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守候是一丝希望,无限迷茫
寒来暑往,又是两三年的时间从蕙兰眼皮底下溜过去了。这期间,金花也嫁了人,对方家里经营着个小米面店,看中了金花的吃苦耐劳。金花从此就在这长丰米店里打打下手,什么杂活都愿意做,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婆家认为金花是旺夫命,对她很是照顾宝贝。
虽然见蕙兰的机会渐渐少了,但俩人一旦见了面,并不陌生,还是会无话不谈。金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时常口无遮拦的谈起夫妻房中之事,蕙兰感到十分尴尬,就羞红了脸斥责她:“哎呀,再说些这些没轻没重的话,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其实她哪里舍得失去金花,自己心里对那事既好奇,又害羞。她和自成从来没有拉过手,更别说亲吻拥抱了,寂寞的时候,常常想着躺在男人的怀抱里会是和金花一样的感受吗?但马上又自责起来,一个姑娘家,怎么竟然揣着这样的怀春心思,于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堕落”。
自成离家以来,已是好几个春夏秋冬,蕙兰从薄纱换成冬衣,再换回单襟,可他连个音讯也没有,时间一长,心里还是会挂念着他,竟不觉有点悲伤起来。她努力说服自己,友者如云,和自己走得近的本来就只有金花自成两个。一个嫁了人,另一个没了影,悲伤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刘媒婆永远也不会放弃报复蕙兰的机会,每次路过蕙兰家,都免不了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几句: “连这张自成也被蕙兰丫头吓跑了,哎呀呀,还有哪个人家敢要你这样脾气的大小姐呀!” 蕙兰冷脸不理,心里却是不太痛快。然而,她所没有意料到的是,自成离家前托金花带的那个婚嫁的承诺却在心里暗暗开了花,发了芽,日渐美好起来,仿佛只有这样,她等候的生命才有了意义。蕙兰母亲原想和蕙兰商量着,替她再寻门亲事,可蕙兰却不起劲,她也实在不愿见到刘媒婆那张时而狰狞的面孔,拒绝的斩钉截铁,母亲知道女儿个性强,又有了上次和王家悔婚的事,就不再勉强了,只是叹气: “你是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呀!” 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逝着,蕙兰却不知何处安放她敏感而又脆弱的心。
三月的小镇已是春意盎然,有些家当的女人们都早已换上各种色泽明艳的衣裳,配着金银手饰,悠悠然摇曳在那白墙黑瓦的大街小巷中,让原本单调的画面增加了好些招摇妩媚。走过寒冬,集市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这一日,母亲回到家中,同蕙兰说起一件她在东家听到的一件大事来,早些时候,北面几个当兵带枪的想要改朝换代,革了大清皇帝的命,便开了枪,死了不少人,据说是打的血流成河呢。
虽说与这里的小镇相距甚远,可这消息太惊世骇俗,着实让蕙兰吓了一跳,: “如此坏了祖宗的规矩,这可是大孽不道的事呀!”
“可不是吗,连东家老爷听了都惊讶的合不拢嘴。现在这到处都是乱的很,你且说这自成在外面这么久了,始终没个消息,要是真碰上这些个当兵的,会不会连命都保不住?”
“您怎么会又扯到他身上呢?这么无谓的担心,有命无命的岂是我们所能参透和改变的?再说我和他也不是什么,什么 . . .”蕙兰是想说他和自成并无正式的婚约,可不知为何,没能接下去。几许困惑,几许迷茫,她似乎意识到对自成的初衷在漫长的等候中已是改变。 还是因为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打磨掉了自己当初的清高和孤傲? 爱或不爱,她也要为自己的等候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许是件好事,蕙兰自我安慰。
母亲却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着:“蕙兰,你难道真是要等他一辈子吗?你看看我守了你父亲那么多年,等他回心转意,心里苦的很 . . .”
蕙兰拉回走远的思绪,她实在不愿意听母亲一遍遍重复所受的苦,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母亲是要得到蕙兰的认可和同情吗?可博得这样的同情又有何意义?谁也无法改变母亲的人生。她觉得有点不认识母亲了,那个曾经那么坚强的女人,亲眼见到父亲的背叛连一滴眼泪都未流,一人操持父亲的葬礼,卖了铺子还债,又毅然带着自己从新开始,在几乎是一无所有中勇敢而艰难的求生。那样的母亲去了哪里?她终于向生活俯首称臣了吗?蕙兰心头一阵发凉,只暗暗发誓,再苦再累,也绝不屈服。
到了夜里,蕙兰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好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个噩梦,让她心惊胆颤。在梦里,张自成浑身是血,拖着条伤腿,匍匐着朝自己爬来,嘴里一遍遍重复着,蕙兰你等我,我要娶你,你等我,我要娶你!蕙兰不禁放声痛哭。醒来时,仍然心慌意乱,眼角还湿漉漉的。张自成真是已客死他乡?她在心里默默的回应着:“我不信命,我等你的,我要等你的。”也就是在那一晚,蕙兰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嫁给张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