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一瞥,竟與我們跌落埃及古塵前的凝望相脈連。──蘇賡哲《嘉芙蓮是一頭貓》
當我剛剛推開那扇門,牠就蹣跚地向我跑來。牠把身子靠在我的手上,用頭蹭來蹭去。彷彿我們並不是初次相見,而是牠在此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來了我;無限的欣 喜,無限的眷戀。我望著牠那嬌憨的樣子,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一個遙遠的夢中,我們似曾相識,如今久別重逢。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把牠從動物庇護所抱回家。牠是我 的貓咪──歡歡。
回到家,牠像舊地重遊,毫不陌生,輕車熟路地找到了牠的飯碗、水碗和廁所。然後就理所當然地躺進我為牠準備的窩裡甜甜地酣睡起來。
從此,我就多了一條小尾巴。
我做飯,牠就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打電腦,牠就在電腦邊酣酣地睡著。我去散步,牠就讓我用一根繩子牽著,陪我同行。
俗語說:「狗認人,貓認窩」。可是歡歡卻不同。嚴冬,我將牠的窩放在我溫暖的床上,牠便睡在窩裡。春天,我將牠的窩放在涼爽的窗下,牠仍然睡在我的床上。盛夏,我難耐暑熱,躲進了地下室,早上醒來,發現牠又睡在我的腳邊。
歡歡回家不久,就生了一種怪病,背上掉了一片毛,總也長不好。帶牠看了幾位不同的獸醫,大家一致說是心理問題──牠太孤單了。開始我並不相信,可是,事實確是如此,我放假在家多待幾天,牠背上的毛就長好了。我每天早出晚歸,牠就又孤單了。於是我為牠找來了另一隻貓,雖然牠們相處得不錯,但是好像這仍然代替不了牠對我的依戀,身上的毛依舊還會掉。
我不在家,歡歡會繞著我兒子的腿一邊打著轉,一邊打著呼嚕來討好。有時牠需要我先生幫牠搔癢時,也會打著呼嚕去乞求。然而,多少年來我餵牠吃飯,陪牠睡覺, 跟牠玩,牠與我形影不離,但是牠從來沒對我打過呼嚕,牠對我的要求總是那麼直截了當。開始我對這點總是想不通,後來我終於明白了;你對最親的人提出要求 時,還需要乞求嗎?你又什麼時候見過一隻貓打著呼嚕去向另一隻貓獻媚呢?
從當初那一見鍾情,到多年來的形影相隨,這不是緣又是什麼呢?
多少個午夜,我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我的床前有一雙碧綠深邃的眼睛在對我凝望,接下來我們會四目相對,良久良久……。那雙暗夜中閃閃發光的眼睛彷彿要向我訴說些什麼,是一見鍾情的情感?還是前生前世的思念?
總覺得在另一個時空裡,我們曾經相見,那時牠一定不是一隻貓。當然,牠也可能仍是一隻貓。那麼,我是什麼呢?……
(這是一篇舊文,寫于十年前。在今天歡歡十三嵗生日之際,將它放到我的博克上,以求留下一個永久的紀念。------201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