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化解危机
自从于攀响应秦雨沛号召踊跃参加庞秋岭的婚礼之后,梁美娟已经将秦雨沛从“情敌”打入“死敌”的黑名单。以前是“你死好过我死”,现在已进入到“你死我才能活”的状态。一得闲,梁美娟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秦雨沛过招。可是,这个该死的秦雨沛又不用捧自己的饭碗,怎么才能抓到她的“鸡脚”整垮她呢?梁美娟搜索枯肠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心里烦躁,好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凡是敌人的敌人,就可以当作自己的朋友,可以结盟形成统一战线。马坚的太太黎练,完全符合这一标准。
梁美娟拨通了黎练的电话。
黎练很热情,一点没摆大型国企一姐的架子,欢迎梁美娟随时到办公室找她。
梁美娟放下电话,跟街道办主任请了个假,就去了华丰大厦。
“黎总!您好!”
“啊!小梁!来啦!坐!快坐!”
坐在黎练宽敞办公室里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梁美娟忽然有坐如针毡的感觉,她后悔来找黎练了。不过,既然来了,就不好走了。
黎练亲热地招呼梁美娟喝茶,同时也在惴测她的来意。
梁美娟心里发虚,她躲闪着黎练犀利的目光。
“小梁,气色不太好呀!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为什么呀?人家说,三十岁前睡不醒,三十岁后睡不着,你才二十多岁,怎么会睡不好?”
梁美娟勉强笑笑:“我也不知道为啥。”
“不会是因为感情问题吧?你们这个年龄的人,大多容易受感情困扰。”黎练以过来人的眼光判断。
梁美娟佩服黎练眼够毒,嘴上不想认:“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不是。”
黎练笑了:“你这么好的条件根本不用愁!小梁,你的眼光不错呀。我听说,于攀家境不错,他的父亲还是粤人商会的会长,本人是硕士研究生,工作体面,人也长得英俊,现在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黎练的话象一把利刃直捅梁美娟的心窝,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起来。
黎练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怎么了?”
“黎总,你就不要再提什么于攀了……”梁美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将自己的苦恼全吐出来。
“凡是我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也是黎练的判断准则。看到梁美娟对秦雨沛如此咬牙切齿,黎练心里那个畅快呀,但她不能流露,她满面沉痛,表示同情兼愤怒。
“这个秦雨沛太不是东西了!小梁,别哭!振作起来!跟她斗!”
“怎么斗啊?”梁美娟泪眼模糊地发问。
“多去彩虹商厦!一定要抓紧于攀!否则,他就真的要落到秦雨沛手里了!”
梁美娟觉得黎练说得有道理。
黎练看着梁美娟的伤心样,忽然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黎练长叹一声:“唉!小梁!咱们都是女人,今天咱们就说说心里话吧。你知道,女人的第六感有时是很准的,连我公司的女清洁工都说了,你老公对你是不是真好,看他在床上的表现就行了……你已经有了硬件和软件都一流的男朋友,一定不能松手!男人嘛,都是花心的!有人不是说了吗,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有障碍!我马坚虽是……哎,不说了我老公了……对了,别让秦雨沛把他从你手里抢走了!女孩子,找个真正称心如意的好老公不容易!”
黎练这句话说到梁美娟心里去了。
“黎总,我有一个小小请求,可以吗?”
“得得得!尽管讲!”
“我的事请千万别跟马主任说。”
“得!保证不讲!这是我们两个的私已话,怎么能跟他一个大男人讲?又不关他的事!”
“……”梁美娟听了黎练的话,一股苦涩窜到喉咙蒂,她强咽了回去。
从黎练办公室出来,梁美娟的眼中原来有的犹豫、姑且、忍让、羞愧等神色被坚定、决绝、当仁不让代替。
梁美娟在等待时机。
时机对有心人来说,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
这天,马坚以检查工作的名义,到彩虹街维稳定办。马坚刚坐下,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是庞锦河。这个跟老婆离了婚的瘾君子,衣衫不整乌糟拉蹋,脚趿一双掉了漆皮的蒙满灰尘的的人造革鞋子来找梁美娟。
马坚不认识庞锦河,他用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猜测他和梁美娟的关系。
梁美娟看透了马坚的想法,就请马坚到隔壁的会议室,说了庞锦河的来路。
马坚一听,一拍大腿,说:“好!好!这个人可以用!”
