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问(十七)葡萄美酒
【知】
一缕相思一缕柔
几觞美酒几觞愁
蹉跎岁月欢歌远
难遇知音不老秋
周日早晨的村河镇静静的,子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和云帆的往事,有时是回忆,有时是梦中,到天光大亮,子良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紫涓知道子良一夜没怎么睡觉,她透过未拉上的门帘,看了子良两次。之后,她站在东屋的窗前,看着河面上的薄雾一点点散去,看着旭日一点点升起。阳光高照的时候,她又一次轻手轻脚地向西屋的门口走去。
子良还在梦中,他梦到夕阳照在私塾先生东屋的窗子上,他正在临帖,感觉到云帆轻轻的脚步声。每次他聚精会神做事时,云帆都会轻手轻脚,从他俩七八岁起就这样。这次,他感觉云帆的脚步越来越近,他想吓唬云帆一下,突然回身,感觉到有点疼……
“怎么突然起来了,我以为这样轻,你不会感觉到的。”紫涓看着突然坐起来的子良说。
这时,子良才感觉到,是从梦中醒来,因动作太大,碰到桌案而撞疼自己,醒后的子良想起,自己是在村河镇。
“多年的习惯,不管睡得怎么沉,只要有一点点声音,都会醒来。”子良答道。
“洗漱一下,是回市里还是到镇上吃点东西?”紫涓问。
“回市里。”子良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不用担心,晚回去一会,嫂子孩子也没事。再说……”紫涓看着子良说。
这点心思还是让紫涓猜个正着,子良再一次感到有点心慌:“再说什么?”子良试图用缓解一下。
“再说,你眼睛都哭肿了,回去也让嫂子担心呀。把东西收拾一下吧,回市里。我给军队宿舍的门卫打了电话,让门卫转告一下嫂子,你晚回去一会儿没事。”
紫涓的话让子良更加慌乱,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门卫电话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通知晓晓的。
从村河镇回到D市一个多小时的车船时间,紫涓也是尽量找些轻松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子良唠着。回到紫涓宿舍,她给子良找来洗浴用品。
“哥,到楼下公共浴池去冲个澡。回来咱俩在这吃点,我还有一瓶好酒。”紫涓一边说着一边把子良推出门外。
子良洗完回来时,桌上已经有了三个菜,紫涓一边炒扇贝一边说:“我从楼下饭店要了三个菜,看你那天挺愿意吃扇贝,我又去市场买来三斤咱俩吃。”说话时扇贝已经出锅了。坐下后,仔细看看子良,感觉看得不太清楚,紫涓又把子良拉站起来,用右手把子良的脸向窗子方向轻轻推一下:“这回好多了,眼睛看不出来肿了。”
子良点点头,又随紫涓坐了下来。
“你猜猜我这有什么好酒?”
“那上哪猜呀?茅台?它的香味太浓,我不太喜欢。”
“哥,你真没趣儿,如果我今天真地拿出茅台来,岂不扫兴?”紫涓一边说着,一边摆上两个高脚杯,把少半瓶葡萄酒摆到子良面前,瓶口处是用蜡封的,显然蜡是后加上的。
“哥,别装了,你是喜欢这个酒的。”
“你怎么知道?”
紫涓也没和子良打哑谜:“看你眼睛一亮,和我家二哥看这酒时的眼神一模一样。还有啊,那天军训晚宴,看别人把满杯葡萄酒一饮而尽,你不是说糟蹋酒了吗。”
说话时,紫涓给每个高脚杯倒了五分之一左右。
“这得多少钱,咱俩这点酒,恐怕我两个月工资就喝下去了。”
“我说哥哎,你烦不烦呀!品美酒、看名画、赋诗词、赏音乐,这些高雅的东西,就别提——钱字儿!”
“丫头,说得好。但这些可不只是高雅,前两项更在富贵层面。”子良一边回答一边看酒瓶。
听着子良的回话,紫涓觉得已经把他的注意力引开。起码他现在的心思在酒上。同时,她也感觉到,和子良还真有一些可以聊的话题。两人都不急于喝酒,他俩是让酒在杯中醒上十几分钟。
“哥,不小瞧你,说说你怎么认识这酒的。”紫涓多少还是有点好奇,感觉子良知道的东西还挺多。
子良也特别喜欢紫涓这种不做作的说话语气:“我一个本科室友,现在是富达期货老总,在他那喝过几次。多年前,听私塾先生也谈到过这酒。”
私塾先生?紫涓有点纳闷,但她不想把话题岔开:“哥,来,吃菜。”
一口菜下肚,子良才感觉自己真的好饿,伤心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这种饿的感觉。这种感觉总会把自己从悲伤中拉回现实。吃了几口菜,两人同时举起酒杯,各自品了一小口儿。
“其实这酒,不吃菜,只是品,味道更醇更美。”子良说道。
“不是担心你饿了吗。再说了,这些也不都是给你喝的。”紫涓做个鬼脸接着说:“那你先谈谈这瓶酒。”
子良眉毛向上一挑,显然是找到了喜欢的话题:“这是三年的羊庄酒……”
“什么羊庄酒,你到底懂不懂?”紫涓打断子良的话
“噢,这Mouton是法文‘羊‘的意思,给我那个老总同学解释后,他从此把这酒叫羊庄酒。”
“别卖弄,接着说。”紫涓笑笑。
“这羊庄,中文音译为木桐庄,每年产Mouton Cadet和Mouton Rothschild两种,前者是普通餐酒,后者就是你这种正牌酒。要不,怎么会流行‘喝法国葡萄酒、吃芬兰大餐、娶俄罗斯姑娘’的说法呢。”
子良也笑一笑,停下来,向紫涓举起酒杯,又品上一小口,同时向紫涓满意的点点头:“美极了!”
