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到62年,全国迷漫饥荒,我们厂一些职工在关内的家属就出现饿死人的信息。但是新疆没有,新疆粮食很充裕,于是国家就从新疆调运大量粮食到关内,也引起新疆粮食的短缺。在部分团场,就出现饥荒。但在我们厂,由于我们连年在水电站种了不少包谷,61年还获得大丰收,我们厂的职工没有挨过饿。到61年底,为了适应全国形势,师部号召大家节约粮食,吃淀粉馒头。所谓淀粉馒头,就是用玉米秆和苜蓿草打碎成粉作成的馒头。所谓的“专家”还宣传玉米秆的营养有多好。(他们自己肯定不吃,)我们在外部压力下,也不得不吃半个来月的淀粉馒头。那个馒头实在难吃,政委为了鼓励大家吃,他第一餐和大家一起吃,我不知他有什么感觉,但是从吃淀粉馒头开始,大家就开始加夜班。开初我不知就里,直到第三天,姜告诉我为什么不加夜班,我说我没有班可加,姜说:“这哪里是加班,是加餐,不信你今天晚上来看看就知道了。”那天晚上我就去了工房,看见好多职工在煮玉米棒吃,又香又甜,我也美美地吃个饱。原来在我们工房后面堆着从水电站拉回的玉米棒,职工就从玉米堆里刨玉米吃。我问给领导知道了这么办?商师傅说,政委早知道,他看见过我吃玉米,还问我好不好吃,厂里领导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样过了十来天,厂里一些老实的职工就出现浮肿,厂里立刻一个报告接一个报告给师里,说不得了,我们厂好多人得了浮肿病。师里立刻拨来一袋黄豆,厂里立刻煮黄豆给大家吃。吃黄豆的时候,政委看到我,还掐掐我的脸,问我有没有浮肿,我说我没有,他哪里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吃玉米棒。就这样,我们厂渡过了粮食危机,开始正常的粮食供应。我现在想,当年的饥荒有部分是基础领导的责任,如果基层领导都像我们厂政委那样,就会少死很多人。
62年,奎屯从上海迁来龙门牌针织厂。那针织厂是当时新疆唯一的针织厂,也是第一座能同时织造内衣和袜子的厂。九月,经国家计委批准,筹建一座一万纱锭和一百台布机的棉纺厂。因此,我们厂的发电量已经远远跟不上需要。750千瓦汽轮发电机组和四台柴油发动机组处于极限运行状态中。在四月的例行检修中,发现汽轮机调速器涡母轮严重磨损,但是唯一一只备用的已经在前年安装时用去,因此需要马上派人去上海定购。厂里先派运行车间付主任谢维藩去,几天后他打电话来说,那种机器上海汽轮机厂早不生产了,需要我们带图纸去为我们定做。但是谢不懂图纸,政委只好叫他回厂,另外派我带图纸去,这是我来新疆不足三年第二次出差上海。当然,这次因为任务急,来回匆匆,但也给我一次探亲的机会。在当年年轻人十年才能有一次看望父母的年代,那真是绝无仅有的。我的心情当然很高兴。我在乌鲁木齐转坐火车(那时火车已经通乌鲁木齐,)坐四天三夜到上海。马上到位于闵行的上海汽轮机厂。见识到当时中国最现代化的工厂,办妥了定购任务,只等了三天,汽轮机厂就把加工好的涡母轮交给我。我测量合格后马上回厂,前后不到半个月。这样神速地完成任务,政委是相当满意的。也因此避免了可能的长期停电的局面。(当时还没有乌鲁木齐到上海的民航班机。)
62年春夏之交,新疆发生伊塔事件,即在伊犁,塔城地区的部分民族人,在外来势力的鼓动下,成村成村的人赶着牛羊跑往苏联。自治区党委立刻动员兵团职工去制止,为了加强新疆的稳定,第二年冬,又调来一批转业军官来兵团加强领导。我们厂也调来一名副政委,叫赵祺貞,此人非常左,很不得人心,次年在水电站劳动,他不让职工休息,創下了七天七夜不睡觉抢收玉米土豆的事,(其实根本用不着抢收,有的是时间,)结果累倒了很多职工。有人在大小便时累倒在厕所里,就有人告到政委那里,政委说了他,他不服气,但是从此种下了他和政委不和的因子。
