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古今中外,爱情和婚恋的故事始终被称为不衰的话题而流传千古。只要是健康的男女,就会对爱恋追求不已,甚至为之舍生忘死。在高中一年级时,我们班的同学,学习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时,男女之间往往也会偷偷传情,禁而不止。而在当时,在“左”倾思潮统治下,情欲被认为是堕落的资产阶级思想,就是在我们比较开放的沿海地带,中学生谈情也是被校方防而又防的。尽管这样,我们班还是有说情谈爱的同学。记得我们班,有两位女同学长的非常漂亮,一位叫俞毓蓉,一位叫叶道霞,有好多男同学暗暗追恋她俩。处于青春萌芽期的我每次上学时,心中总是想多看她俩几眼,但是又不敢多看。尤其在上体育课时,那跳动的女同学的青春身材特别优美,是我们男同学一道非常美丽的风景线。俞毓蓉同学坐的离我较远,我和她接触较少。但是叶道霞同学和胡小玲同学就坐在我的前排,而且她俩的数理化学的比我差,经常向我讨教。在晚自习时,我们有时聚在一起讨论;而我的体育课比较差,劳卫制(那时高中的体育课叫劳动卫国制,简称劳卫制,这门课如果不及格就不能毕业,所以相当重要。)差点不及格。因为我的百米跑和跳箱始终不能过关,而叶道霞是我们学校的短跑健将,胡小玲则是体操运动健将,她俩都曾经在校和市运动会上得奖,所以她俩就经常主动帮助我,陪我跑百米和几个晚上帮我学跳箱,终于使我顺利地通过劳卫制考试。而叶道霞又是我们班的班花,我对叶就有特别的好感,曾经暗暗地写过一首诗,称叶为“透过绿叶的朝霞,霞光万丈照亮了我的心。”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最初的暗恋。而我也渐渐感觉到,叶和胡对我也特别好感,因为我感觉到她俩特别喜欢和我聊天,特别是帮我通过劳卫制考试,那感情非同一般,和对其他的男同学不一样。所以和叶,胡的异性友情也是我在高中时期的美好回忆之一。高中毕业后,叶,胡都考上了大学,我却落选,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但是在高中后阶段,自从我认识了姐夫的妹妹爱华以后,我对叶和胡的好感就慢慢转移到爱华身上。这不仅是爱华长的比她俩还漂亮,我自认为她长的像年轻时的宋庆龄,而且还和我家有亲戚关系。由于我妹妹住在她家,使我有更多的机会经常到她家去,就有机会经常和她接触,使我对她有更多的了解和认识,还有我们都出身不好,高中毕业后,都由于出身不好考不上大学,这种天然的感情上的相通,使我和她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再加上她的美丽,她的聪明,她的贤惠,她的识大体的忍让精神,都深深地打动我的心。可惜的当时的我也没有条件去表达对她的好感,也没有勇气去表达。在当时,我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恋,只是感到我们俩在一起时,就会特别的愉快。而且我经常会特别想见她,当我们不能在一起时。我会感得寂寞。我们经常在姐夫家厨房上面的阁楼聊天,这都成了我如今的美好回忆。这些就是我在懵懂时期最初的对异性的向往。
工作后,我才第一次开始正式以婚恋为目标和异性交往。那是在我第一次出差到上海,我的同学周正馨为了追求我妹妹而特意为我介绍对象,时间是1960年底。她的名字叫吴秋华,住南市区,家中弟妹很多,她是老大,祖籍也是温州人。今年高中毕业还没有找到工作在家待业。我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周按排的,在周家。只见她皮肤很白,苹果脸,中等个子,穿的很朴实,没有我想象的女孩子的羞怯,很大方。她和我交谈的最多的是她的家庭。她家比较贫困,弟妹多,父亲身体又不好,所以她急于找一个工作以减轻父亲的压力,问我在新疆好不好找工作,我向她介绍新疆的情况,告诉她像她那样的有高中毕业文凭的人,在我们厂就可以安排工作,工作问题一点也不用担心。又告诉她新疆并没有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可怕,冬天由于房子里有暖气,比上海还好过。总之我们之间交谈的比较开心,就约定下礼拜天再见面。她约我下星期见面先到她家去,让她父母见见我。