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海市》是清代杰出文人蒲松龄的小说。从前很多人没有机会拜读这篇小说，近期因为流行歌手刀郎的新歌引用了《罗刹海市》的人物，这也让蒲松龄的这篇辉煌的作品再次令世人知晓。

我不是刀郎，也不敢猜测他歌词的意思。猜在世的活着的人在想什么这种事儿，我从来不做。这事儿太累，也没有意义。众生假若不明白，可以直接问刀郎本人；要是作者不愿意说，那大家再怎么猜也没有答案。对古人的作品，我倒是喜欢琢磨，偶尔也思量古人想表达的意思。因为，古人不会站出来说我的理解是错误的，而且不存在版权的问题。

清代的社会自由度远远不如宋代，但又远远好于明代。即便是社会自由度宽松的清代，蒲松龄依旧选择了用神话的方式写一个虚无缥缈的国度和一群虚构的人物。这样可以随便写，不怕被收监，不怕被杀头。哪一个皇帝都不能因为文人写虚无缥缈的文字而降罪吧，而硬是把自己带入神话而当真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蒲松龄的做法是聪明的，又是不得已的。因为蒲松龄假如用了实名制，写官场，写社稷，写皇上，那估计他活不到寿终正寝。而从文学的范畴欣赏，这样神话的虚无缥缈的题材远比写实作品要永恒。写实的手法不管如何堆砌辞藻，曲高儒雅，它们的生命太短，时效性一过，就不再有意义。比如新闻报道，一天后多数就可以当成废纸。纪实的写法就像是1+1=2一样直白无趣。而神话的写法就像是定义了一个函数，当带入了不同的变量，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很是神奇有趣。

行文如做人，无趣就是白活了。

我初中时第一次读《罗刹海市》，就觉得文字很美，极富想象空间，是生死恋的爱情故事。但那个时代，自己没有社会经验，不懂恋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诠释。现在再读，没有磕绊，而且是读的文言文版本。下面就分享一点个人见解。

马骥就是我们普通的人，有七情六欲也渴望功名。他生活的年代也是读书不值钱的，所以他子承父业也开始经商。开始闯世界的马骥，来到罗刹海市这地方。那里奇丑无比的人们看见正常的人反以为是妖，都惧怕他。

而小说中的罗刹海市是在中国的西边二万六千里。所以有人说蒲松龄指的罗刹国是今日的俄罗斯，这是不对的，因为俄国（欧洲地区的俄罗斯）是在中国的西方。因为是神话，我不会去硬套某个国名地名代入。只是我觉得罗刹国在哪里，有多远，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的是，罗刹国的人们看中国的人民觉得形象诡异，而马骥这个中国人看罗刹国人一样觉得他们奇丑无比。只能说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也觉得自己更好更高。因为彼此不是一个圈的，格格不入。

虽然罗刹人和中国人的审美观相差十万八千里，但他们的选拔人才的标准却都是按照他们心中的美丑划分等级的。小说中写道“我国所看重的不在学问才能，而在相貌。长得最美的做大官，稍差一点的做小官，再差一点的也能受到贵人的宠爱，得到赏赐的食物，养活妻儿。像我们这样的，刚出生时，父母就以为不吉利，常常都被抛弃了。父母不忍心丢弃的，也都是为了传宗接代罢了。”这样看来，两国又都是选俊美的做官，宠爱容颜姣好的。最底层的人也只有传宗接代的份了。

而马骥为了能在罗刹国待下去，也用伪装去融合在当地人中，在官场打拼。这就是所谓的本土化和合规，你在罗马就要像罗马人一样。但即使这样，时间长了，罗刹国的官员们还是认为马骥用的是假面。

马骥辞官，不想在这样伪装下去扭曲自己的人格。他离开城的时候，海水为他分开，留出一条通路，两边的海水像墙壁一样高。他来到了龙宫见到了龙王，也去了龙王的女儿龙女。一声鸟叫，勾起了马骥的思乡情结。

马骥对龙女说：“我流浪在外三年了，远离父母，每当想起他们，便伤心流泪。你能跟我回家乡吗？”龙女说：“仙境同尘世隔绝，不能跟随你去。我也不忍心以夫妻之爱，夺走你父子之情。容我慢慢想个办法。”马骥听了，忍不住又流下眼泪。龙女也叹息说：“这实在是不能两全齐美的事啊！”

龙女说：“我们的情缘已经到头了。”马骥非常悲痛。龙女说：“回家奉养双亲，可见你有孝心。人生聚散，百年如同旦夕，何必像多情儿女般哭泣？今后我一定为你坚守贞节，你也要为我不再另娶，两地同心，就是美满夫妻。何必一定要早晚守在一起，才叫白头偕老呢。马骥上岸下了马，龙女说声“珍重”，掉转车头回去了。不一会，就走远了，海水又合到一块，再也看不见了。马骥便往回走来。

马骥和龙女有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女儿“龙宫”和儿子“福海”。等他回到故乡，自己的原配已经改嫁。三年后，马骥和守诺的龙女所生的孩子们来到他的身边。而龙女承诺作为恩爱夫妻，一定要尽孝道，也许还有相见之期。但故事的结尾是撕心裂肺的永远的离别。福海太想妈妈投入海中，留下龙宫在马骥身边。最终龙女和马骥成为了永久的别离。

我两次读《罗刹海市》都觉得是比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还要痛苦的骨肉分离的悲剧。马骥被卷入大海中，就像我们每一个人被命运被环境的潮水拍打。而马骥来到罗刹国，也是被命运带领，而非自己的选择。为了生存，他违心地把自己弄丑，搞成张飞一样的花脸，为了能合群，被认可。这个罗刹国就是社会，是江湖更是官场。江湖上官场上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五花八门。黑白颠倒美丑不分，把人变成鬼才能受欢迎得高升。今天的世界里难道少了劣币淘汰良币的事情吗？要是按照马骥原来的面目，江湖上和官场上得人都会当他是另类，而被远离和排斥。马骥的心是单纯的，不愿意长期扭曲自己的原则，他选择离开罗刹国，也因此收获了龙女的爱情，而且爱得惊天动地。龙女不仅不物质化，而且是为马骥终生厮守，这是马骥的福分，也是出于他离开罗刹国的选择和勇气。

为了孝道，马骥离开了怀孕的龙女。离别时的大海重新合拢也预表了这对恩爱夫妻今生无法相见。而幼小的龙宫和福海来找爸爸，又在奶奶离世之后离开父亲。在儒家的思想中孝道为大，所以有了这样的结局。而小说的意思是指孝道（对父母），官场职场（罗刹国），爱情家庭（龙女，龙宫，福海），无法兼顾的寓意。

普通人梦想飞黄腾达，富贵荣耀，只能从海市蜃楼的虚幻世界中得到。梦醒了，一切都消散了。遇到珍惜的亲情和爱情，要紧紧抓住，不要等着海水再次合上。一放手，就是永恒。

豹子土狼 写于 2023-08-01 Virgi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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