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问（二十）出发之前

    日语班的家长会，学校规定子良必须参加。这次家长会，让子良体会到了重点高中家长的厉害，有些家长来头不小，说话难以应对。

    “许老师，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你教的数学这么差？”一位家长首先发问。

    “请问，您是哪位学生的家长？”子良面带微笑地问道。

    “我是谁的家长不重要，刚才在校长室听林校长说，许老师是研究生，可这个班的数学成绩为什么这么差呢？能不能介绍一下你自己，让我们家长放心一下。”家长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

    “这位是市委组织部于副部长……”班主任刘老师说。

    “既然这位家长从大校长那知道了我的信息，并要求我把自己的情况介绍给各位家长，恭敬不如从命。我本科和硕士均毕业于北方师范大学，有三年教学经验，奥数国家一级教练。今年硕士毕业后，被某某大学录取为博士，因某种原因，我来到四中任教。所以，我觉得教个重点高中的数学还是有资格的……”子良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在好斗的家长面前过于谦虚。

    “这不重要，知道你有资格教，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把这个班的数学教这么差？”于部长继续追问。

    “正如这位家长所说，相对于任教资格，成绩差的原因更重要。但你要说我教得差吧，年级唯一的数学满分是咱们班的丁强同学。四中高一是按初升高总平均分编的班，各班总平均分整数位都一样，那也就是说，各班总平均分没有差别。这样，我也在问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差？为什么？”子良的表情和问话又引起了家长们的议论。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呗。”那个于部长继续他的观点。

    子良笑了笑，来了幽默劲：“太严重了，组织定性了。”其他家长和班主任也跟着笑了笑。

    子良把目光扫视一遍家长，之后慢慢说：“高一所有日语生都在咱班，咱班日语和英语的平均分比其他班级的英语高出22到25 分，总分不差，其它科的分就得低。数学入学平均分比其他班低14到16 分。刘老师，咱班期中数学比第一名低多少，比倒数第二名低多少？”

    班主任更是吃惊，他不知道子良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在家长的议论声中，刘老师说道：“和第一名差21分，比倒数第二名低18分。”

    “看看，就算入学成绩低，你教了以后，比原来差距更大了，责任在你。”那个于部长不依不饶。

    子良又笑了笑说：“这位尊敬的家长同志，死刑还要核准一下呢。期中考试第一的在咱班，咱班数学入学成绩比其它班至少差14分，诸位家长没有什么异议吧。”

    多数家长点点头，有的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子良接着说：“还有一个事实，如果整个中学数学分成100份的话，初中三年只占5 份，高一占50 份，高二占45 份，高三复习。我们来看看高一，上学期占25 份，其中考试前就算10份，如果入学成绩比其他班低14-到16分，除以5再乘以10，现在数学的差距应该是28到32分，这么一分析，我怎么觉得我把这个班的成绩提高了呢。”

    “这什么逻辑，你在推卸责任！”于部长近于吼叫。

    子良目光又扫视一下全体家长：“成绩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地说是升了还是降了，但我说的数学的比例却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初中三年只学五份，高一两个月就学十份，这就是学生感到数学突然变难了的原因，因为无论是从量上还是从难度上，和初中数学已经无法可比了。一味地指责没有必要，找出原因、有的放矢、对症下药才是根本。我的问题在哪？是因为期中前我不太了解还会有这样一个日语班的分班问题，所以下午自习课也就没给学生多练题，而其它科下午都下了功夫，这样，学生把原本该分配给数学学习的时间分给了其它科。这是数学差的另一个原因。”

    家长静了下来，班主任在和子良对视的时候，给他伸个大拇指。

    “下面就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要做的，是下午给咱班单独出卷，家长们要做的，就是配合刘老师督促学生做数学卷，我及时批改，题练到，成绩一定会提高。但鉴于咱班入学的底子，我只能保证把差距缩小，如果还想再提高，那只能加时间了。什么时间我都同意，包括课后时间。实在地讲，不光为了学生，也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成绩太差，下次可能不是一位家长指责我了，虽然责任不在我，但我不想听到指责，再说，我也丢不起这人。剩下的事，就由诸位家长和班主任决定了。谢谢！”

    子良说完向家长们鞠了一躬，在他向教室外走的时候，教室响起了掌声。

    为了提高孩子们的成绩，家长们向来是高效的。当天就和班主任定下，下午加题，子良出题，卷子由家长印。子良周三晚课后加一小时，刘老师还把自己的地理正课给子良一节。对刘老师的帮助，子良多年以后提起时，还特别感激。

