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看750KW发电机组实在是太小了,据我所知(2012年6月我回奎屯时的电厂)农七师发电厂,已经拥有550名职工,3万6千千瓦发电机组,一点四亿固定资产,是老不小的厂了。但是,现在的规模是从七百五千瓦开始的。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七百五千瓦机组和三万千瓦机组的机械原理,结构大同小异,而且各种零备件一样也不能少。
我自四月底回厂,5月2日,厂里开大会宣布成立七百五千瓦汽轮发电机组安装队,政委自任队长,付厂长汤定邦,原来的队长王影任付队长。下设安装办公室,分三个组,技术组,后勤组和政工组。技术组有我和兰长水,司令部来的陈飞鹏任顾问,实际上统由陈指挥。后勤组有杨焕秀,何伟进。政工组有王训性和张万安。安装队分三个班:电气班,由史树龙,王均阁负责;汽机班由太应桢,田明负责;锅炉班,由余洪勤,吴连士负责。同日下午。我们技术组的陈飞鹏来到厂里,和政委他们开了一个碰头会,决定自明天开始安装工程全面展开。各班分别对自己要负责的设备进行清理,清洗维护,然后分类归档。由于厂房刚建好,首要的任务是进行设备基础的建设,由技术组和师工程队联系,指导。所以我的工作就忙开了。由陈飞鹏开出安装工程任务单,安装工程工艺卡,再由我到现场,按照图纸和安装任务单,工艺卡的要求,指导工程队的工人施工。原来技术组的兰长水,由于看不懂图纸,无力进行这项工作,所以不仅就调到政工组去了。而原来政工组的张万安,调到电气班,加强电气班的力量。如此以来我的任务加重了,但是那时候年轻,根本不知累,我反正单身,吃睡都在办公室。到五月底,各种设备的基础基本完工,但是混凝土工程需要有一个凝固期,而这期间不能进行设备就位安装。而水处理房的建设也接近完工,政委决定利用这段时间自己挖井。于是在水处理房的南边就撘起了架子,安装了卷扬机,挖开井来。那时小伙子们干劲十足,没有多少天,就挖出井来。那时地下水位高,不像现在打一口井要打几百米。我记得那口井大概只挖了十几米就见水了,我们继续挖了两,三米,就成功了。然后安装了水泵,就解决了给水的问题。这时,混凝土的凝固期已到,可以进行设备的安装就位工作。但是,天有不测之风云,6月10日左右,奎屯遭遇数十年没有的大冰雹袭击,大大冰雹有鸡蛋那么大,不到十分钟,就漫天盖地来了大洪水。大洪水冲进了厂房,地上也积起了厚厚的一层冰雹,正在忙碌的工人马上投入抢救设备的工作,把设备搬到高处。这时政委也从厂办公室(位于厂区外)赶来,他马上组织人员搬来麻袋堆积在厂房门口,以防洪水继续漫进厂房。同时搬来水泵,把厂房内的水往外抽,我看着政委就披着一件衬衣在忙着指挥,有点冷,因为6月本来天气已经热了,突然下了冰雹,天气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很多人吃不消。就跑到安装办公室拿来我的大衣披到政委身上,(因为我住在安装办公室,我的衣物都在办公室)后来我知道这件事很感动政委,我也因此被一些人理解为拍马屁。但是当时我的确是出于对政委的关心,出于自然的感情,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去拍马屁。时过境迁,现在想起来有些是因为我进厂后政委对我的关心培养的一种自然的反馈,我一点也不反悔我当时的行为。
因为大冰雹,安装工作往后拖了二十多天,一直到七月才正式开始。当时电气班的技术力量比较强,因为除了到乌鲁木齐学习的人当中电气班的人文化程度比较高,(大多数有初中以上文化)还有副班长王均阁是当时少有的,有多年工作经验的电工老师傅(当时的六级技工是很了不起的。)所以电气安装我们办公室没有管,也管不了,因为办公室里没有学电气的人;汽机班的工作比较容易,因为汽轮发电机组是成整体的,厂家出厂时是安装好的,汽机班把整体的汽轮发电机组用吊车吊到基层上,然后用水平仪找平,用经纬仪找中心线,大体就完成了。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汽轮机附属设备的安装:主要有冷凝器,各种泵和各种管道,主要有冷却水系统,油路,和蒸汽管道的安装。所以,办公室除了按图纸检查安装位置和各种零配件是否正确外,也没有更多的事可做。办公室的主要工作放在锅炉班上,实际上锅炉班的工作也是整个安装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因为厂家来的锅炉是散装的,需要到现场组装。我们这次来的锅炉是上海锅炉厂出产的十顿蒸汽对流炉。十顿是指每小时能把十顿水烧成蒸汽,有两个汽包,四个对流联箱,一个过热器,一个省煤器,和大少风机和很多很多对流管,还有各种各样的截门,炉排,抛煤机,输煤机,煤仓等。技术含量确实很高,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放在锅炉机组的安装上。可是后来,我们才发现汽轮机的安装和调试成了我们不能提早发电的拦路虎。
