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蕙兰的婚事

自父亲去世后，母亲变得唠叨起来，有时是抱怨父亲在外面包养了女人败了家，有时是感叹自己当年出嫁时何等的风光。新郎的绿帏轿，新娘的红绸大花轿，执事们吆喝，吹鼓手的唢呐，各种座伞，筛镜，礼器，煞是热闹。如今在这两间破瓦房里，过着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生活，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要照料。造化弄人，生活却还是要继续。

母亲找了个帮佣的活，留蕙兰独自在家，出门前总不忘嘱咐一句：蕙兰在家要乖。蕙兰应着，她不常出门，没有什么朋友，唯有一个小伙伴，叫金花，也住在附近。金花是干活的好手，虽比蕙兰大不了几岁，却是拾柴生火，缝补衣物，样样做得好，见蕙兰母女可怜，常去家中帮忙，渐渐的和蕙兰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蕙兰没有姐妹，也乐得有金花相伴。

镇西头住着一户张姓人家，家中有兄妹两人，张自成和张晓梅，两人都与金花相识。哥哥张自成偶然一次见到蕙兰和金花在一起，蕙兰虽衣着简朴，不施粉黛，但气质不同常人，只她唇间的那一点红，最为绮丽，深深吸引了自成的心。但他也不敢声张，只暗地里向金花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生的如此姣美动人。

金花逗乐：“你这么关心她，难不成想讨了做媳妇?” 自成笑笑：“你别胡扯，没那事，只是问问。”

除了自成，还有别人惦记着蕙兰，那就是镇上有名的李媒婆。这个李媒婆，巧舌如簧，消息灵通， 靠着做媒，收了不少的银两。这日，她找上门去，远远就听见她的笑声。

“蕙兰妈，给你们家道喜呀？“

“哪门子的喜呀？”

“啊呀，镇上的王老爷家，那王老爷可是举人的后代，家里的园子大的，和你们高家原来的宅子可不差上下呀！王家大太太病重，眼看就要不中用了，可膝下一直无子，王老爷便听了劝，想要讨个乖巧的女子，也好开枝散叶。这不，我就想起了蕙兰。这丫头也不小了，等嫁了过去，过个一年半载的添个一男半女的，她就不是姨太太了，迟早，王老爷会把她扶了正，岂不是大喜事。再说，你也可以跟着享享福了，也不用再去别人家里受使唤了。”

蕙兰妈自忖也是在理的，蕙兰的婚事是该合计合计了，就道了声谢，答应下来。蕙兰在里间听得字字分明，恨得咬牙切齿，只待媒婆一走，便径直走到母亲身前。 “您这是要作贱了我吗？要把我卖了给人家当姨太太，你是真的贪图那些个聘礼，只等着要撵我出门。”

蕙兰妈也急了，心想我可不是为了钱财，而是想让蕙兰有个依靠，况且这媒婆说的太诱人，蕙兰嫁过去也应该是不吃亏的，可没想到女儿如此责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蕙兰见母亲不语，夺了把剪刀，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您要是想硬逼了我，不如我现在就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我们虽已不再是富足的大户人家，可也没穷到要卖儿卖女的地步吧，我每日里为您做饭干活，也是帮了忙的。”

蕙兰妈见她反应激烈，连忙惊叫了起来：“我的祖宗，你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要在这寻思觅活的，这事儿原本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你不愿意，我明天就去回了就是了，犯不上这么惊天动地的。”说罢大哭起来。

蕙兰寻死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穿了开来，那边王老爷本是想寻个听话乖巧的女子，听了蕙兰这样的脾气，自然也不愿意。这事就这么搁浅了下来。只有李媒婆，心里忿忿的，想这到手的好处被蕙兰给哭闹没了，连父母已经答应的事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