我答应了,过三天就是星期天,吃过中饭后,我换了新衣服,买了些礼品就到她家去了。她家当时住在广西南路的一个小弄堂里,那里住的都是穷人。我家当时住在福建中路,离她家不远。当我到她家时,她的几个弟妹已经在弄堂口等我,兴高采烈地把我领进她家。只见她的父亲很帅气,不过身体确实有点差。母亲在厨房忙碌。她们的家在上海不算小,可能是祖传的房产。她们要留我在她们家一直呆到吃晚饭,我拒绝了。因为我还买了两张电影票,想和秋华一起去看电影,她的父母就同意了。我们并肩来到当时浙江中路的一家电影院,电影差不多快要开演了。其实我们并没有心思看电影,而是沉醉在爱情的幻想中,我靠着她的头,闻着她头发上发出的发香和女性特有的体香,禁不住全身发热,她的腿又慢慢地靠拢我的腿,虽然是冬天穿着厚厚的裤子,仍然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我们窃窃私语,谈论各自的爱好和理想,谈论新疆,也谈各自的家庭,那个时候我多么想去握她的手,而她的手就在我的手旁边,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手的热量,但是我始终没有敢去做,没有敢去体验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而青春的激情却在心中澎湃,像那滔滔的波涛。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很快电影就散场了,我们俩都不知道电影到底放了些什么,心中却充满温暖。散场后她一定要我去她家吃晚饭,说是她父母交代的,我只好伴她回家,在她家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转眼又是一星期,我已经完成任务准备回新疆。她得知后来送我,告诉我,她父母对我没有意见,就是不放心让她去新疆。她说她正在作她父母的工作,待作通后就写信告诉我,让我给她寄路费,她就来新疆。可是我回新疆后快两个月了,也没有接到她的信,一直到过了新年我才收到一封来自四川江油的信,打开一看原来是吴秋华寄来的。她告诉我,我走后不久江油兵工厂来上海招工,她就报名了,结果被录取。录取后她急于办行装,又匆匆忙忙出发,到四川后,她又得熟悉环境,所以没有及时给我来信,请我原谅。她又告诉我,她到厂后,分配到技术科。又说,这个厂是兵工部的重点厂,厂里的设施很好,环境也很好,她已经告诉厂里的领导,她有一个男朋友在新疆,也是搞技术的,能不能把他调过来,厂领导当场答应。说只要你打报告厂里马上批,所以拖到现在才来信,叫我赶紧给她回信,她好向厂里打报告。我接到这信后,思想上激烈斗争过,最终没有同意她的按排。因为我当时正受领导重用,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已经拥有的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呢!我给她回信谈了我的看法,请她来新疆和我一起奋斗。过后她又来信动员我去四川,我又动员她来新疆,之后就没有联系了。因为我们俩究竟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
回厂后紧张的工作我渐渐把她忘了,如今回想起来也很有回味。
我们厂发电后,我们的生活处在相对平静的时期。而在同时,奎屯的建设也在迅速地前进。该年冬天,奎屯百货大楼(是奎屯第四幢楼房,共三层)建成,同时师党委又决定把我们厂西边的原钢铁厂一分为二,将部分人员抽调出来成立奎屯拖拉机修配总厂,61年初,成立新疆卷烟厂和奎屯针织厂的筹备处。而同时在我们厂,政委解散了原安装队,把全厂职工分为两个车间。一个是运行车间,汤定帮同志任主任;一个是检修车间,王影同志任主任。我分在检修车间,任工艺技术员。运行车间管发电,一日三班倒,设四个值班长。检修车间管全厂设备的维修,分锅炉,汽机,电气,机修四个班。同时,全体职工在保证发电任务的前提下,自力更生,打土块,到苇湖割苇子,盖检修车间工房和职工宿舍和一个供全厂职工开会的小礼堂,建设我们的生活。尽管这样,工人们的空闲时间还是比去年多。那时工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空闲的时候,唯一能取乐的是在一起聊天,而聊的最多的是男女之性事。当时我们厂男士多女士少,尤其是未婚女士,更是奇货可居,只有相当优秀的男士,才有可能谈情说爱。