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走出课室，去找丽莎说小龙的事，安娜老妈妈刚好从我课室门前走过。

安娜老妈妈看见我，走过来小声跟我说：“告诉你一大新闻。”

我小声问她：“什么大新闻，这么神秘？”

她做了个手势，然后说：“伊特曼被蔡校长盯上了，可能很快就没得干了。”

“这确实是大新闻，是什么事他被盯上了？”

“有很多老师投诉他过分偏袒黑人学生，使那些故意捣乱的黑人学生越来越嚣张，课堂纪律都要失控了，蔡校长要追究他的责任。还有，更严重的是，有人投诉他与某个女学生有染，这才是大问题呢。”

“我正想去丽莎那里投诉他呢，他对小龙的处理，实在是太离谱了。”

她摆摆手说：“你不用去投诉他了，蔡校长都已经知道了小龙的事。”

我明白安娜老妈妈的意思，反正蔡校长都已经知道，伊特曼的日子也不长了，我就没有必要这个时候去凑热闹，免得我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我止住了脚步，不打算去丽莎那里说伊特曼的事。

过了两天，放学后，小龙来找我，还是说想退学的事。

他愤愤不平地说：“伊特曼又找我训话了，说我用不礼貌的态度对他，我真的不想继续读下去了。”

我暗示他：“很快他不会再找你了，你还是忍耐几天，坚持读下去吧，你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要半途而废。”

他问我：“你跟丽莎说了吗？”

“还没呢，但这件事蔡校长都知道了。”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蔡校长和丽莎怎么会帮我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呢？难道她们会为了我而炒掉伊特曼吗？”

我不能直接跟小龙说伊特曼正在被蔡校长追究责任的事，只能暗示他，这毕竟是老师私下议论的小道消息，并没有得到证实。而且，即使这是真的，在学校还没有公布之前，我也不能跟学生说，教师要遵守教师的守则和职业道德。

小龙并没有听懂我的暗示：“我是斗不过伊特曼的，但我的火爆脾气容忍不了伊特曼的横蛮，我还是退学算了。”

在这点上，小龙和永明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我继续暗示他：“你好好考虑我跟你说的，相信我，很快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他还是没有留意我的暗示：“我知道国Sir你是好心，但我不想再考虑了。”

小龙几天都没来上课，健生告诉我，小龙是故意旷课，想让学校当他自动退学。

我打了多次电话给小龙，想劝他回来，但小龙的电话总在关机状态。我想，可能他看到电话来电显示是我们学校的电话号码，以为是学校的课外辅导员找他，故意把电话关了。我打电话到他的家里，还是没有人接听。

小龙的课外辅导员来找我，她说她打了很多次电话给小龙，但小龙的电话总是在关机状态，问我能不能帮她联系到他，劝他回来上课。我告诉她，我也找了小龙好几天，也是联系不到他。

我找健生：“你帮我设法找到小龙，叫他赶快回来学校上课，你说是国Sir有话跟他说。如果他不愿意回来，你就叫他打电话给我。还有，你转告他，如果看到来电显示是我们学校的电话号码，叫他一定要接，那不一定是课外辅导员的，可能是国Sir打的。”

可是，几天都仍然没有小龙的消息。

我问健生：“你有没有找到小龙？”

他说：“我昨天才找到他，原来他没有按时付电话费，他的手机被电话公司关掉了。我跟他说了国Sir 找他，但他说他不会回来了，除非学校炒了伊特曼鱿鱼。”

我很急：“你去跟他说，伊特曼可能很快会被炒鱿鱼，叫他赶快回来。”

听到我这么说，健生高兴得跳起来，转了两个圈，然后才问我：“伊特曼真的要被炒鱿鱼吗？”

“不是，是你们希望他被炒鱿鱼，不是吗？”

健生马上失望地说：“嗨，我还以为伊特曼要被炒鱿鱼，让我空欢喜一场。”

这些孩子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暗示，一定要我说白了才行。没办法，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但我怎么能跟他们明说呢？

在小龙要被除名的最后一天期限，我终于打通了小龙家里的电话，是他奶奶接的电话。

听声音，奶奶起码有八十岁，中气并不足，声音还有点沙哑，带着很重的香港人的那种粤语腔。

我告诉她，我是小龙的老师，小龙一个星期都没有来上学，我想知道这些天小龙去了哪里。

她告诉我，小龙说找到了工作，天天要上班，不去上学了。

我说：“小龙还没毕业，你可不可以劝他回来学校上课？”

她说，小龙从小就很固执，家里没有人能管得住他，只有外人的话他才听，他的义父就能把他管得服服贴贴的。

我说：“如果小龙回来，你叫他尽快给国老师打个电话，谢谢你！”

她问我，她可不可以和我再说几句。

我说：“可以，小龙阿嫲，什么事？”

她跟我说，小龙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离开了，是奶奶把他带大的。奶奶觉得小龙这么小就没有妈妈照顾，太可怜，就对他百般迁就，给宠坏了。

她跟我说了好几遍，小龙虽然很调皮，对奶奶却是很孝顺的。从十五岁开始，小龙一回到家，就帮奶奶做饭。

她跟我解释了好几次，她不是想夸赞小龙，而是想老师知道，小龙不是个坏孩子，只是还没懂事，需要好好管教。

我说：“我明白，小龙是个好孩子，很聪明，只要他好好学，会有好前途的。”

她又跟我说了很多小龙小时候的事，老人家就是这样，同一件事，也能反复说上好几遍。

第二天，小龙还是没有回来上课，学校当他自动退学，把他除了名。

小龙的性格就是够倔，一旦认定要走的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过了两天，安娜老妈妈告诉我，伊特曼被蔡校长炒了鱿鱼，在我们学校永远消失了。我问她是什么原因辞退他，是不是因为他故意不处理捣乱的黑人学生，还是与某个女学生有染？她说没人知道，大家都只是在猜测。

不管是什么原因伊特曼被蔡校长炒鱿鱼，我确实很开心。伊特曼也有今天，公正终于还给这几个受委屈的孩子。

我要马上通知小龙回来上课。虽然他已经被学校除了名，但才两天的时间，我估计，只要小龙编些旷课的理由，补个请假的手续，再加上任课老师和课外辅导员帮忙说说话，学校可能会网开一面，给小龙恢复学籍的。

我打电话到小龙的家里，还是他奶奶接电话，我告诉她，我是前几天打过电话来的国老师。

我说：“小龙阿嫲，你能不能通知小龙马上回学校上课？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千万不要放弃。”

她告诉我，小龙昨天和他爸爸一起回了香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我非常失望，我终于没能使小龙回到学校来，我后悔我没有跟小龙直说，伊特曼肯定会被蔡校长炒鱿鱼。

我相信，如果小龙不是回了香港，他会重新回到学校来的。他说过，除非把伊特曼炒鱿鱼，他才会回来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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