饺子。倒是老娘亲,催促着她这两个年过半百的儿子赶紧出门放鞕炮(因为孙子辈都在国外读书)。奉母命,我们老哥俩出门放鞭炮去了。小时候喜欢的那种鞭炮爆炸后的味道,现在变得非常刺鼻,难以忍受了。大概是到了改造这种放鞭炮的习俗的时候了。
鞭炮放完,饺子上桌,一家人围桌吃初一的饺子,弟弟和弟妹把所有四个包有硬币的饺子全部吃出,我老弟开玩笑说“现在吃到钱预示来年要花钱了”。我们的饺子还未吃完,第一波拜年的自家人就进门了(我们那里拜年顺序是一服,二服,三服,然后其他)。赶紧冲冲把碗里的饺子扒进嘴里,清理饭桌。因为十六年未回村子过年了,所以跟老弟把整个村子都转了一个遍,大家情绪还是蛮好的,个别有些感冒的,都自觉戴上口罩。
二、画地为牢
大年初二在我们那里的习俗是走姐姐和姑姑家。很多地方是闺女回门,俺们那里是闺女初三回门。我倒觉着俺们那个地方的风俗比较符合传统文化。记得《孔雀东南飞》里有一句“不迎而自归”,讲的是,闺女回门需要得到娘家的邀请和欢迎。俺们那里初二便是到出嫁后的闺女家,邀请闺女初三回娘家的。哈哈哈,开句玩笑而已。因为我妈妈在娘家是老大,我三个舅母,两个姨和姨父,还有绝大多数姑表兄弟姊妹都来到我家,大家欢乐的情怀溢于言表,问候着,欢笑着,相互开着玩笑,格外放松,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祥和。本来说好初三去姥娘村子去给舅舅们拜年的,可惜吃着午饭的时候风气突变,因为在他们村子担任会计的缘故,小姨父接收到镇里发来的短信,说是各村从下午开始在村口布岗,开始检查进村人员情况,对所有进入本村的外村人员健康状况进行登记。亲戚们吃完饭后便都冲冲离去。我到此时,尚无不安的感觉,倒是觉着这些措施采取的好。
这种村村封路的做法倒是提供给我和妈妈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大家都自觉遵守规矩,没有任何人来串门了,我们娘俩成天呆在家里聊天,时不时看着电视里关于新冠肺炎的消息,享受着宁静的时光。看着电视里的一些电视剧和戏曲,妈妈说她原来看过这些,还能够复述出很多戏曲的主要情节,甚至一些人物的表演细节。这是我第一次觉察到,我的老娘亲其实蛮聪明的,有着非常好的记忆力。她若小时候有机会读书,肯定能考出农门上大学的。
到了初五,妈妈开始长口腔溃疡了。我还以为她是吃新鲜蔬菜太少的缘故,所以给她补充了一些维生素C。结果不管用,她用自己买来的偏方要擦抹溃疡处,倒是起了些许作用。可是,她的口腔溃疡还是彼伏此起地发生着。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是为我担心上火了。到了初七,在跟妻子的通话中讨论了疫情的严重程度和我的行程,决定改签原定于正月十六的机票到最近的航班。妻子联系到我订票的旅行社,幸运的是改签到正月初十(2月3日)的航班。一家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妈妈脸上的愁容也立马一扫而光,跟我说,她这几天心里一直很担心我被耽误到国内出不去,现在好了,可以出去了。
三、一波三折
在确定我改签成功后,妈妈的神情跟几天前确实不一样了,又能跟我唠叨轻松话题了。我也有机会更仔细观察老娘亲了,她老人家现在听力严重下降,大夫说是鼓膜塌陷,虽然戴着助听器,听力提高的还是有限。妈妈的脸上皱纹明显增多,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光泽,背也稍微有些驼了。但是精神依然非常好,声音依然洪亮,思维依然清晰。我跟老娘约定要她健康活到90岁以上,把我老爹失去的岁月一块儿活出来。老娘倒也想得开,她说她不愿意活太久,尤其不愿意拖累子女。
两天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初九晚上,老弟回家来住,这样初十清早就可以直奔机场。两个半百的老儿子陪着老娘亲吃饭看电视唠家常,也算是温馨的一幕。我老弟因为自小患中耳炎一直没有治愈,鼓膜完全丧失,去年做了鼓膜修复手术,现在大有好转,还是有些听力问题。妈妈提到这儿,就自责,还心疼她那小儿子做手术糟的罪。慈母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我的航班是早7点,初十凌晨不到4点,妈妈就要起床为我煮饺子。我还不以为然,认为不必这么着急。弟弟出门看了一下,回来说地上有点儿小雪,高速关了。他说我们可以走老路去机场。至此我也并无多大担心。
饭后,告别老娘亲,我们按照设想直接走原来的路驶往机场,路上老弟告诉我,在以往这点雪高速不会完全关闭,只会对大货车关闭,这次大概用这个当借口封路罢了,看似一切顺利。一折发生在我们县和机场所在县的交界处。出乎所料,各县也画地为牢,在县界处设卡,不让任何外县车辆人员通过,去机场也不行。无奈,只得折返。老弟查了一下手机信息,发现县境内还有一处高速依然开放着,就说去那里上高速吧。我完全同意。可是到了那里一看,完全失望,那里其实也封了。再看手机信息,依然显示开放。
没有办法,到高速公路入口去等吧。这一等就有些烦躁了,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问高速路口工作人员,他们不知道,问他们谁会知道,他们说问警察吧。问高速路口的警察,他们说问高速管理局罢。打电话,没人接,说是8:30后才上班。等8:30后再打电话,一派忙音,好不容易打通了,又是只给了另一个电话,一查,是高速公路救助电话。这便是第二折。
