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文章写到湖南韶山，不由自主地回忆到我的舅舅一家。串联到长沙和倩分手后，我就坐火车到湘乡。当时，我的舅舅一家住在湘乡化工厂。我的舅舅和妗妗都在这个厂工作。记得是51还是52年舅舅回西安时见过，已经十四、五年没有见过面。那时，我才四、五岁。记忆最深的是，舅舅带着我去灯市给我买了一盏金鱼灯笼，点上蜡烛以后，真漂亮。像乒乓球一样的大眼睛，浑身黄黄的鱼鳞，做工还真细，至今想起来，还记忆犹新。以往春节，父母只给买小小的圆灯笼，这次舅舅回来了，竟然买的这么大还这么漂亮，我一下子就喜欢舅舅了。也是，在我们姊妹中，舅舅一直就喜欢我。所以我姐姐一直就耿耿于怀，说我舅舅偏心。

     我外祖母嫁给我外公时不到二十岁，先后生了我母亲和我舅舅，我妈比我舅舅大两岁。我母亲十一、二岁时，外婆又生了小舅。在我小舅九岁时，不幸夭折(这段历史在'韩静的故事'里曾经写过，这里就不多写了。)我妈和我舅舅感情非常好。我外公清朝时在湖北做官。辛亥革命告老还乡。他的前妻去世以后，才娶的我外婆。所以比我外婆大不少。听说，前面留下一个脑子有病的姑娘。也就是我妈的姐姐。嫁到河南，我妈曾经打听过好多次她这个姐姐，一直打听不到。我知道以后，也曾经打听过，也没有下落。所以到现在也只知道有一个姨妈嫁到河南孟县罗庄堡，再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外公三十年代去世时，我母亲讲，因为我外公是清官，所以送殡的队伍人非常多，除了亲朋好友外，有许多民众自发加入到送殡队伍里，前面的队伍都到了城门外，队伍后面还没有走出东三道巷，光群众送的万民伞就好几个。

     外公是满族人，中过举，又是朝廷的官。所以，思想比较开放。外婆是汉族，是当时长安县有名的美女。当外公前妻去世以后，就托人做媒娶了我外婆。外婆生了母亲和舅舅后，很得外公的喜爱。但外婆并不因此而骄横。而是贤惠，克己，相夫教子，并协助外公管理一个几十口人的大家庭。这里面，辈分比她底，年龄却比她大的堂侄子、侄女好几个。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虽然是西安有名的大家族，可我母亲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对这个家族没有什么好的记忆。外公在我母亲十几岁时去世，由外婆独力管理这个家族，虽然外表看起来赫赫有名，实际上财力大不如前。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我的舅舅只比姐姐小两岁，姐姐疼弟弟，弟弟敬姐姐，是一对关系极好的姐弟。

     我外婆因受旧礼教的影响，脑子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不让我的母亲上学，而只培养舅舅上学。舅舅勤奋好学，成绩不错，母亲极想上学，却只能呆在家里帮外婆搞家务。还得遵循外婆的礼教，缠脚，希望像她一样有一对三寸小脚。所以母亲五、六岁就被外婆逼着缠脚。用长长的裹脚布一层又一层地把脚裹得紧紧的，再把这样的脚塞进到鞋里，整整一个白天，那种痛母亲竟然也能忍住，可外公看不下去了，说:小小的孩子，受这份罪，我们满人女的就不缠脚，我的女儿，别受这种痛了，别缠了。可母亲小，怕外婆，说:"爸爸，不要紧，我不痛。"说是这么说，可晚上洗脚，解开那一层又一层的裹脚布，五个脚指头竟然充血有些变形，发出臭味。洗过脚后，外婆又给母亲缠上了脚，母亲虽然口里说不痛，但泪水却忍不住掉下来。外婆说:"忍一忍吧，女人不缠脚，一双大脚，招人笑，长大也找不到好丈夫。还是缠吧。"就这样，母亲又缠了一些日子。每天受的痛苦，外公看不下去了，狠狠吵了外婆，外婆这才罢休，我母亲至此不在缠脚。所以，母亲后来的脚，穿鞋一直是34码。既不是三寸金莲，也不是解放大脚。是叫人蛮羡慕的小姑娘脚。

     再说母亲的上学吧。母亲不能进学堂，就让弟弟每天放学回家教她学习语文数学，我舅舅就很认真地把他每天学的知识传授给姐姐，这样以来，舅舅学习的知识得到了巩固，加深了理解，姐姐的刻苦，使她虽然没有去学堂，却也学了不少知识，渴望上学的心就更加强了，苦苦哀求父母，可外婆就是不答应。舅舅也帮着求情，外婆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母亲只有以死相拼，喝了大烟泡，差点送命，外婆这才不得不答应。而母亲上学时，年龄已经十三、四了。好在，跟弟弟学了不少，一进学校，经过测试，直接就到小学六年纪。由此可见，母亲性子之烈和求知欲强。母亲后来上到中学毕业。母亲上的中学，是西安当时有名的玫瑰女中。她的同学们，也都出身在西安颇有财力的富裕家庭，而年龄都比我母亲小好多。再加上她的几个堂侄女，就形成了一个朋友圈。其中不乏美丽漂亮的小姐。因着和我母亲的关系，也都认识了我的舅舅。舅舅的英俊潇洒，吸引了她们都希望能和舅舅喜结良缘。但我舅舅喜欢的，外婆不满意，外婆满意的，舅舅又不喜欢，而那几个互相之间又在争宠、暗斗。舅舅既不想当个不孝子，又不想委屈自己，干脆统统拒绝。舅舅高中毕业，考到南京的一所大学，远离西安，远离那几个美丽的追求者，学财会经济。虽然身边也有追她的姑娘，可能是在他心里有放不下的追求者吧，也在默默地等待。而我母亲的几个追他最甚的三个姑娘，年龄大了，家里在催，又没有我舅舅的准信，只好一个一个的嫁人了。

    外婆去世，舅舅回西安，得知他心中喜欢的姑娘出嫁了，处理完外婆的丧事，就回南京，好些年不谈对象，也不回西安。

    再回西安，是10年后的52年。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舅舅的那次。母亲看他仍然单身，非常着急，苦苦相劝，终于说动了舅舅，答应考虑。但他告诉母亲，不要告诉任何一个曾经追过他的那些女的，他不愿意见她们。母亲理解舅舅，就没有告诉她的那些同学。舅舅在西安只呆了几天，就回北京了。后来，母亲的那几个舅舅曾经的追求者，得知舅舅回过西安，都埋怨母亲不告诉她们。我舅舅解放后在中央财政部工作，那次回北京后，才和同单位一直追他的姑娘谈起了恋爱，第二年结婚。后来几乎和我母亲同时，54年有了孩子，就是我的表妹，比我四妹大一个月。


                                        我的外婆

                     70年母亲去湘乡探望有病的舅舅和舅舅全家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