所以大多数男士只能望洋兴叹,而用挑逗男女性事取乐。记得那时在男生宿舍,大部分男士晚上睡觉脱光衣服睡,说是舒服,实际上是自慰。有一天晚上吴连士对大家说,他看到在柴油机房值班的已婚的女职工尚喜美和张德英一起把未婚的男职工常秀刚的裤子扒掉玩他的小弟弟,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并且以后看到常秀刚都要问,你的弟弟爽不爽。还有一次是在61年开春不久,电厂付业队的李文枝牵来一对发情的毛驴,在食堂南边的戈壁滩上交配。只见那公驴一见母驴就熬熬叫着追,引得大家顾不得吃饭都去看毛驴交配。那公驴的阳具可真是又大又粗,追到母驴后一下子就扒上母驴背上,那阳具扑通一声就进入母驴身体内,那母驴就兴奋的仰天嗷嗷大叫。看毛驴交配的不光有小伙子,也有很多未婚的姑娘,她们一点也不害羞地追看。我则是第一次看到的动物野性的交配,对我的刺激真是很大,它直接地冲击着我的性欲。在荒凉的新疆戈壁滩上,这也许是年轻男女唯一的最享受的娱乐。所有这一起原始的野性的刺激,对正处青春年华的我都是一种诱惑,我从最初的羞于听闻这些性事到喜欢去听这些性事,为了追求属于我的爱恋,自从吴秋华的事了断后,使我不得不把我的眼光投向厂里的未婚的姑娘。
在61年开春,由于关内大批工厂倒闭,至使大批失业的技术工人跑到新疆找工作。我们厂也是在那个时候招来一批,当中比较出色的有卲从美,熊振祥,王宗林,商央明等。他们来了后,都分配在检修车间。安装了我们厂第一批车床,钻床,刨床等设备,我作为检修车间工艺员,理所当然地参与了安装。有一天,车工商师傅告诉我,他招了一个徒弟,是你们的老乡,叫姜爱玉。我不信,就随他到车工房看,果然在车床边上有一位车工在操作,二十来岁,一点六米左右高,苹果脸,两只大眼睛闪烁有神,只不过是单眼皮,右眼上方有一癍褐,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戴着工作帽,一身蓝工作服紧缩着腰身,非常精神。她最重要的特点是皮肤特别白洁。所以我一看就喜欢,她一见师傅回来,就关车,脱下帽子,把头一甩,露出两根乌黑的小辫子,微笑着指着我对师傅说:“他就是你说的温州人吗?”商师傅点点头。我就问她:“你也是温州人吗?”她笑着说:“不是,我是江山人,不过在温州生活过好长时间。”接着就用温州话和我交谈起来了。我知道江山是浙江省西部的一个小县,在远离家乡的边疆,江山人也算老乡吧。因为是工作时间,我们没有谈多久,我就离开了。
下班后她到我的办公室来,邀我一起去打饭,我欣然同意了。我们就一起打饭一起聊天,她告诉我,她去过好多地方,为了找一份满意的工作,她去过青海,宁夏,甚至西藏。是和她的妹妹一起逛世界的,直到现在到了新疆,才找到满意的工作。她妹妹在师部附近的兵团汽车运输公司三连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是技术工作,收入还可以。最使她们满意的是她妹妹也因此找到了对象,是三连的技术员。听她这么一讲,我对她还是非常佩服的。一个年轻姑娘,在当时国内环境又贫困而且复杂的情况下,敢于走四海,是相当有胆识的。我们又聊了一些新疆和工厂的情况,直到食堂里再也没有任何人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但是那天晚上,我睡的特别香,还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梦见我和吴秋华一起在温州瓯江边散步。(怎么是吴秋华而不是姜爱玉,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以后的几天,我们之间似乎亲近了许多,一有空闲,就会自觉地聚在一起聊天,连王主任也看出我们在谈恋爱了。有一次,电工房的马师傅要培烤变压器铁芯的矽钢片,叫我去帮忙。为了省时间,马师傅把刷好绝缘漆的矽钢片摆放在火墙上烤干,那天正好姜爱玉也休息在宿舍,就和我们一起干。想不到没有多少时间,在火墙上预热的绝缘漆突然起火,我们一时都慌了,火一直往上窜,快窜到房顶,那时我们的房顶是用苇把做的,如果窜到房顶,把苇把引着,那可是一场大火灾。当时在危急之中,我没有戴手套就不顾一切地用手把盛绝缘漆的盆子端到地面上,因此烧伤了我的手。马师傅则焦急地叫:“这怎么办!这怎么办!?”移到地面上的盆子里的绝缘漆还在燃烧,只不过离房顶较远。一时,我也想不出办法灭火,只见姜爱玉拿起一件旧大衣,扑盖到绝缘漆盆子上,不到一会儿,火熄灭了,一场危险就此平息。这件事以后,我们俩对对方又有了新的了解,我们都彼此佩服对方临危当机立断的精神。
