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原形毕露
 
     许枫站住脚以后，就考虑复仇的问题。由于法律上无法控告柳倩，所以必须用巧妙办法来打击她。他思考了他知道的古今中外复仇故事。莎士比亚的“王子复仇记”，王子汉姆雷特利用演戏来揭露他继父篡夺王位，杀害生父的阴谋和罪行。大仲马的“基度山恩仇记”，主人公针对仇人无比吝啬的特点，逼他大笔大笔的拿出钱来，从精神上折磨他。马可吐温的“败坏哈特莱堡的人”，主人公设计一个骗局，以金钱为诱惑，揭露了这个以道德闻名城市的虚伪。东周列国志中孙膑和庞涓的故事。他们本是同门师兄弟。庞涓嫉妒孙膑，把他迫害致残。庞涓以为他疯了，不再关注。孙膑悄悄逃亡他国，做了军师。孙膑利用“行兵减灶”之计，让庞涓在马陵道中了埋伏，并且突然现身。庞涓惊慌万状。一来自己做了亏心事，二来，知道孙膑才能比自己高。终于死在万箭齐发之下。  
     经过反复思考研究，许枫设计了三步复仇方案。首先，他设计了”世界计算机科学家论坛“的骗局。因为他了解，柳倩是非常热衷于出风头的。而且，她不学无术，非常需要有荣誉，头衔来掩护她。在国际上出名，是她非常需要的。所以这个计划成功机会非常高。许枫也考虑了法律问题，不能违法。在实行以前，他专门找了一位美国律师咨询。律师听了他的叙述，倒是很快理解他的心情和意图。不过，因为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想了一会。最后，他说，我看法律上没有问题。除了你给对方买机票用信用卡，会暴露你的个人信息。许枫想，这容易解决，用别的办法支付就行了。不过，”世界计算机科学家论坛“仅仅是他复仇计划的第一步，下面是第二步和第三步了。

    2008年7月中的一天，柳倩再一次收到许枫的来信，虽然仍然没有署名，但一看内容，这是毫无疑问的。信是这样写的：
柳先生：
     怎么样，最近的国际玩笑有气魄吧？我早告诉你，我的动作要比你的大得多。你的审稿会是偷偷摸摸的，我的活动是在媒体公开的。谢谢你的配合。
     也许你以为，或者说，你希望，事情到此结束了。错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你扼杀了我的事业，逼得我亡命天涯，想用一个玩笑来抵消？这次玩笑最多抵消你的假审稿会。你的卡职称，封杂志，扣档案，封杀我的事业生涯，这些罪行还没有清算。如果你早一点认错，道歉，你的代价要低得多。你本来有许多机会这样做，但你没有做，你欠得太久了，还要加上二十年的“利息”。我知道，即使你想认错，你也无法认错。因为，这一套，是你”成功“的法宝，是你的命根子。如果向我认错，也就意味着要向所有其它被你无理欺压的人认错。如果你承认对我的行为是错的，也就意味着你要承认你的所有类似行为都是错的。这样一来，你的荣誉，地位，成就，头衔全部要放弃，你还剩下什么？所以，你是要顽抗到底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不会罢休的。第一波，我料定你是会上钩的，因为你太想出风头了。第二波，不存在你是否上钩问题，因为你没有选择余地，没有主动权。
下面署名还是”知名不具“。
    读了这封信，柳倩的心情非常沉重。回忆过去，感慨万分。自己与许枫曾经共同为成立计算机系而奋斗。当上了系主任以后，许枫远离自己。自己很希望他能够参与她的“事业”。但他不愿意，也不好勉强。后来要他写书，是想发挥他专长。自己想署名主编，这是工作需要，事业需要。我有名气，我有成就，对首都大学有利，对大家有好处。但许枫不理解。他以为我抢了他的成果。从大道理讲，他是正确的，我的想法是说不出口。所以我只好用点策略，没想到被他揭穿，搞得我好被动。后来的打压也是不得已，不然别人都仿效，我的地位就要动摇，我的“王国”就要垮台。后来校长出面干预，我只好退却。我是想与他和解，没想到他这么倔强，一点也不通融。但自己的确不好公开承认错误或向他道歉。要他回系就已经表示，不会再为难他。但他不肯罢休，离系，离校，离国，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他要报复，一次还不罢休。早知今日，当初是不该让他写书，不去碰他，让他一个人，想干什么干什么就好了。谁想到，这么一个失误，后患无穷。