“怎么用?”梁美娟问。
“这样……你……”马坚说得头头是道。
梁美娟听得连连点头。今天她更看清了马坚这家伙真是一肚子坏水。不过,事到如今,梁美娟也不想做道义上的评判了,谁让秦雨沛要夺我所爱的!
两人密斟了半个小时,回到办公室。庞锦河还坐在那里发呆。
“庞锦河,这是我们领导,你来做什么?”梁美娟猜庞锦河肯定是来找她“借”钱的。
果然。庞锦河站起身,朝马坚哈哈腰,复又坐下,朝梁美娟大吐苦水,恶人先告状:“梁主任!自从庞秋岭到那个什么缤纷色彩工作室学什么高级色彩顾问培训班以后,她就变心了,卖甩了我!现在我是又无钱又无面,老婆又走佬啊……”
梁美娟打断他:“你知道谁是造成你如此下场的罪魁祸首吗?”
“谁?”庞锦河猛地抬起头,目光变得狰狞。
梁美娟一看庞锦河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害怕:这瘾君子想干什么?
梁美娟一时卡住,不知该怎么往下编。
“我来告诉你,”马坚接过话,“是缤纷色彩工作室的老板娘秦雨沛!知道吗?”
“知道!知道!”庞锦河说,“那条女不是善类,她还欠我八千元呢!死活不肯还给我!”庞锦河具备十足的瘾君子的特点——讲大话瞎话谎话连眼都不带眨一眨。
“你光知道人家欠你的钱,你还不知道人家欠你老婆呢!她帮你老婆热心张罗,你老婆已经嫁一个阔佬了!你要是醒目,你就去找姓秦的讲数,争取权益!至少可以多要一点分手费!”
“怎么要?我去我老婆厂里找她,丢那妈,她连面都不见,还让保安把我赶出来!”
“去找姓秦的呀!如果不是她搞什么培训班,你老婆会跟你离婚?全是姓秦的捣鬼!”
“可是,那条女厉害得很,她不睬我的……”庞锦河一脸可怜相。他才不傻呢,知道跟他对话的人肯定一定有他们的用意,“无利不起早”,互相利用罢了,既然你演戏,我也配合。
“我们街道办是不会对伤天害理的行为坐视不理的!来,我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马坚细细布署,庞锦河频频点头,梁美娟抱着双臂一言不发坐在旁边。
马坚说完了,庞锦河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也知道该怎么办了。
马坚把背朝椅背一靠,摆出送客的姿态。
庞锦河扭头看着梁美娟,迟疑一下,说:“梁主任,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已经好几天没钱开饭了。”
梁美娟欲言又止。停了停,她咬咬嘴唇,转身从挎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五百元,递给庞锦河。
马坚在一边看着,说:“你要是整垮姓秦的,我包你得到的钱比你现在拿的多一百倍!一千倍!”
庞锦河笑了,眼前这位先生说的无疑是纸上的饼,但总好过连影子都没有。他不自信地说:“是当然好。不过,很难的,很难的……”
“我们帮你就不难!”马坚给庞锦河打气。
“谢谢!谢谢!我先走了……”得了五百元,庞锦河的魂早飞到“折家”(白粉供应者)那里去了。
“记住我教给你的事!”马坚追着庞锦河的背影叮咛了一句。
“知道知道!”庞锦河头也没回地急急脚走了。
马坚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纹:“这条烂春袋!”
梁美娟听着马坚粗口,偏侧过脸,装着没听见。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梁美娟出去一看,庞锦河又折回来了。
“又有什么事?”梁美娟皱眉问庞锦河。
“你们让我办的事,还没给经费呢!”庞锦河说。
“那五百蚊(元)就包含了!我不是说了吗,事成了,到手的数到你手软!”马坚说。
‘你们刚才说的我怕记不住,最好把要我去办的事写清楚,免得我搞错了。”
马坚脸阴了下来,他盯了庞锦河一会儿,转脸对梁美娟说:“你把要他去办的写清楚。”
梁美娟迟疑一下,拉过一张A4纸,撕开两半,在其中一半上写下了一行字,递给庞锦河。
马坚在一边冷眼看着庞锦河离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过,好在这个可怜可恨的烂春袋还有可用之处。”马坚说。
梁美娟对马坚私下里的粗口烂舌反感至极,但却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跟这个烂衰人搅到一起呢。
又是一个星期天。上午九点半,梁美娟来到缤纷色彩工作室。
崔巧怡接待了梁美娟,但梁美娟要换人,指定秦雨沛给自己做款式设计。
秦雨沛正好有空,就请梁美娟坐到自己的工作位置上。
梁美娟坐在秦雨沛对面,对秦雨沛满肚妒火焰让她一张嘴就带火药味:“秦雨沛,你对我今天的穿着有什么评价?”