在63年底,师里决定扩建电厂。要在近几年内建设成功两台1500千瓦汽轮发电机组,这对我们厂是一件大事,也是我们师部的大事,全厂的业务部门都在为这一任务忙碌。经过讨论,把设计任务交给自治区水利厅水利水电联合设计队。他们提出要我们厂派一名甲方代表参加设计。厂里就派了我和史树龙去参加。我负责土建和炉机方面,史树龙负责电气方面。后来因为设计任务主要在土建和炉机方面,史树龙又看不懂图纸,电气方面的事也不多,史就申请回厂,政委也同意了,在设计队就留下我一个人作甲方代表,一直工作到第二年夏天。
设计队位于乌鲁木齐燕儿窝,全是砖结构的平房,我分在机电组,同时也去土建组去了解情况和设计进程。机电组的组长叫余敬民,付组长叫杨顺余,都是四川人,待人很亲切,组里其他的人我记得的有王承佑和他的爱人何健孝,还有两位上海知青陈立宁和夏萍,还有小姜和小刘,其他的人我记不起了,这是一个温暖的集体,大家互敬互爱,但是也经常在设计方案上争论不休,最后要到袁总工那里去讨个公平。我和他们都相处的很好。
有一天晚上,机电组付组长杨顺余叫我去他家玩。吃了晚饭后我就去他家,他家当时住在水渠北边的一排平房里,大概有十几平方米。我进了门,杨夫人就热情地欢迎我,就此我认识了杨的夫人,叫刘祖平。一点六米左右的个子,苹果脸,扎着两条短辫子,也是刚从四川来不久。她为人很亲切,性格热情也很直爽。她问我有没有对象,我回答说还没有,她说那么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我说,好吧。她就把刘祖玉的情况介绍给我,她说:“刘祖玉是她的表妹,她希望到新疆找工作,但是那个时候找工作已经不像61年那么容易,必须有新疆户口。而一个女孩子如果没有一定的关系在新疆是不能落户的,所以她建议她表妹先在新疆找一个对象,然后通过对象的关系办理允许在新疆落户的“准迁证”,有了准迁证你就可以在新疆落户,然后找工作,她同意了。我问她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她说:“”只要你看准你满意她就没有意见。”但是那个时候乌鲁木齐已经很难办理准迁证了,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办理到准迁证。所以自从你来到这里后,我就注意到你,认为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奎屯办准迁证比较容易,就想把你介绍给我的表妹,不知你有什么意见?这时,我就想起我的初恋对我的伤害,心想,我一定要找一个比姜爱玉还漂亮还年轻的姑娘,嘴里就问:”那刘祖玉长的怎么样,有多大年纪?“刘祖平看了看我后向我介绍说:”刘祖玉今年21岁“我听到这里心里一喜,刘不但比姜年轻,比我还年轻(姜比我大一岁)心中就有几分欣然,听刘祖平继续介绍说:”祖玉长的可好,是我们那里有名的漂亮妹,那皮肤白白的,尤其是脖子这一带,白嫩白嫩的,两个眼睛大大的,还有一头乌黑乌黑的头发。“听到这里,我心中更加高兴,也许这就是我的姻缘吧。就又问:”那祖玉什么文化程度?“这时我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她的姓省略了。祖平回答说:”中师没有毕业,不是因为学习不好,是因为三年自然灾难时学校停办,她只好回家,因为在农村,只好务农。多可惜,所以她一定要离开农村,托我在新疆给她找工作。“听到这里我心中基本上同意了,就问:”有没有她的照片,让我看看。“这时平姐(那时我称刘祖平为平姐,因为她比我大。)就拿出了一张玉的照片,我一看,有点失望,她不是我听了介绍后想象的那样。眼睛确实大大的,也很有神,皮肤基本上看不出来,只是有点胖,脖子有点短,没有城市姑娘那种风雅和气度。(后来看到本人以后才知道那张照片实在照的太差了(四川农村的照相水平照的比本人差的远。)所以我就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就说:”我们俩先通通信,联系联系再说。“祖平就把玉的通讯地址告诉我。第二天,我给玉写了封信,付了我一张照片,寄出去了,也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过了一段时间,设计队提出,要组织一个考察组,赴关内几个技术比较先进的小厂,学习他们技术革新的成果,以改进现有的设计。设计队由陈政委带领,热机组的何健孝参加,清我们厂也派一名代表,政委就通知我参加考察组。这样。在64年6月左右,我们三人的考察组就出发了。目的地是江苏的戚野堰,太仓,和盐城。这个考察组,只有何健孝是内行,我和陈政委都是外行,也就这样成行。