“哥,接着侃。聊好了,我向你抛个媚眼。那可就不光有美酒了,还有美女。”紫涓同时发银铃般的笑声。
“这木桐酒庄,二十二年前,被法国提为一级酒庄。”
“那得要看法国有多少个一级酒庄了,要是有十几个,也不稀罕。”紫涓故意逗子良。
“丫头,木桐酒庄是法国著名五大名酒庄之一,哪来的十几个呢?”子良认真起来。
看到子良的认真劲,紫涓真想笑出来,她接着抬杠:“这五个都评为一级酒庄,反正法国盛产葡萄酒,另外再评它八九个,不就到十几个了吗?”
“不是不是,一级酒庄,法国仅有木桐酒庄这一家,而且是破格提的。”子良认真回答。
看着子良的认真劲,紫涓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子良才反应过来,紫涓是想让他开心点。想到这,子良的脸有点红,又让紫涓看出来:“又不好意思了?”之后,又是一阵笑声:“我挺愿意听,说说这酒标吧。”
“不说了,你说吧。”子良说着又品了一小口。
紫涓接过话题:“我知道,每年酒庄都会邀请世界知名的艺术家设计当年的酒标,说是酒标本身就非常具有艺术价值。你看看这个,我不知道是哪位艺术家的作品。”
“那这酒标名字你总知道吧?”子良问。
“《色彩描绘的红酒世界》”紫涓答道。
“这就是啦,作者是丹麦色彩画家佩尔-柯克比(Per Kirkeby),对于西洋画,我不具有评判能力,大多数,我欣赏不了。但就这个酒标来说,倒是浅显的,也许知道他是专门为酒而作的缘故吧。”
“哈,还挺谦虚,那说说看。”
“这弯曲的线条画的是一只盛满深红液体的酒杯。”子良用手在酒标上面画个圈说。
“不对,还有其它颜色呢。”紫涓说。
“这酒杯四周着的是不同的颜色,可以说是阳光的折射,也可以说象征着阳光带来的五彩缤纷。再细看这里面,可以看出葡萄叶和葡萄藤的大致形状,其实这也是一种象征手法。”
“嗯!”紫涓点点头,“解释甚合朕意。”说着,哈哈一笑,向子良举起酒杯。
子良笑一笑接着说:“其实,该翁多才多艺,还涉猎雕塑、素描、版画,甚至还制作过电影,出过书、写过诗歌、散文。他设计的建筑在欧洲有多处。”
“你喜欢多才多艺的人,所以,对他也就有了如此的了解。他的散文则多是批评性的。”紫涓接过话题。
“对外界的认识和点评,离不开个人的观点。同一段历史不同人写可能完全不同。”子良停顿一下,之后问紫涓:“散文还有批评性这一分类?我不懂了,还是科班的懂行。我倒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到欧洲走一走。”
“人有想法,有美好的东西可期望就好。”紫涓和道,她是特意说给子良听的:“哎,你刚才提的私塾先生是谁?”紫涓想起子良前面的话。
子良沉思片刻,缓缓地道:“那是我的启蒙老师,说起他的话可就长了。他教我书画、诗词、古文,其它科目也都指导过。在我的平生中,他做过多种角色。我们还有翁婿之缘。”
“你说的是,私塾先生是嫂子的爸爸?”
“不是。”
“让你给说糊涂了。”紫涓隐约感到了什么。
“对,他不是我太太的爸爸。他是‘她’的爸爸。”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紫涓猜到了,这个“她”,就是昨晚让子良哭泣的那个人。
“我们已经阴阳两隔八年半……”悲戚的表情又浮现在子良的脸上。
紫涓就是想岔开这个话题,虽然有好奇心,但她没想到是这样。所以,她又把话题往回拉:“你是因为酒而提到私塾先生的,那就说说酒和私塾先生吧。”
子良果然直接回答紫涓的问题:“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私塾先生、我老姥爷和另外一个人,在我们村开了个烧酒作坊,也就是那年起,私塾先生就让我喝酒了。主要是苞米和高粱酿酒。”
“你酒龄挺长啊。”紫涓还是想让子良乐一点。
子良笑一笑:“我们都喝第二锅的头一拨酒。”
“为什么?”
“因为第一锅的酒度数高、有杂质、味不是很醇。而过了第二锅,酒精度数往往又下来了。”
“噢,二锅头的名称是这么来的呀。”紫涓故作惊讶状。
紫涓还真是有办法把子良的注意力引开。俩人一边品酒,一边聊了些中学教育的话题后,紫涓陪子良到楼下的二十四路车站,那是回庄山的。
望着远去的公交车,紫涓觉得,她还想知道子良的好多方面,尤其是关于子良的那个她的故事。
也祝小声音圣诞快乐!
谈不上行家,故事情节需要。我放在这集前的画是Per Kirkeby的作品《Untitled》。
祝一帧圣诞新年快乐!
一帧周末,节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