很快就到了秋天了,我们都到水电站去收包谷,(那时我们厂在水电站有一个付业基地,种植各种蔬菜水果,用来改善职工的生活,水电站是奎屯最初的供电处,只有60千瓦,位于离开我们厂6公里远的北偏东的苇湖当中,60年因大坝漏水而废弃。)我们白天组织劳动竞赛收包谷,吃了晚饭后就围着坐在包谷堆上扒包谷米,虽然白天劳动已经很辛苦,可是我们年轻人的政治热情很高,一点也不知道累。(所谓扒包谷就是把玉米棒上的玉米一颗一颗用手扒下来。)那时的月亮特别圆,我们四,五十个年轻人围坐在玉米棒堆上有说有笑,真有点诗情画意。秋天的凉风阵阵吹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觉得冷。我和姜爱玉经常坐在一起,一边扒包谷,一边聊天,高兴的时候还唱起歌来,尤其喜欢唱“洪湖水”,那“洪湖水,浪呀么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的歌声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耳边。那时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秋收完成后,我们回厂开始正常上班。政委交给我一个任务,要自己制作一台压力试验泵。因为我们厂要经常对锅炉进行压力试验,以往都是借农七师工程处的,不方便。我接到任务后,就到工程处借来了压力泵,把它拆开,详细地把每一个零件都进行测量描绘,整整忙了一星期。经检查确认无错后,才把借来的压力泵组装还原后还给工程处。由于压力泵的有些零部件比较精密,我们厂不能造,还得联系师农机厂,这样我就认识了很多农机厂的技术员和个人,其中一些人,成了我的一辈子的莫逆之交,到现在还有联系。他们帮助我解决了许多技术难题。全部零件完工后,我自己进行组装,试验,但是压力就是上不去。我又重新拆开检查,发现是两个进出口凡尔漏水,那是用青铜做的。老工人卲从美告诉我,凡尔是需要粘磨的,车床车出来的零件怎么样也达不到它所要求的精度。于是我请邵师傅给我粘磨。邵师傅用了半天的时间粘磨好两只凡尔,装上去后再试验,压力马上上去了。达到25公斤/每平方公分以上。我们的压力泵成功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政委时,政委也高兴的笑了,因为这是我们厂第一台自己造出来的设备,从此,我们作锅炉压力试验时不用再去求人借设备了。
由于忙着废寝忘食地制作压力泵,我没有时间和姜爱玉来往。压力泵成功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喜讯告诉她,就约她出来散步。晚饭后我到她的宿舍外等她,不久她就出来了,穿着一件黑底红花的花棉袄,配咖啡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当时相当稀奇而又昂贵的黑皮鞋,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毛绒围巾,在红黑色衬托下显得她的脸特别白。对比我一身蓝工作服和球鞋,我就显得特别寒酸。但是她一身华丽的打扮还是把我看呆了,她瞅了我一眼,笑着说:“看,看什么,也不是没有看过。”然后问:“今天到哪里玩去?”我回答说:“随便,”想了一想然后说:“还是到戈壁滩上玩,那里没有人,自在点。”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新疆晚秋的天气黑的早,虽然才不到七点,天已经灰白灰白的,我们沿着现在的北京路(那时还没有正规的路,只有一条被汽车压过的土路,通向131团8连和12连。)往东走,东边远处的八连连部在灰蒙蒙的林带环绕下阴森森的,北边造纸厂厂房的烟囱像幽灵一样树立在广茫的灰蒙蒙的静悄悄的戈壁滩上。我们肩并肩地走着,好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心中却有无数的话语。憋了好久,我终于开口说:“我们的试压泵试验成功了。”她笑着说:“我早知道了。”我又说:“这是我工作以后自己独立制作的第一台设备,你不庆贺庆贺我。”她说:“这有什么可庆贺的,我早知道你会成功的。”