锅炉安装的工作量是很大的,第一步是安装钢架,要找平找正,然后把两个汽包和四个联箱就位在钢架上,然后用涨管器把几百根对流加热管固定在上下汽包上,而不能用焊接。固定在联箱上的对流管则可以用电焊焊。等所有的管子都固定好后,再安装过热器,省煤器,风机(有引凤机和送风机)。当中还要穿插着安装档墙板和各种各样的伐门,给水系统管道,蒸汽系统管道,疏水系统管道,风系统管道等。等所有这些工作完成后,才能进行水压试验,。就是用高压水泵把水打进炉体,一直要打到25公斤/每平方公分压力,保持一小时,检查整个系统有没有漏水的地方,检查到漏水处,要作好记录,然后放掉所有的水,将漏水处重新处理(即用涨管器重新涨过或者用电焊重新焊过。)再密封进水再一次作水压试验,这样反复,一直到没有任何地方漏水为止。这时才可以安装前壁平板,炉排,砌炉墙,保温隔热层,安装抛煤机,煤斗,输煤机等等。所以,锅炉的安装任务是相当复杂而繁琐的。我的任务也是相当繁重的。给我留下印象最深也是最艰苦的工作是检查漏水重新处理和砌炉墙。我要爬进直径只有一点二米的汽包内,在那里和工人一起测试。对于砌炉墙,因为能看懂图纸的我们厂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当陈飞鹏不在的时候,我要独立处理一切疑难问题。锅炉的砌墙是相当复杂的,它要耐火墙,隔热板,炉内外墙同时施工,光耐火砖,就有几十个品种,尤其在炉门,;漏斗,观察门,拐弯处,工人们往往不知道怎么干,要我现场指导,这样一直干到十月底,才开始升火暖炉。这时,汽轮机和电气的安装也差不多同时完成,在进行调试工作。
锅炉安装完成后,我的工作就比较松懈,可是这时政委又给我分配了新的工作,叫我去上海采购水处理设备。我当然很高兴,因为离家不久,就可以重新回家和家人团聚。但是也很担心,因为我没有单独在外工作的经验,更没有采购的经验,也不熟悉水处理设备。本来应该叫学水处理的李春生去采购,但是他不懂图纸,叫两个人去又增加开支,因为我家在上海,可以住在家里,节省开支,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我一个人去。同时告诉我不要太急,经过半年多的紧张工作,也顺便休息一下。(可见当时政委对我的工作是相当满意的。)那时已经十一月了,天气转冷,我带上资料和图纸匆匆上路。要坐两天汽车,到鄯善时才能转坐火车(那时火车才通到鄯善)上火车时,我突然想到要在风凌渡下车,渡过黄河,再沿同蒲铁路到太原看望我的二姐和妹妹,因为我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这样绕道只花一点点钱,和两,三天时间,就可以和姐妹相聚一次,也是通情达理的。我没有向领导汇报,就自作主张了。十一月七号,当我突然出现在我二姐眼前时,她那喜出望外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那时太原火车站还在市中心广场附近,我用了四个小时才找到二姐家。)那时已经到了华灯初显的时节,她给我作饭,姐夫带我去他厂里的澡堂洗澡,我泡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吃了一顿美美的山西刀削面。没有一点睡意,和她们聊天,我和二姐已经差不多十多年没见过面,所以话特别多。谈这些年的变化和经历。二姐家在她们厂(风动机械厂)对面的砖砌的平房内,比我们新疆的房子好多了。虽然只有十多平米,但在那时已经相当不错,相当温馨。她已经有一个儿子,我们四个人挤在一个房子内,也不显得拥挤。二姐是铣床工,二姐夫是车工,两个人在技术上都是厂里的骨干,所以厂里听说他们新疆的弟弟来了,就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陪我一起玩。第二天,我急着要去看望妹妹,所以一大早,姐姐就领我去妹妹处。那时没有电话,要会亲友得碰运气登门拜访。妹妹厂(造纸厂)离姐姐厂有十多公里,在郊区。我们先坐公车再步行,化两个多小时才到妹妹处。还算运气好,一到就找到妹妹。当然是喜出望外,听说我要去上海出差,妹妹马上表示她也要去,因为她有探亲假,去上海探望母亲。(姐姐没有探亲假。因为她已经结婚,当时的规定,结婚后不能享受探望父母的探亲假,只有探望配偶的探亲假。)她马上去厂里请假,居然马上得到批准。(那时的领导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得知哥哥从新疆来,要和妹妹一起去上海探亲,也就同意了。)所以,下午我们就打道回姐姐家。在姐姐家,我们又住了一天,说不完的话题,晚上都没有好好睡觉,第四天就买火车票去上海。
在火车上,好多人以为我和妹妹是新婚夫妇,好羡慕。因为我们俩亲密无间,又长的非常帅气,记得一个同车的人问我们是不是去度蜜月,惹得我们俩哈哈大笑,我们回答说我们是兄妹。那时太原到上海也得一天一夜,当我们出现在母亲和大姐的面前时,她们都大吃一惊,似乎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个高兴劲,真是无话可说。
