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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跃进一去五七干校,快乐开心似乎也被他一并带走了。狗驴子虽然还来找夏边,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好比如果没有郭德纲,于谦一个人便无从捧哏一样,没有熊跃进,狗驴子也没啥好玩的。夏边又变得百无聊赖,期间只有一次去隔壁高晓玉家玩时还有点开心,之后却又被安徽扫了兴。
高晓玉总是心情开朗阳光明媚,常会自说自唱,最爱唱的就是白毛女里的“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那天她刚唱了上半句“人家的闺女有花戴”,夏边就接唱下半句说,“你爹没钱也能买”,高晓玉和她二姐高晓黛听了笑起来,高晓玉说,侬也会得唱啊?她们姐俩邀请夏边去她们家玩。那是夏边第一次去她们家,也是最后一次。
夏边看到吃饭桌玻璃板下面的高家姐妹的相片,他当面一直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看高家姐妹的脸,看相片却可以毫无顾忌看得仔细。发现三姐妹确实都精致耐看。高晓玉笑嘻嘻地说,啥人最好看啊?夏边还没回答,她就自问自答说,我最好看,对伐?她姐高晓黛笑起来,一边说,不要面孔伐?自吹自擂。夏边说,熊跃进说你们家是老二最好看,狗驴子说,老大最好看。高晓玉又笑嘻嘻说,依拉(他们)是瞎讲,侬讲啥人最好看?夏边说,嗯,那就你吧。那姐俩都笑起来。夏边忽然觉得高晓玉似乎也不那么小材火棍了,她的笑脸很灿烂,笑声很好听。那天他忽然很想在姐妹俩面前露一手,就当场帮高晓玉画了一个孙悟空,他画画时两姐妹立在一旁看,高晓玉挨得很近,他能感到她呼吸的气息,俩姐妹边看边啧啧交口称赞他的画技,夏边很得意,心情很好,心里感到莫大的满足和舒服。夏边在高晓玉家呆了足有两三个小时,吃中饭时李秀英叫他一起吃,夏边假客气说不要不要,高晓黛说,吃个便饭呀,有啥好客气啦?高晓玉说,我去跟夏大爷和安徽讲,侬在阿拉屋里吃中饭。夏边结果真在那里吃了中饭,感觉时间倏忽而过,十分惬意。
然而饭后回到夏大爷屋里,夏边适才得到的惬意立即被安徽一通数落浇灭。安徽说他不懂事,人家客气一句留吃饭,就真的大喇喇地在人家家里吃了,把客气当福气呢。“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客气?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夏边冲安徽说,他觉得安徽越来越小题大做没事找事阴阳怪气,八成可能是因为对于上次下棋的事情耿耿于怀。心想蛮好把他下得更惨些,让他输得体无完肤面子全失才痛快。安徽说,人家家里都是女孩子,你一个男孩子跑去一呆那么长时间,人家吃饭了,还不回来,人家不好意思赶你走,客气一下叫你一起吃饭呀,这点事情都不懂啊?夏边被他说得气急败坏,话到嘴边差点要揭安徽老底说,什么女孩子男孩子,我又没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时,夏大爷在边上插话说,好了好了,吃个中饭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絮絮叨叨讲那么多。夏边觉得安徽真是越来越讨厌,但他此后便也不再去高晓玉家玩了。
夏边百无聊赖,忽然很想回家。他这次来夏大爷家已经两个星期,来时父亲说三星期后来接他回家的。已经过掉的两星期似乎是眨眼之间就成了过去,那是因为熊跃进的缘故,那小胖子使得每分每秒都充盈着快乐,时间昼夜不舍飞逝而去。可是自从小胖子一去五七干校洗脑壳,时间就停下脚步变得无比缓慢和漫长。未来这死水一样纹丝不动的一星期夏边想不出如何打发。这天中午他铺张凉席在地板上躺在凉席上无所事事,漫不经心摇着芭蕉扇看着天花板发呆,无意之间一阵瞌睡袭来,昏昏欲睡。夏边忽然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已经坐在了家中吃饭桌前,面前展开铺着的一堆课本作业,听到母亲在边上絮叨,明天就要考试了,还有那么多作业。还不赶快做!一会又坐在老师办公室里了,那个让他头疼讨厌的女英文老师正在给他补英文,嘴张的老大说“跟我读,唉,唉,唉,看我的嘴型,这个是元音,嘴型要这样。”夏边最讨厌看她的脸,两个大咬肌比李玉和还发达,还‘唉,唉,唉’,越“唉”咬肌越大。他十分痛恨这个大咬肌女老师,之前考试居然给他个27分,让他回家挨了母亲一顿臭骂,说考这么烂的分数还有脸回家?你有脸回来,我都没脸出去见人呢。再考这么烂,不要回来吃饭了。坐在教室里考试了,中翻英,把“毛主席万岁,万万岁”翻成英文。夏边知道应该是“郎来福前门毛,朗朗来福前门毛”,但他随便怎样想不起来如何用英文字母正确排列组合那句话。急得抓耳挠腮想偷看课桌里的英文书,大咬肌却就站在他的课桌前寸步不离。嘴里还说“唉,唉,唉,元音嘴型要这样”。夏边真想破口大骂,去你妈的‘唉,唉,唉’,忽然那个“唉,唉,唉”说“啥人最好看啊?我最好看,对伐?”声音不对,怎么像是小材火棍呢?抬眼一看,大咬肌真的不见了,课桌前站着的是笑吟吟的高晓玉。奇怪你怎么跑这里来啦?夏边问小材火棍。“伊好像在做梦哟,不要去吵伊呀。”夏边听出那是高晓宝的声音,声音似乎由远而近,夏边打个激楞,猛一下忽然睁开眼睛,一眼看到面前两条丰腴的白腿,立即条件反射移开目光,那是高晓宝站在旁边,穿条不及膝盖的宽大短裤。高晓玉站在她姐的身旁,说,醒了醒了,侬在做啥个梦啊,讲梦话嘞。安徽和夏大爷也在边上呵呵呵地笑。(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