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成功?”她说:“那还要问吗,凭我对你能力的了解,你肯定能成功的。”这一下子,我们又无话可说了。停顿了一会儿,我又开始讲话了,我问她:“你了解我的家庭吗?”她回答说:“你也没有向我讲过,我怎么知道。”我于是有话可讲了。我详细地向她介绍了我的家庭,讲到我父亲的身份,讲到因为我父亲的关系我在温州和上海受到的苦难,也讲到我到新疆实在是无路可走,是无奈的选择等等。我讲完后,她也开始向我介绍她和她的家庭。她说,她早年没有父母,是靠她唯一的亲人哥哥抚养大的。我插话说,你在奎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她说:“那不是她亲妹妹,是亲戚,她也没有父母,和我同病相怜,所以,我们俩早早地走进社会,想早日养活自己,这也是我们俩早早地窜荡全国的真实原因。”说着说着,就有点哽咽。共同的遭遇使我们俩的心一下子拉近了很多。这时,我们已经远离电厂。不知不觉地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也许是快要到阴厉八月十五的原因,月亮特别特别大,也特别特别圆,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广茫的戈壁滩上,显的特别柔和,天空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银盘反扣在灰蒙蒙的大地上,满天的星星不断地向我们俩眨眼,像是向我们俩祝福我们的爱恋。南边独山子炼油厂的灯光像我们家乡温州夏夜里的萤火虫那样,昏闪昏闪的,也像是对我们庆贺。远处天山上的白雪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清澈美丽。我们俩站定了,在这茫茫的戈壁中,在这苍苍的世界上,好像只有这一男一女,寂静寂静的,连一点虫鸣的声音都没有,万物都已经睡去,死去,只有我们俩的思情还在汹涌。此时此刻,幸福完全充满了我们俩的心身,我不知不觉地拉起了她的手,这是第一次碰到异性的肌肤,那种柔若无骨,光滑温暖的感觉,马上使我浑身燥热,一股热流立刻涌上全身。我沉着气对她说:”你对我还有什么意见?“她慢慢地摇了摇头,果断地说:”没有,我对你很满意。“这似乎已经确定了我们俩的关系。这就是我的初恋中最激动我心身的回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把我和姜爱玉的事向我的领导王主任汇报,告诉他我准备和姜爱玉结婚。王主任听后吃了一惊,说:”什么,什么,你要和姜爱玉结婚,你了解她吗?“我回答他说我们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对她有一定的了解。王主任说:”为了你的前途,也为了我们厂的工作,组织上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我问:”为什么?“他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你和姜爱玉谈恋爱,当时还以为是年轻人谈谈玩玩,没有料到你们是认真的,所以没有阻止你,现在你既然正式告诉我,我就有义务把组织上的意见告诉你,当然,决定权在你自己。“他还说:“你是兵团通过组织手续招来的,你的历史,社会关系组织上都了解,姜是自己来新疆找工作的,属自流人员,她的历史和社会关系组织上还不了解,目前属于内控人员。听说她和她的家庭历史都很复杂,她来新疆以前,去过好多地方,而你目前是我们厂的技术骨干,我们一直在培养使用,如果你和她结婚,一旦发现她的历史有重大问题,你就要受到牵连。所以我建议你要认真考虑你和姜的关系。”后来他又说:“我们厂未结婚的姑娘很多,你可以再找么,找一个家庭出身好的,对你这个出身不好的人也是一个弥补。”我心里想,我自己家庭出身都不好,还要求对象什么,我不知道姜的家庭成份,但是知道她早年丧父母,可能也是苦出身。所以就回答王主任说:“我知道姜来新疆以前去过很多地方,那是为了找工作,姜爱玉告诉过我,她从小丧失父母,想必也是苦出身。”王主任就说:“你知道她父母是干什么的,听说是国民党的旧军官,解放时跑了还是死了还不清楚,组织上还在调查。”