因为有处级干部陈政委带队,所以这次出差能够坐软卧,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卧铺,相对过去几次舒服的多,四天三夜的火车旅途,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们先到戚野堰,那是一个有两台一千五百千瓦的汽轮发电机组的小厂,它们对锅炉的过热器进行改造,增加一道挡火墙,从而拉长了过热器的热交换时间,节省能源;顺道我们就去了太仓,那也是只有两台一千五百千瓦汽轮发电机组的小发电厂。它们在清洗冷凝器上有独特的办法,我们要了它们清洗的配方。最后我们到了盐城,那个电厂比较大,有两台一千五百千瓦和两台三千千瓦汽轮发电机组共四台机组,那个厂进行了多个项目的技术改造,我们都一一记录在案。这时,陈政委提出到上海休整,顺便旅游。何当然同意,因为她和陈一样没有去过上海,我也不会反对,因为我可以又一次探亲。所以到上海后,我就在家里陪母亲玩,干家务,他俩住旅馆,这样过了一星期就动身回新疆。在上海期间,我的新姨和妹妹都很关心我的婚姻问题,先后给我介绍女朋友。新姨介绍的是她的邻居,那个女孩子没有一点灵气,我根本看不上;妹妹介绍的是她的同学,叫吴腊梅,只听说很好,没有见过,连照片也没有,再说我在新疆已经有刘祖平给我介绍一位,至少看过照片,我对那两位都不怎么热心。
在上海期间,还发生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得知我父亲的下落。原来在62年5月,父亲通过他的朋友余逸夫寻找在国内的亲属。余由香港回国,是温州有名的富商,所以回国后,政府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温州市政协副主席的职位。他在温州有一定的人脉关系,通过他,很容易地知道我们全家已经搬到上海。他又通过上海的关系找到我姐姐。63年我母亲患乳癌,就是他寄钱来帮助姐姐治好了我母亲的病。上次我回上海是62年4月,他是5月找到我们家,所以,上次我在上海时还没有我父亲的信息。这次当我知道后,一种天然的父子血缘关系之情油然而生。我阅读了父亲的全部来信,热泪盈眶,想起父亲对我的爱,我坚定地认为我父亲是好人。当我读到父亲知道我到了新疆,从事技术工作,他很高兴,认为祖国正在建设,很需要技术人才,让我好好学习技术,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才。当时我就想给父亲回信,但是姐姐不同意,认为这会影响我的前途,因为父亲每封来往的信件,都是通过公安局审查通过后才能寄走的。在新疆海外关系很少,容易引起当局怀疑里通外国,所以还是以不通信为好。但我坚持要给父亲写信,姐姐没有办法,也只得同意,但讲好只能在上海寄出,回新疆后就不能再写。我同意了。我满怀感情地给父亲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但被姐姐改的只剩下干巴巴的一点点。由于姐姐一再向我解释利害关系,我只得同意就这样发给父亲。离开上海时,虽然我没有接到父亲的回信,但我的心中已经充满柔情,充满因为得知父亲的下落的喜悦和激情。
