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窗帘》

2014.9.5.

初秋的傍晚，黑云不舍地拽着疲惫的落日，天边还有一点亮.。下了班走进家门，屋里黑黑的，没有一丝光。她没有去拉开窗帘，有意地让它遮住光线，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开窗帘了。这窗帘是他们买下这所房子后卖主留下的。刚搬进来时，她原本是想换新的，可搬了家后，紧接着就是生孩子，换工作。孩子刚刚可以脱手些，又失业，再找工作。。。慢慢地，她习惯了这窗帘，红一面黑一面，厚厚的，遮挡的一丝光都不漏，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也看不见外面，它把这个坐落在北美中部的小家与外界隔开，让她有熟悉的只属于这个家的那种感觉。

女儿两年前离开家去上大学了。她没有去东岸，也没去西岸，却令她意外地选择了东南亚的一个小国。她在女儿小学毕业前带她去过那里，在女儿的记忆里，那个国家有着中西文化最融洽的结合，有舒适的家的感觉。女儿上大学后，他也按早已打算好的那样大部分时间呆在中国，就连过年过节他也很少回来了。今天白天她收到了他的一个email，说他不会回来过中秋节了。白天在公司，她不能让自己多想这件事。现在，在这关着窗帘关着灯的漆黑的家中，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让思绪放纵。她想好好地想想这个家她还能想起有什么？

闭上眼睛，她先想到的是那张挂在壁炉上方的全家福，那还是女儿高二那年夏天照的。她知道一上高三，女儿就会开始忙着考试报大学上大学，三人能凑在一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同意和她们一起去了照相馆。如今人各一方，照片依在。因为有这张照片，在外人看来，这还是个家。

她又想到的，是结婚前她唯一要求买的纪念物，一对简单的婚戒。她的那枚只带了两年，后来她越来越瘦，戒指太大没法再带了。他的那枚，他从来没带过。想到这，她想起最近读到的一篇小说里的情景，一位丈夫死后的妻子，找到了丈夫生前带在手上的戒指后，突然脸朝上，爆出一串惨笑，“你这不会说话的圈圈，你自由了，我也一样！”

在她认为，这个故事在现实中还有另一种可能的结果，那就是活着的一方将死者生前的婚戒保留着，以此纪念双方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可是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人们非要在一个人死后另一个才去怀念曾经的美好呢？即便没有美好，难道非要用一个人的死亡去换回另一个人的自由吗？！她又联想到身处其中的这个家。她不知道，在他那里会是哪种结果。但是她知道，无论是哪种结果，她希望是在她和他还活着的时候，而不是在其中一个的死后。

轰隆一声巨响，挡住了电闪的窗帘却没有挡得住雷鸣。那窗帘的挂杆连同几处挂钩在那声巨大的雷鸣后脱落了。她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窗前，想去接住正下落的挂杆和窗帘。就在这霎那间，又一个闪电从天而降穿透窗户，顺着挂杆直刺向她的心脏。

这时门开了，他回来了，跨在肩上的包里装着他已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