我心里想,我父亲也是国民党的大官,解放前就去上海,现在也下落不明,我们俩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口中却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她主动来新疆参加边疆建设,说明她还是有觉悟。”这时王主任已无话可讲,就说:“我的话已经说到了,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王主任离去后,我觉得无比诅丧,情绪低落,连中饭也懒得去打,糊里糊涂到了晚上。下班后,姜爱玉来找我,说:“你怎么中饭也不来吃?”我说:“我没有心思。”她问:“为什么?”这时,她看我的情绪非常低落,就关心地问:“怎么啦!是不是你把我们的事向领导汇报了?”我点了点头。她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根本用不着向领导汇报。”停了一会,她又说:“领导怎么回答?”我就把王主任对我说的话全部告诉她,她听了后,默不作声,好长时间,她又问:“是哪一位领导?”我说:“王主任,”她说:“怪不得,我和于翠香有矛盾,他当然不会同意。”我一下子想起来,于翠香和姜爱玉都是车工,又都是商师傅的学徒,于学的没有姜好,而于是王主任老婆,于可能经常向王说姜的坏话。我很懊悔,但是已经晚了。停了一会儿,姜又说:“他说的如果你和我结婚会影响你的前途也许有一定道理,我的表妹和汽车连技术员结婚后,那技术员就被撤职调到车间当维修工去了。”于是她告诉我她家的全部情况。她的父亲和表妹的父亲是好朋友,解放前都是国民党的军官,解放后下落不明,她母亲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解放后被批斗,连病带气不久就离开了人世,留下她和她哥哥相依为命。说完后又停了好久,我回答说:“我不管领导怎么看我,也要和你结婚,下放就下放,只要我们感情好,一样过日子。”她听了后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说:“说说容易,做起来就难了。”然后一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我发现她没有来上班,就问她的好朋友张淑敏:“,姜怎么了啦!怎么不来上班?“张对我说:“她病了。”又问我:“你们怎么啦!”张是刚分配到我厂的北京姑娘,去年才毕业于北京水利水电学院,分配到运行车间当技术员,和姜同住一个宿舍,因为和姜有很多相同的兴趣,所以成了好朋友。她知道我和姜谈恋爱的事,说:”看起来姜很痛苦,昨天晚上一夜没有好好睡,哭的好伤心。问她又不说,是不是你们的关系出了问题。“我就把昨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张。张听了后说:”看起来问题有点复杂,只好慢慢来,你假如真的爱她,就耐心地等吧,就我的观察,姜爱玉是很喜欢你的,我可以帮你做她的工作。“听了张的话,我的心里平静了很多,吃了晚饭后,我回宿舍,打开被子准备睡觉,发现我被子下面压着我过去送给姜爱玉的全部东西。在那个时候,也就是手套,围巾之类。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我知道这是不祥之兆。这一夜我没有睡好,因为从昨天开始,她一直不理我,所以一直等到星期天休息,我才有时间找到姜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姜冷冷地说:“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这是我考虑了一整天后作出的结论,所以我把东西退还给你,免得看到东西伤心”我说:“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会等你回心转意。”她说:“为了你的幸福,也为了我的幸福,你还是不要等吧!不过,我会一直等到你有了对象以后才嫁人的,我说话算数。”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以后的日子,姜一直不理我,相反,她对过去曾经追过她的肖志民分外亲热,引起我很大的嫉妒。我忍不着问她的好朋友张淑敏,姜到底怎么啦。张告诉我,她不爱肖志民,她对肖好,是做我看的。你还是耐心等待吧!