火车带着我们回到新疆,先到乌鲁木齐设计队,向队领导和全体设计人员汇报。汇报完后,杨顺余告诉我,你的对象来了,现在我家,我一时稀里糊涂地懵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并没有答应确定关系,况且我对照片并不是很满意,怎么不通知我就来了呢!这不是强制人意吗!但是既然来了,我还是要热情招待,所以就跟着杨顺余到了他们家。进门后看到我未来的对象时,不自禁地眼前一亮,那是一位多么漂亮的姑娘,比她给我的照片漂亮的多。大大的眼睛,那眼睛不仅大,而且特别有神,有英气。两道柳叶眉黑黑地置之眼睛的上方,透出一种特别的帅气。齐耳的头发乌黑乌黑的。皮肤白白的,而且白里透出一种健康的红晕。她两胸丰满而挺拔的曲线,充分显示女性的魅力。她看到我进来,就从床边的凳子上站起来,也在细细地看我。这时我就大胆地欣赏起她来。只见她穿着一件白底细花的衬衣,当时挺时髦的湖兰色凡立丁裤子,黑色的皮鞋,朴素大方而又不平淡。她没有作任何打扮,就显露出她天然的姿色来。这是一种自然美,这种美深深地打动我,这是我的福份。这时,刘祖平就大方地说:”四幸,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刘祖玉。她上午下火车,找了半天才找到我这里来。“我就问:”吃过中饭了没有?“ 祖玉主动地回答:”吃过了,在火车上吃的。“后来我才知道她并没有吃过饭。只不过她不愿意麻烦他人。杨顺余就说:“都坐下吧,站着说话多费劲。”我们就坐下了,祖玉就给我介绍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姑娘说:“这是我的同学,叫吴凤琼,和我一起来新疆,她的男朋友也在乌鲁木齐工作。”这时,我才注意到和她同来的那位姑娘,她也在仔细地观察我。她比祖玉瘦,长的还可以,但和祖玉比就差得远。只见她一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看我,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天,我就回办公室上班去了,祖玉就陪她的同学去找她的男朋友去了。到晚上,下班后我又回到杨顺余家,她已经从市里回来了。我们一起在杨顺余家吃了晚饭,饭后又一起聊天,大多是谈她一路上的情况,看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她怕我冷,就把她随身带来的一床被子给我,叫我晚上加被,她自己在杨顺余家睡。
因为我在设计队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第二天我就准备回厂。我去杨家问她愿不愿意马上跟我一起回奎屯,她点点头同意了。我们稍作准备就动身了,据我爱人后来回忆,我那天带她去农七师驻乌鲁木齐办事处去购汽车票,只在路边的一个小吃店吃了一点东西,还说我当天穿着一条屁股上补了补丁的裤子,好寒酸,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总之,汽车从乌鲁木齐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中午了。汽车像蜗牛一样爬行在乌伊公路上,每小时还不到30公里,天快黑了,才到石河子。我们只得在石河子歇夜,住在老城的一家旅馆。半夜的时候听到冬冬冬的敲门声,和大声的吆喝声:“查户口!查户口!”我就起床了,看见一大群人拥进门来,后面还跟着我爱人祖玉,一个领头的人大声地喊:“谁叫陈四幸?”我即刻回答:“是我。”那人走到我跟前说:“这是你爱人吗?”他指指刘祖玉说:“她说她是你爱人,来新疆看望你的。”我说:“是啊!”他就说:“把你的证明拿出来我看看。”我就拿出我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农七师发电厂技术员,还盖着农七师司令部的钢印,不可能作假。他将信将疑地把工作证还给我说:“你爱人怎么是地主?”同时他把刘祖玉的介绍信拿给我看,我看了祖玉乡政府开出来的介绍信,里面果然写着,“成分地主”四个字。我也有点发傻,怎么写地主呢,好呆我脑子转的快,就说:“农村里的干部水平差,祖玉的家庭出身是地主,她自己怎么可能是地主呢?你想想,她今年多大!