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下围城

      这样折腾了几个月，柳倩被搞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谁知道还有更坏的消息等着她。12月初，又收到知名不具的信了。
柳先生：
      最近，你在网上的自我坦白做得不错，你早该这样做了。也许你想控告我吧？我料你不敢。因为你输不起，也赢不起。你是名人。你要打官司的消息，马上会传开。这叫名人效应。人们就会详细探讨你的一切，你经得起吗？即使你官司打赢了，你的名声也完蛋了。
      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帐还没有算清。我不仅要为自己报仇，也要为许多被你迫害欺压的人报仇。我要为社会伸张正义，我要为首都大学清除腐败。你的恶行，不仅是迫害了一些人，糟蹋了大量国家资源，还在于败坏社会风气。由于你搞歪门邪道，是非颠倒，形成正气受压，邪气上升。以致于一些本来单纯的年轻人，不是走正道，老老实实搞学问，而是变得学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拉关系，走后门。作为导师，你在培养什么样的学生？你在污染他们的心灵。过去，我采取独善其身的方针，从一开始没有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抵制，结果我自己也成了受害者。事实告诉我，独善其身的方针行不通。是你把我逼上梁山，我不得不放弃我的事业，远走它乡。事情是你挑起的，下面怎么走，就由不得你了。不清除你这个害群之马，首都大学不会有安宁之日，中国计算机界不会有清明之时。
      也许你会说，我是不是太恨心了，这样不放过你？
      是你来算计我，掠夺我。当你在扼杀我的作品时，有没有想过，这是我辛勤劳动的成果，是我心血的结晶？你是何等残酷，何等无情？当我要抗议时，你报复我，迫害我。你是何等毒辣，何等猖狂？当你在迫害，压制，打击，排斥许多善良，无辜的人时，你是何等凶狠？今天你是罪有应得。这叫恶有恶报。  
      下一次的行动我将在半年以后开始。

      读了这封信，柳倩感到头昏目眩，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想下一个攻击是什么了。她像是在受酷刑，又像是在经历一场摆脱不了的梦魇。自己这些年“成功”的秘密，自己的内心世界，已经被揭露得淋漓尽致，还没有完。天哪！从一开始，从那个假审稿会被许枫揭穿，柳倩就受到巨大压力。许枫那种不要命的劲头，实在受不了。卡掉他的职称，不但压不住他，只是使他更愤怒，也反而给自己背上包袱。实在无法向舆论解释。第二年，赶紧把欠他的职称还给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尽管他已经不在系里，学校专门要求从计算机系拨一个副教授名额给决策管理中心，说明学校也知道，卡掉许枫职称是我搞的鬼。后来我让他回系，这对我已经是作很大让步，我是从来要赢的，谁得罪我，我一定不让他好过。这次放下身段，谁知他根本不领情。他离开系后，我一直心怀不安。后来他离开中国，我想也许事情就算了结了吧。没有想到二十年后，他如此大规模来报复，一波比一波厉害。下一波难道真会要了我的命？  
    下一波没有要柳倩的命，不过，也差不多。因为它要剥夺柳倩全部的头衔，荣誉。也就是结束她的事业生涯，这不等于要她的命？
    与此同时，林明收到了许枫的一个电邮：
    林明老友:    

    最近首都大学网站的新鲜事谅必已经知道。我想这个游戏该结束了，因为我不想为难首都大学网站管理员。请你帮一个忙，个别通知一下首都大学网站管理员，怎样让网站恢复以前状态。你还记得我当年在讲操作系统课时强调过系统的“休闲”程序吗？这是系统中最无用，也最有用的程序。最无用是因为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最有用是因为他使系统保持“工作状态”。就像睡觉，什么也没有做，但心脏不能停止跳动，不然人就死了。我的“捣乱”程序用休闲程序驱动，所以他们发现不了，因为谁都不会怀疑休闲程序，也没有人注意它。而我的“捣乱”程序放在系统存储区。系统存储区有些空闲的小区，不属于操作系统的文件系统和程序管理管辖范围，所以他们发现不了。就像一本书，每页四周有许多空白，如果写了字，从书的目录里是找不到的。我的数据文件是由程序生成的，所以网页消灭了还会再生。另外，我把休闲程序所在的文件生成日期改了，改为100年以后生成的。所以操作系统更新也没有用。因为操作系统更新时，会比较原文件和新文件，哪个更晚。如果原文件更晚，就不更新。所以，他们只要强行把休闲程序所在的文件更新就可以了，或者先把原文件清除，再更新操作系统，就可以了。
    谢谢。
    许枫
    林明当然照办了。他与谢光因为业务关系，有过交往。所以，他给谢光去电话。
  “听说你们网站有点问题？”
  “对，想尽办法，也找不到病毒在哪里。林先生有无高见？”

  “你们是否更新了操作系统？”
  “试了，没有用。”
  “你知道，更新时，不是所有文件都更新的，你要看一下更新以后，文件生成日期，确认是否更新。特别是系统隐藏文件，平时是不显示的。”