    教学问题解决后，子良着手准备年会的相关事宜。

论文修改稿得到了组委会的确认。周校长虽然对子良教学不满意，但当唐主任等其他干部反对子良去参加年会时，周校长还是积极支持子良的。他认为这不光是子良的事，也是四中的光荣，因为这个级别的会议，D市中学还从来没人参加过。实际上，整个L省，一共才有九人参加，其中中学老师两人。

晓晓身体也好多了，但还不能自己做饭。子良写信给岳父母，希望在开会期间能来D市照顾几天。岳母接到信，也不管子良哪天走，就自己来了D市。

子良又联系江南，他先给江南S镇老宅写了信，担心联系不到私塾先生，又分别给桦树沟杨雨祺、在杭州工作的杨冰错写了信，告知自己开会的行程，并打算船到上海时，先去S镇，希望两人能转告私塾先生。

刚好忙完这些事，子良就收到紫涓一封信：

哥：

后天下班等我一起去散步。

丫头

就一句话，子良开始还有点儿纳闷儿，这么近，怎么不打个电话，后来反应过味来。见到紫涓时，子良说：“怎么想起散步了？发生什么事了吧？”

紫涓抿着嘴点点头。子良盯着她看了一会，摇摇头说：“看来咱俩还真臭味相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执迷不悟！他怎么了？”

紫涓摇摇头。

“你们又好了？”

紫涓还是摇头。

“他有事啦？”

紫涓点点头：“前天，我大学时的一个姐妹儿来，说志恒的女友对他可霸道了，他说他想起我来……”

“噢，心疼啦，就这么点事。那你去找他呗。”

“我就是不能下定决心，才向你讨主意。”

“关乎于情，别人的话多数时没有用。志恒对你留恋是有可能的，可他选择了官府千金，那就是选择了仕途，在爱情和仕途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就算你们再和好，他也一定会再离开你的。好像你表示过，他是大众情人型的。我个人感觉，他没有真正的爱过你。”

“哥，我没让你说这些，就是问问我去不去看他。”

“呵呵，还伤着你啦，真是一个痴妹子。你贼心不死，我怎么会劝你不去呢。估计你去一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什么时候你彻底心凉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要去就赶紧去吧。”

得到子良的肯定回话，紫涓心情好受一些。点点头说：“好，后天周六，我去看他。”

这次轮到子良岔开话题：“告诉你个好消息，下周五我去宁波开会。”

“怎么去那么远？什么会，九中怎么没听说呢？”

“中国教育学会中学数学教学专业委员会第七届年会，我还有个小组发言，D市去俩人，另一位是师大的。”

“是个好消息，挺为你高兴的。怎么个行程？”

“先坐船到上海，之后陆路经杭州去宁波。最重要的是，我要去云帆的江南老家看一看，也是重走我们的海上之路。”子良面带笑容。

“重走海上之路？能接着给我讲你们的故事吗？”

子良点点头：“这次去至少能见到私塾先生、云帆的爷爷奶奶、姑姑。我带点什么礼物好？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是海参。”

“这么重要的事问我，你算问对人了。除了干海参，其余的带新鲜的，用泡沫保温箱，里面加冰，买牙片鱼、对虾、鬼头蟹，这就够四样了。”

“没听说过鬼头蟹。还得求你一件事。”

“咱兄妹俩，还用求字儿，远了。这几样海鲜我和你一起去买。”

“要买这些礼物，我还没钱呢，想从你借，今年可能还不上你。”子良有点儿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这差不多要紫涓两个月工资。

“小意思，如果你愿意，就算丫头给你买的行不？那样我就成了这个故事中的一个角色了。”

“这可不行，不跟你这样套近乎。”子良又来了实在劲儿。

“我说哥，你真没长进。这么点儿事儿，脸就红了。讲讲你俩浪漫的海上之旅吧。”紫涓笑着瞪了子良一眼。

“我初升高后生病的时候，云帆说要在那年寒假带我去江南。”

“上次你说到这儿。”紫涓说。

“好记性。对，就是我俩高一的寒假，我和云帆去了江南。那次，我和云帆就是从D市上的船，到上海之后转道S镇的。”

紫涓和子良漫步在大街上，入神地听着子良讲故事，偶尔插话问问细节、谈几句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