才21岁,如果是地主的话,解放时才6岁,那里有6岁的地主。”我这么一说,那个头想了一想同意了就说:“好了好了,都回去睡觉吧,没事了!”就领着一大群人到另外的房子查户口去了。我陪祖玉回到她住的宿舍,这一晚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身开往奎屯。不到中午就到师部,我们俩步行回厂,好歹祖玉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床被子和一只棕色的纸皮做的小箱子。我背着被子提着小箱子一路走一路和祖玉聊天,不知不觉到了电厂。那时已经是开饭时间,我把祖玉安置在我的宿舍就去打饭。饭后我到王主任那里把我的事向他汇报,他听了后倒挺欢迎,说:“暂时把祖玉安置在女工宿舍吧。我去打听打听哪个宿舍有空位。”说着就出来了。我们在我宿舍等了大概一小时左右王主任就回来了,说:“正好,某某回家探亲去,多出一个空位,你爱人暂时住那里吧!”这样我和祖玉就跟着王主任去了那个宿舍,总算把祖玉安置下来。
次日上班后我把在设计队的工作情况和这次到关内考察的情况一一向政委作了汇报,政委都频频点头。最后我把我和祖玉的情况也向政委汇报,请求给祖玉开给“准迁证”,我好把祖玉的户口迁到这里来。政委说:“好吧,不过这个事现在归付政委赵祺贞管,你去找他吧!”这样我就去找赵。赵开头很客气,因为他知道我当时还是政委的红人,也想拢络我,就说:“好吧,你把你爱人的介绍信拿来,我看看,我好对着介绍信开‘准迁证’”。我没有二话就把祖玉的介绍信拿给他看。他看了后却为难了,说:“这介绍信我不能开。”我问:“为什么?”他说:“祖玉是地主,我怎么能给地主开准迁证呢。”我说,她那里是地主,只不过她家庭出身是地主。
我就把在石河子旅馆的一套道理也给他讲了一遍,可是这会儿却讲不通,付政委说:“我不和你讲那么多,我只看介绍信,介绍信里开的是地主,我就认为是地主。地主是不准迁移的。而且,她没有先办准迁证,就私自来新疆,本身就违法。我又苦口婆心地向他解释,向他认错,说她年轻不懂法。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行。而且他还向我提出威胁,说:“祖玉不能住我们厂宿舍,我们厂是电厂,国家重要的厂矿是不能有五类人员进住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退出付政委的办公室。
我没有办法说通付政委,只好搬救兵,首先想到的是王主任,因为他对祖玉很热情,我就去找他给他说了见付政委的情况,他听了后摇了摇头说:“这个人很古板,群众反映都很差,我去说恐怕说不动,你还是找张万安,他在厂里威信高,有些可以说动他。”我就去找张万安,张听了我的解释后说:“那里有六岁的地主,明明是写错了,怎么就这样不通人情,好,我给你去说说。我老婆家庭出身也是地主,政委老婆家庭出身是资本家,出身不由己么。”我就说:“祖玉哥哥也是共产党员,还是县委委员和县党校的校长呢!”万安说:“这说明他们家是革命的,我更理由了。”说着就出来了,我在万安的办公室等,过不久,他回来了,对我摇了摇头说”:“这个人说不通,还批评我给地主讲情,现在你只有找政委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找政委的麻烦了,我想等一等再看。回宿舍后我把全部情况向祖玉讲了,并且说,看起来所有的人都很通情达理,只有赵一个人不通理,我们就和他磨时间。但是付政委不允许祖玉住厂里,我得想办法找个暂时住的地方。我的事情很快被厂里的人知道了,几乎全厂的人都同情我,所以对祖玉很友善。张万安首先提出,先在他家住几天再说。当天晚上我就带祖玉到万安家。他家在师部住,万安领着我们一起去他家,见到他夫人,向她说明了情况,他夫人二话没说地就同意祖玉住下了。这样住了两天后我觉得不是个办法,总得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万安的老婆要上班,总不能让祖玉一个人留在他家。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在农机厂,他爱人是家属不上班,可以在他们家多住一些时间,第三天我就带祖玉去农机厂找我朋友去了。