     柳倩知道。许枫的正直，倔强是非常突出的。还是在文化革命中，社会动荡不已，派工作组也没有用，后来只好把中南海的中央警卫部队派到首都大学，称为军宣队。他们实际是最高权威的代表。首都大学在军宣队领导下搞成了051工程，威信更是如日中天。051工程完成后，又承接了为邮电部研制一个国际通讯交换中心系统。军宣队以为，051工程都搞成了，这个机器规模比051小，应该没有问题。许枫是后来加入这个组的。他一加入，就发现不对头，整个工程没有总体设计。当时流行“边设计，边施工”的口号。许枫非常反感这种口号。盖一栋20层大楼，如果没有总体设计，盖到15层，发现地基有问题，怎么办？051工程是从电子部837厂转过来的，人家原来有总体设计，所以首都大学没有搞总体设计。这个通讯交换中心虽然机器规模比051小，但有特殊难点，要求高度可靠。国际通讯如果发生问题，可能引起外交纠纷。所以，整个系统由三台相同的机器组成，采取“表决”方式以保证结果正确性。三台机器同时运行。如果三台机器结果不一致，有两台结果一致，就取这个结果。三台机器的同步与转接是个难题。许枫决定提意见，而且要以强烈的方式提。因为在他加入这个组以前，组内已经有人提过意见，军宣队领导不理解，不重视。所以，许枫知道，一般性提是没有用的。但以强烈方式提，自己可能挨整。那是一个知识份子要夹起尾巴做人的时代，动不动挨批。不提意见还不定有飞来横祸。许枫考虑到这台机器价值上千万，他决定豁出去。如果能引起领导重视，他个人挨批也值了。他在小组讨论时说：“别以为051工程成功了，这个系统也一定成功，说不定这次要翻车。”消息马上传到军宣队领导，当然很震动。什么人，竟敢怀疑军宣队领导，是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不过，总算他运气好，军宣队领导比较冷静。想来知识份子没有人敢于这样赤裸裸的“进攻”，不是太傻了吗？他敢于这么提，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鲁莽把他批了，万一他说得有道理，项目失败，不好向上级，向社会交代。他们也了解许枫，平时也没有对党，对军宣队不满言行。所以决定征求他的意见。许枫提了10条，军宣队都采纳了。
     还有一次，是对工农兵学员罢教。那是在文化革命后期。大学开始招生，就是所谓工农兵学员。由于文化革命，他们连中学都没有念完。尽管他们进大学很高兴，但也根本没有学习气氛，松松垮垮。许枫教课还是很认真。大学已经停止这么久了，不管怎样，有人学总比没人学好，多学总比少学好。有一次，讲完第一节课，按他的安排，第二节课学生讨论。不料，他第一节课讲完后，学生对他要求讨论的安排置若罔闻，纷纷回去了。他很生气。你们得到这个学习机会不容易，怎么这样不负责任？下一次，不去课堂了。学生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来上课。支部书记闻讯大怒，这还了得。当时是学生管老师的时代，大批师道尊严。提出的口号是工农兵学员要“上.管.改.”，也就是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现在教师居然敢罢教。支部书记找到他，责问他，你怎么敢对工农兵学员罢教？他毫不客气的反驳，“教学计划事先给你看过，你没有异议。按照教学计划，这节课必须讨论，不讨论下面课没法讲下去。他们是来上大学，还是逛大街？我不管是什么学生，要掌握知识，就要下功夫。”支部书记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倒也没有整他。一来已是文化革命后期，强调秩序，不再那么狂热。二来也是许枫的正气。老师严格要求学生是负责的表现。何况，他罢教不是因为歧视或者抵制工农兵学员，认为他们文化太低。相反，他是努力培养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传承科技知识，建设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