秦雨沛听出了梁美娟的敌意和挑衅。但她没有理会,只是认真看了梁美娟的衣着,只见她上身内穿酒红色吊带真丝抺胸,外搭白色短袖休闲西装,后腰有三颗黑色纽扣作点缀;下身穿带一寸宽蕾丝边的刚过膝的黑西裙,脚穿黑色高跟皮鞋。
秦雨沛说:“你的脚很修长很美,为什么不穿过膝的短裙?现在这样配吧,窄一看还行,可细看吧,我个人认为有点不合适,因为衣服和裙子显得一样长,还有这条西裙的蕾丝边太宽了,不配正装。如果这条蕾丝边只是露一点点的话,那就好看了,就特别适合你这种身材和气质的职业女性……”
就在这时,于攀一脸紧张冲进工作室,径直朝秦雨沛喊:“有急事!快跟我来!”
“什么事?我这里有客人呢!有事等我做完服务再说好不好?”清明世界,朗朗乾坤,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客人最大,秦雨沛不明白于攀为啥这般风风火火。
“不行!你必须现在跟我去看看!”于攀不由分说,一把拽起秦雨沛就往外走。
于攀拽着秦雨沛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大声朝在屋的古明芳喊了一句:“古明芳,不管外面怎么样,你也要守在屋里,不准出去看热闹!”
正在给客人做咨询服务的古明芳听到于攀这么一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是本能地应了一名:“哦!”
当时,崔巧怡也在接待一个顾客。当她们看到于攀拽着秦雨沛走了,还不准古明芳离开工作室,好奇心大发,便羊群似地跟着跑出去。
屋里,只剩下古明芳和梁美娟。
古明芳看到,梁美娟先是坐在座位上不言不语,对发生在她眼前的事情她不感兴趣,一脸淡定。
本来,梁美娟虽然曾在心里千百次地跟自己说跟于攀的事要有机心有耐心有恒心,但是,当她看到于攀毫不忌讳的一把拉着秦雨沛胳膊就往外走,她心里的醋坛又打翻了,酸得她心口痛!她发现,自己嫉恨秦雨沛已经入骨入肉。
室内只剩下梁美娟和古明芳,两人一时无话。古明芳瞄了梁美娟几眼,很讷闷:梁美娟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有数,这是怎么事?
过了一会儿,梁美娟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工作室。
古明芳留了一个心眼,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留神看梁美娟往哪去。当她发现梁美娟到洗手间了,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梁美娟进了洗手间,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洗手间里没有人。四格厕所的门都开着。梁美娟进了最后一格厕所,并不关上门。
古明芳站在洗手间外,谛听里边的动静。她听到梁美娟在打电话。
古明芳明白了,梁美娟之所以不关厕所门,是要留意外面的动静。
古明芳躲在角落里,偷听梁美娟打电话。
“喂,”梁美娟压低声音在说,“章记者吗?我是彩虹街维稳办的梁美娟啊,对的对的,是我!我给你报个料,现在彩虹商厦正在发生一起商务纠纷,你如果有时间就过来作个采访吧……还是挺适合做一条社会新闻的……对了,市电视台‘今日报道’的齐记者也总让我注意给他提供社会新闻线索,你如果方便,帮我也给他打个电话吧,因为我正好没带他的名片,你帮我打电话给他好吗?……”
古明芳不明白梁美娟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这边厢,戏码清楚了——庞锦河从彩虹商厦顶层空中花园正对大街的女儿墙处,吊下一条十来米长半米宽的条幅,上书:“缤纷色彩秦雨沛,还我老婆来!”
逛街的人流此时正值高峰。一时间,通衙大街上,人人仰面,指指点点。
本埠的人们天性喜欢看热闹。有个笑话:有个人仰面朝天,他周围的人也随仰面看天,天上有什么?屁毛都没有。所有人都质问最先仰面朝天的人,你看什么看?结果仰面朝天的人说:我是因为流鼻血,所以仰着头,你们是因为啥?——虽说这是个笑话,但这确实是本埠喱语“倒泄屎都有人睇”(粤语:意为屎倒洒了也有人看)的注脚。
于攀拉着秦雨沛到了彩虹商厦对面一站,秦雨沛抬头一看,那十多米长的写着“缤纷色彩秦雨沛,还我老婆来!”的巨大条幅赫然入目,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脚一软,差点跌倒。于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秦雨沛镇静了一下,站稳了。
“一定是那个庞锦河又来晦气!”秦雨沛说。
“走,我们上去看看,把那条横幅扯掉!”