  “这倒没有注意。好吧，我试一试。”
    事后，谢光把系统隐藏文件都显示出来逐个考察。果然发现文件win32.exe的日期不对，生成日期是2107年。于是，他把这个文件强行更新，从CD盘拷贝到机内。再一试，问题果然解决了。他马上打电话给柳倩，告诉这个好消息。柳倩接了电话，口头上说谢谢，心里只能苦笑。这算好消息吗？给人狠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现在宣布停止挨揍，算好消息吗？
      网站恢复了，但柳倩的网站没有多少人访问了。既然已经知道真相，谁还会对假相感兴趣？就像一个魔术揭穿了，人们还会有那种神秘感吗？柳倩也没有兴趣再去更新博客内容了。

      半年以后，柳倩又一次收到许枫的来函，不过这次是用电邮的形式，内容是这样的：
柳先生：
      这封信你大概期待已久了吧？对不起，我需要时间联络，调查。现在我把我调查的结果告诉你，并且要求你做一件事情，我们之间的账就算了结了。如果你拒绝做这件事情，那么，我会有进一步行动，后果你应该能够想象得到。不过我估计，你最大的可能是阳奉阴违。表面上答应我的要求，实际上还是照旧。如果这样，我会发现，你骗不了我。你也不想一想，当初，我对你的阴谋诡计毫无思想准备，尚且马上揭穿了你，何况现在我是有备而来，主动权在我手上，你怎么能蒙混过去？你自己抉择吧。你一定想知道，我调查了你什么？如果我调查你如何骗取国家科研基金，如何利益交换，如何以权谋私，如何打击报复，等等事情，虽然也能揭露你，但涉及环节太多，真真假假的情节也不容易分清。如果不从“根”上揭露你的本质，不容易让你彻底显出原形。所以我调查的是你的学术造假问题。在中国，学者，院士，是最光荣的头衔，也是你欺世盗名的最重要资本。你的头衔要靠学术成果来支撑。但你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真正化力气搞科研，哪里会有什么成果？就必然要窃取别人的成果。我的书就是例子。不过，被我发现了，你盗窃没有成功，所以不能作为典型。但是，你有大量盗窃事例，这是可以搞清楚的。如果你的学术成果是假的，你的头衔还有价值吗？如果你的头衔是假的，你是一个什么人，不就清楚了吗？然后，再来揭露你的其它问题，也就容易了，你的掩盖，狡辩没有人会相信了，你说对吗？这种盗窃事件，只要有一件，足以使你身败名裂，何况你远不是一，两件。
     我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
     从1979年以来，你总共发表了235篇学术论文和讲话。其中，你单独署名的(包括所有讲话)是76篇，你不是第一作者的是53篇，其余的106篇你都是以第一作者署名。你单独署名的大都不是学术论文，或者没有重要价值。你不是第一作者的忽略不计。就考虑你是第一作者的那106篇。看起来，你的名气很大，你的事业很辉煌，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的成就都是夺取别人的成果得到的。从我自己的经历就可以说明。我的那本书，你连一字一句的贡献也没有，我还打算让你署名第一。只是没有想到你还不满足，而且还用卑劣手段陷害我，我才被迫抗争，你也鸡飞蛋打一场空。这些年，你的主要“工作”就是勾心斗角，巧取豪夺。我预料你的论文都是别人写的，你只是像黑社会老大那样依例收取“保护费”，署名第一。你以为科研就是应该这样搞的。你去抢来项目，抢来经费，你的学生，助手，下级去完成，你再想办法通过鉴定，或者找地方发表。你的“贡献”最大，所以署名第一。你把行政变成学术，事务变成学术，关系变成学术，权力变成学术，你真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
     在这106篇论文，除了你本人，参与的作者一共有38人。大多是你过去的研究生。其中有24人在国外。其余在国内的14人中，有8人已经不在首都大学，有6人还在首都大学。我与在国外的24人联系，全部给我回复。与国内不在首都大学的8人联系，有4人给我回复。还在首都大学的6人我没有联系，原因不用我解释吧。国外的没有顾虑，容易理解。国内不在首都大学的，给我回复的4人，是因为他们在这个领域已经站住脚，有相当的地位和声誉，不怕你报复。给我回复的28人，全部写了证词，说明当时论文写作经过，他们本人的贡献。在谈到你对论文的贡献时，他们一句也说不出来。老实说，即使他们不出来作证，我都可以证明你不是这些文章的作者。随便挑出一篇文章，我只要问一两个基本问题，我料你回答不出来，因为你根本没有参与。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106篇论文中，其中有一篇，我发现是抄袭国内一位学者的。这位作者本人还不知道，被我发现了。这次抄袭即使是你的助手主谋，你也要承担主要责任，因为你是第一作者。而且，你一贯在别人的作品上署名第一，等于盗窃。所以，借这篇论文控告你抄袭，也没有冤枉你。
      好了，讲到现在，你大概明白你处于什么形势了吧？你的罪证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抛出，你会有灭顶之灾。
      我现在要求你，或者命令你，在收到这个邮件之后的一个月之内，以身体不好为理由，退出全部学术机构，停止所有学术活动，院士，教授，博导头衔不便取消，可以保留。这一个月时间给你办理交接事宜。退出全部学术机构之后，你要到美国子女那里耽半年，才可以回国。期间，对所有与学术有关的信函，电邮全部不予回复。让你出去半年，是为了你好。留在国内，你很难断开各种关系，诱惑。就像吸毒的人要戒毒是很难的一样。     
      对，这是最后通牒，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