又过了一个月,有一天,张找到我,告诉我,你不要等了,姜有对象了。我问:“是谁?”
张告诉我:“是设计队的人,叫艾平生,而且,是我介绍的。”我问张:“你不是答应要帮我的吗.为什么还要给她介绍对象呢?这不是拆台吗?!”张告诉我,她曾经作过姜的工作,但是听了姜的解释后,她理解了,觉得姜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们都在王主任的领导下工作,除非你们离开他的领导,但是这在当前是不可能的。所以,为了你们俩的幸福,我决定给她介绍对象,以便你们俩早日摆脱爱情的困境。你的条件很好,是不怕找不到对象的。我听了后,默默地离开了,心中如有压着一块冰块那样寒冷,想起自己的一生,那么多坎坷,到了刚刚有一点希望得到幸福,又碰到命运的如此作弄。但是我总究是坚强的,为了摆脱爱情给我的伤痛,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工作中,在来年的工作中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自己设计制作成功一台百顿压力机,一台脚踏冲床,和一百五十千瓦柴油发电机的活塞青铜套。说到这只铜套,就有一段故事,我因为经常要制造炉机配件,需要到农具机械厂加工,就结交了很多农具厂的朋友。有一次要翻砂锅炉炉门,和翻砂车间的工友聊天,得知他们那里有一位毕业于南京大学的大学生,叫马洪青,在热处理房当工人。我觉得非常可惜,就找到他和他聊起天来,问他学什么专业,他说是学金相分析。这个专业在奎屯根本用不上,但是他有金工方面的很多知识,我就问他愿不愿意调我们厂来,他当然愿意。回厂后我把这件事对政委说了,政委就同意了,很快办好调动手续,在我车间当我的助手。不久,一百五十千瓦柴油发电机的活塞铜套走外圆,(所谓走外圆是指活塞铜套本来应该固定在活塞上,活塞肖在铜套里转动,走外圆时铜套把活塞肖抱死了,铜套在活塞里转动,这样,铜套和活塞就会很快磨损成废品,而活塞和铜套都是非常昂贵的。)修理工提出要更换铜套,但是这台机器是苏联来的,那时中苏关系已经不怎么好了,到哪里去买铜套呢?我就提出自己制作它。它是用6比6比3的比率合成的铅,锌,锡青铜作成,要研制这种合金青铜谈何容易。好歹马是学过金工工艺的,他提出了方案,报政委同意了,我们就着手研制。但是在研制成功以前,怎么解决目前这台柴油发电机的运行又是一个大问题。我提出,先车一只加大的活塞肖,用这只肖去扩大铜套,用我们的压力机将肖压过铜套,铜套自然扩大了,因为走外圆只是铜套外圆小了十微米(丝)左右和活塞的紧力,有了十丝的紧力,铜套就不走外圆了。而因为铜套大了十几丝,也不会抱死肖了,开初,老马不同意,说从来没有这种做法,我坚持先试试,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老马就同意了。当场商师傅就车出一只加大的肖,当场在压力机上扩压,那只铜套扩压后一测量,果然大了十几丝,修理工把这只铜套装在活塞上后,果然不走外圆了。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创造力解决技术难题,所以记得很深刻。就因为这样,老马以后和我进行了和谐的合作,顺利地研制成功铅,锌,锡青铜,解决了铜套的永久问题。
由于工作的顺利和领导和朋友们的鼓励,我逐渐走出初恋带给我的伤痛,而我以后还和姜爱玉成了好朋友,我们在一个车间工作,互相帮助,在文革我下放劳动时,还在她手下当过半年的车工,而姜也信守诺言,在我有了女朋友后才结婚。
这就是我的初恋,幸福而辛酸的初恋,它牢牢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挥不去,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