于攀、秦雨沛、崔巧怡拔脚朝彩虹商厦顶层跑。于攀边跑边打电话招保安员到空中花园集中。
一干人马来到空中花园,只见庞锦河正背靠女儿墙吊挂条幅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不让人靠近。
空中花园的女儿墙约一米高,为了安全,还加了一道不锈钢围栏,正好给庞锦河悬挂条幅提供了方便。
于攀忙张开手让众人停下脚步——正面强攻不行。他和秦雨沛、保安员、崔巧怡等六七个人站在离庞锦河十米远的地方,于攀拿出手机,大声对庞锦河说:“你这样做,不但糟渍缤纷色彩工作室和秦雨沛,影响彩虹商厦形象,还挠乱了社会治安!你赶快把条幅取下来!否则我就报警了!”
于攀举着手机作拨打状。
庞锦河疯了似的挥舞手里的刀子,脖子青筋暴突的大声威胁道:“你敢报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庞锦河,你到底要怎么样?”秦雨沛问。
“我要你还给我老婆!如果不是你,我老婆就不会走佬!”
对着一个市井无赖,现在如果低声下气,肯定死得难看。秦雨沛心一横,叉着腰,大声说:“人家庞秋岭都结婚了,受法律保护的!你让我怎么还你老婆?真是岂有此理!”
“我不管,庞秋岭就是到你那里才变心的,是你怂恿唆摆的!”庞锦河跳着脚在嚷。
“你这个混蛋!血口喷人!”秦雨沛真是气懵了,她指着庞锦河怒骂!
庞锦河咧开大嘴笑了,一副泼皮无赖样:“对!我就是混蛋!我让你骂!我要让全城人的人知道是你缤纷色彩秦雨沛让我丢了老婆!我就是要搞臭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把庞秋岭叫来!我要跟她对话!”
“不可能!别说人家已经怀孕了,快生仔了,就是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害她还不够吗!”秦雨沛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听说庞秋岭怀孕了,快生仔了,庞锦河的脸一下扭曲了,他跳着脚大喊:“秦雨沛!我要同你死过!”
说是要同秦雨沛“死过”,但庞锦河精得很,只是在原地挥舞着刀子“发烂渣”,就是不离开悬挂条幅的位置半步。
于攀看到情势越来越危急,他上前一步,想跟庞锦河对话。
庞锦河警惕性很高,他立即将刀子架到自己脖子上,说:“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马上放血!”
于攀见状,只好停下脚步。于攀努力放缓声音对庞锦河说:“你这是何苦呢?有话好说嘛!我们可以坐下来,喝喝茶,抽抽烟……”
“你不要跟我讲耶稣!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一直守在这里,让这个条幅一直挂在这里!让你们丢架!没面!如果你们敢上来,我就跟你们搏命!搏不过,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反正我烂命一条!”庞锦河好像准备不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条幅张挂的时间越长,社会影响越臭。“缤纷色彩秦雨沛”,“还我老婆来!”多么吸引眼球的字眼!太容易让人产生无尽遐想!估计很快到处扑料的记者就会闻风而至作报道,走样的故事就会成为街谈巷议,成为市民茶余话后的谈资。秦雨沛,还有彩虹商厦,肯定臭名远扬。
于攀心急如焚,但如果强行上去扯下条幅,这个亡命之徒可能会孤注一掷,那就会更大镬!怎么办?怎么办??
秦雨沛继续喝斥庞锦河:“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庞锦河看出这帮人拿他没办法,按照在彩虹街办事处那位领导的布置,时间拖得越长越好,“讲数”的筹码就会越来越重,他心里暗自得意。他摆弄着手里刀子,跟秦雨沛斗嘴:“我过分?那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不仁,就不好怪我不义!”
“你!”秦雨沛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攀站在秦雨沛身边也气得咬牙切齿,一向斯文的他此时心里连爆粗口:“这个屌佬!这个屌佬!”但是一时还想不出什么高招制服这个“屌佬”。
一只手,把于攀拽了过去。
于攀一看,是邹星明。
“你有什么办法?”虽然没对邹星明抱什么希望,但毕竟也算是“自己人”,多一个比少一个好。
邹星明劈头就问:“你们有没有救生绳?”