我的朋友叫梁贤镯,是我老乡,浙江义乌人。他刚刚把他爱人从浙江接来,还带着三个孩子。我们到他家的时候,老梁在上班,他夫人接待我们,对我们很热情,不过他家很小,是个地窝子,连通气的窗口都没有。见我们来就叫她的大丫头到办公室叫老梁,我们在他家等了一会老梁就回来了。这时我不客气地把我的情况向他介绍,他听了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让祖玉暂时住他那里。他说:“只是不好意思,他家太小了,让祖玉委屈了。不过我暂时可以住办公室。”我们就回答说:“让我们住就就谢天谢地了,那里有什么委屈。”就这样祖玉暂时住老梁家,我就回厂了。
我想这总不是个办法,几天后我不得不去找政委,我把我的委屈全部向政委倾诉,说到悲痛处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政委静静地听着,听完后说:“其实你的事我找就听说了,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好插手。付政委把家庭出身说成家庭成分是不对的,但是你们也有错,按政策是你们要先打报告,让我们批准后再办理准迁证。办了准迁证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了,就不会有现在的尴尬。好吧,我去为你给老赵说说看。”政委答应了,我松了口气,当时我就去农机厂把这消息告诉祖玉,老梁全家听了也很高兴。
但是几天都没有政委的回话,我又沉不下气了,就跑去找政委,政委回答说,“他已经答应给办准迁证,不过,他坚持要祖玉先回四川,待我们发涵调查确实后马上给你们办准迁证。”我说要调查也不要到乡里调查,乡里的干部水平低,胡乱胡写,最好寄到祖玉哥哥处调查。政委答应了,我就把祖玉哥哥的通讯地址交给政委。临走,政委说:“不要让祖玉在你朋友家住了,我让王主任给祖玉在女工宿舍找个铺,即来了,就让她在新疆玩几天。”政委的话真把我感动的泪水满眶,就这样在政委的关照下,我去农机厂接回了祖玉。
我和付政委的交锋暂时告以段落。祖玉回厂后,和所有的人相处的都很好,到八月份厂里组织人去团场拾棉花,祖玉也报名去了。回来的时候,居然还得了奖,成了拾花能手,团场的包谷馒头把祖玉吃的又黑又胖,这也赢得大家的尊敬。但是因为没有户口,也为了以后长期的幸福,祖玉不得不先回四川。
那已经是寒冬腊月,我送祖玉走,帮她打行李,她坚持不带走来时带来的那只棕色纸皮箱子,只带走随身的几件衣服和被子,还把她自己做的几双鞋垫送给我,我看着那一针针一线线密密缝制的鞋垫,那五彩美丽的图案,它寄托着祖玉对我的厚厚深情,虽然我当时并不需要,我还是收下了。收拾好东西后我们俩紧紧拥抱,难分难舍。我们肩并肩携手走向师部客运站(那时设在二招后面),买好票后,我们俩在二招后面无人的地方紧紧拥抱,我忘情地亲吻着祖玉,发誓一定早早地办好准迁证,接她来疆。刺骨的冷风呼呼地叫,二招周围光秃秃的白杨树和山枣树死命地摇晃着,都好像是为我们无端地被活活分开而愤怒。可是我看到祖玉并没有那么热情,两只眼睛发出冷冷的光,我想她心中一定有激烈的思想斗争,有一种难言的痛苦,我慢慢地感受到了这种痛苦的挣扎,我的心里也激烈的震撼起来,为了表达我对她的坚贞,也为了缓和她内心的痛苦,我又一次热烈地拥抱她,亲吻她,直到汽车快要开,才放开她的身体。并坚决地对她说:“你放心,我说的话一定算数,让事实来证明我对你的忠心。”这时汽车快开了,我送她上了汽车,汽车缓缓开动时,她终于开言了:“你回去吧!外面冷。”我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汽车离去,一直到汽车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