我在上海一共待了十多天,在上海的第二天,我就忙着采购了。先到江西路电力设备供应站去了解情况,要了一份采购手册。后来又到华东局成套设备公司,电力附属设备公司,机电设备供应公司等单位,最后终于在成套公司附属的一个公司采购到我们厂所需要的型号,容量都相同的设备。即机械过滤器两台,钠离子交换器两台,除氧器一台。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我又会见了和我一起来上海的同学周正馨。他当时在上海电力公司工作,他还为我介绍了一位对象叫吴秋华,虽然没有成功,但也给我留下相当美好的回忆,在下篇我还要详细地述说。
我去上海出差,前后二十多天。回厂后不久,我在上海采购的水处理设备也运到厂,水处理班马上进行安装,十多天就安装好了。但是,汽轮机的调试工作一直没有结果,对汽轮机非常重要的危急保安器一直不动作。危急保安器不动作,就不能保证机组运行安全,意味着汽轮机一直处在危险的状况中。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在调试了近一个月没有结果后,政委决定去乌鲁木齐苇湖梁发电厂请求支援。一星期后,政委从乌鲁木齐回来,同时请来了该厂汽轮机维修总工程师吕长发。
吕工来厂后,提出要我们厂派一位懂机械原理又懂图纸的人当他的助手,政委就派了我。我也因此得到从来没有过的物质享受,陪吕工一天三餐吃招待饭。
第二天,吕工开始工作,先开了个会,了解先前的情况,以后就开始开机调试。用他带来的仪器测量所有的数据,包括汽,水,油的温度和压力,汽轮机转速,排汽真空度,电压,周波,汽轮机震动频率等等。并且对所有这些数据进行记录,结果,除震动频率不正常外,其他都正常。但是当汽轮机转数到达一万转时危急保安器仍然不动作,于是紧急用手打掉保安器,关闭主蒸汽闸门并通知锅炉排汽,降压,停火。
吕工根据现场情况决定等汽轮机冷却后吊大盖彻底检查。至十二月十一日是星期天,我们也没有休息。吊开打盖后,发现调速器涡轮磨损严重,好歹原厂带来一只备用,于是就换上。吕工根据汽轮机震动频率超标准判断是汽轮机和发动机主轴中心不对或者整个机组水平不对,所以,需要重新找中心和水平,果然相差很大。我们花了两天时间找中心和水平,(这是非常精细工作,来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找好后以为可以解决危急保安器不动作的难题,所以决定重新开机试运行。结果,机组震动频率恢复正常,但是当转数到达一万转时,危急保安器仍然不动作。我们又紧急停机,又吊大盖。这次决定彻底检查危急保安器。我们把危急保安器的每一个零件都仔细地检查,对照图纸,还对保安器的弹簧进行弹性实验,对保安器的飞锤重量进行测定,根据重量进行离心力的计算,结果都符合图纸要求,那么问题在哪里呢?这把有多年经验的吕工都难着了。但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吕工反复检查危急保安器的每一个零件,认定是当中某一个零件有问题。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终于在保安器的错油门上,发现错油门的上端少了一个直径只有一毫米的排气孔。吕工认定,因为少了这个排气孔,残留的空气抵消了一部分离心力,使错油门不能升高到能使保安器动作的油路相通的位置,所以危急保安器不动作。于是他决定在错油门上端钻这个小孔,这是一个非常果断的决定。钻好孔后,我们连夜组装,然后决定开机实验。开机的过程非常顺利,可是当转速上升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危急保安器还是不动作,尤其是吕工,我看他的脸色非常疑重,因为这考验他的决定是否正确。政委也屏气疑神地注视着转速表,转速正在上升,九千转,九千五,到一万转时,“乒”的一声,危急保安器跳闸了。危急保安器自动跳闸关闭了主蒸汽阀,汽轮机进入安全状态。我们成功了.这时,锅炉自动向太空排汽,整个机组处于安全状态.我们大家相抱欢呼,这个成功得来不易,这是我们一年多艰苦奋斗的结果.从这一时刻开始,七百五千瓦机组宣布投入正式运行,我们厂发电了..。
我至今还深深记得那个动人的时刻,因为一个小小的一毫米大的错油门排气孔,使我们机组耽误运行差不多两个来月,这是多么大的损失。这又深深地教育我,在科学技术上,没有严谨的态度,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永远地伴随我以后的技术工作旅程。
七百五汽轮发电机组终于在当年发电,给刚刚开发的奎屯带来光明和动力,在农七师发展的历程上也写上完美的一笔。当我们完成七百五机组安装后不久,我们厂又开始新的规划,等待我们的是不久后开始的一千五千瓦和三千千瓦汽轮发电机组的安装和发电。我们的事业正在以翻番的速度一日千里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