三折发生在退票上。走不了了,那就再退票或改签吧。很不幸,我的机票代理在加拿大,他们周日不上班,我的机票上又没有机票号码,所以,航空公司不给退票。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无奈只好随它作废吧。这机票的事儿真的跟我在北美的旅行经历完全不同。我在北美每年都要出差几次,航班都是代理买的,偶尔误机后,机场人员都能给你安排好后续乘机。
四、胜利逃亡
终于等到10点钟,太阳把高速上不到10毫米的降雪融化得干干净净了,官僚大人们解封高速公路。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先到机场,即使当天到不了浦东机场,也要住到机场宾馆。万幸到了机场后买到了当天到浦东机场的国内机票,花了¥1,660,行李超重托运费¥128。这也是中国服务业的现状,地方机场只能买到国内航班的机票。本地机场明显加强了健康检查,全体旅客都戴口罩了。告别了弟弟,安心候机。
到达浦东机场已经晚上6点多钟了,因为这次没办法买到联程机票,所以必须在浦东提取行李。下机后,浦东机场的健康安检明显加强,所有乘客都要填写三次健康声明书。体温也由自动和手动检测仪检测几次,所有旅客也都自觉接受检查。提取行李后赶往国际出发区碰运气。
在出发区找到一个东航代理,那个卖票的代理故弄玄虚地跟我说只剩两张了,一会儿,又跟我说只剩一张了。我问票价,她说看不到,需要我的护照才能看到,我虽知她可能在使小手段,不过此时我已无意票价高低了,只求买到去温哥华的票就好。最终她告诉我票价¥13,680。这样,本次旅行多花¥15,468。一路无话,顺利抵达温哥华。
温哥华的景象依然,出关手续只多了填一个健康声明,其他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困难就顺利出关了。提取行李后,办理飞卡尔加里的航班手续。候机的时候,见到所有中国来的旅客都自觉佩戴口罩,身边的加拿大旅客并无异样。在航班上大家也都相安无事,顺利抵达卡尔加里。
五、自觉隔离
抵达卡尔加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老婆亲自开车来机场接我。这下好,虽然是将近三十年的老两口儿了,还是要“授受不亲”。在我返回加拿大的旅程中,我收到公司老板的邮件,说是公司HR新发布了一项政策,要求从疫区国家返回的职员都自觉在家隔离、在家工作14天。这不自2月4日凌晨返家后,老婆立马把我隔离到楼上一个房间里,把其他两个卧室封闭,她自己搬到楼下去住,这场瘟疫叫我感受到太平天国的男营和女营的管理模式了,只不过那时是被人迫,现在是被瘟疫迫而已。
四日一觉睡到下午2点,在梦想中被一阵铃声惊醒,原来是公司老板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上班的事情,因为梦中醒来,所以嗓音有些哑,老板立马警觉地委婉地问我是否感冒了?我告诉他刚醒来,他才舒了一口气。我告诉他需要再休息一天,六号开始在家工作。这一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还有时差,但是让我感到很受用。至今为止,12天已经安然度过,一切正常。就是老婆子怕我吃饱睡,长膘太多,所以限制我的饮食量,害得我时常处于半饥饱的状态。不过睡着的时候就好了,哈哈哈…
六、感想
中国老百姓的思想觉悟已经大大提高了,他们完全能够分辨是非。但是,社会管控水平还处于前秦时期,粗暴无礼。这段亲历,教我意识到现今中国思想界的主要矛盾是平民百姓大大提高了的公民意识和落后的官僚机构社会管控思想之间的矛盾。政治文化严重落后时代了。
发后通知我,我去点赞。:)
谢谢您分享瘟疫期间的真实历险故事,文笔细腻流畅,情节引人入胜,也令人心悬,我边看边出汗,为仁兄担心,也为令堂的慈爱感动。
快结尾处描述“老婆子“对您的疼爱,幽默诙谐,笑喷!:)
祝福仁兄,大赞好文!
非常喜欢博主最后谈的感想。
因为2018年12月份刚回过国,2019年的春节我也是破例未回去。结果母亲那个春节过得唉声叹气。其实去年春节时我工作不是太忙。后来倒渐渐忙了起来。2019年7月父亲突然去世,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留下终身遗憾。 今年春节本来很忙,但客户那边一直搞不定。我就在1月17号下午突然决定请假两个星期。得到各方面的批准,当晚定第二天18号东航飞上海的票。票价多贵就不管了。到了上海,是19号,机场没人带口罩。后来形势才急转直下。1月31号从家乡回上海,长途车都停了,事先想预定经南京或苏州的火车或汽车,也未成功。后来正好有亲戚回上海上班(其实他上班的日期推迟了,但是他答应了送我,觉得一定要遵守诺言)。在去上海的江苏地段的高速,我们的车基本是路上唯一的一辆,以至于我们怀疑是否开错了,奔跑在一条关闭了的高速上。还好没错。顺利达到上海,出关。回来后,客户要我自我隔离两星期,再到医生那开一个没有新冠肺炎的证明。
兄台是烟台人?大学寝室老大牟平的(大窑乡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