“有啊!做什么?”
“马上拿来给我!我来解决问题!”邹星明一脸严峻。
“好!”于攀掏出对讲机,“工程部刘主管,马上拿最长的救生绳火速送到商厦空中花园!”
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刘主管将一捆救生绳送到空中花园。
邹星明拿过,然后跟于攀耳语了几句。于攀连连点头。
邹星明用救生绳打了一个套结,悄悄走到庞锦河的侧面十米的地方,趁庞锦河还在和秦雨沛扯皮对骂,突然,邹星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庞锦河的正面,冲庞锦河一挤左眼——那是邹星明在出手之前再一次目测目标距离,庞锦河根本还没反应,只听唰地一声,邹星明将手中的救生绳套结抛向庞锦河!
只见白光一闪,救生绳套结带着风声像一条飞蟒向庞锦河飙去,准确地套在庞锦河的颈项!邹星明手腕一抖一抽,庞锦河一个趔趄朝前狗抢屎似地扑倒在地!他手里的刀子咣噹一声落到地上,刀子跳动了几下,落到秦雨沛脚边。
秦雨沛捡起刀子,看了看,这是一把锐利的水果刀,在炎炎烈日照射下,闪着刺眼的贼光。
说时迟那时快,于攀和几个保安员一涌上前,七手八脚把庞锦河摁住!整个过程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瞬息之间,危机化解。
邹星明飞步冲到悬挂条幅处,三下两下把那条让秦雨沛和彩虹商厦蒙羞的条幅扯上来,卷成一大团,朝趴在地上的庞锦河身上用力一掷!
条幅是布质的,掷在庞锦河身上倒也不痛。但是庞锦河却借机“哎呀!”一声扮可怜搏同情。他怕众人打他,大声叫唤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招数。
于攀摁住庞锦河,气极地用拳头狠狠锤了他一下,吼道:“又没人打你,你叫什么叫?”于攀又朝秦雨沛大喊:“快打110报警!”
秦雨沛没带手机,她朝人大声发问:“谁有手机?谁有手机?”
于攀正单腿跪在地上摁着庞锦河,他大声说:“我这里有!”
于攀的手机挂在腰间,秦雨沛跑过去,从于攀腰里取过手机,正待拨打110,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慢着!”
众人循声音望过去——马坚出现,梁美娟跟在他后面。
“这位是彩虹区综治办的马坚主任!”梁美娟大声介绍。
于攀很高兴,区里维稳办来人了,这件事好办了!庞锦河交给他们处理就行了!
于攀向保安员们示意,松开被摁倒在地的庞锦河。
庞锦河看到马坚和梁美娟,知道救星来了,他全身放松,就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歇息。
秦雨沛听闻心里一激灵:“马坚?这不是黎练的老公?那个‘盐田大学研究生’?”她不错眼地盯着马坚。
秦雨沛这眼神让梁美娟心里直发毛。为了掩盖心虚,梁美娟用脚踢踢庞锦河:“起来!起来!跟马主任到区里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庞锦河一骨碌爬起来,指着秦雨沛恶人先告状:“阿Sir!是他们‘虾’(欺负)我先的……”
马坚一本正经道:“行了,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跟我们到街道维稳办去!”马坚最怕庞锦河胡说八道,让这件事“穿煲”。
一直以来,马坚都对自己在床上对不起老婆心存负疚,总想办一件事讨好老婆,这头正想睡呢,枕头就递过来了,庞锦河这种“白粉友”正是可利用的对象。马坚的如意算盘是要让秦雨沛在花城抬不起头来,销声匿迹。
所以,在庞锦河悬挂条幅的时候,他就和黎练来到彩虹商厦对面,他们双双都戴着墨镜,还带上了小望远镜,一心等着看媒体采访报道这场闹剧的好戏。
原来,那天在彩虹街维稳办,马坚对庞锦河如此面授过机宜:“如果记者向你采访,你一定要把缤纷色彩工作室老板秦雨沛教人打扮勾引男人,教唆你老婆移情别恋,搞得你家破人亡的事情说清楚!越详细越具体越好!”
“如果记者不来怎么办?” 庞锦河问。
马坚打保票:“放心!一定会来!现在大报小报满街都是,电视台频道多数不过来,正愁没有料呢!你这件事,一定会成为爆作性新闻!”
庞锦河还是有点犹豫:“关键是我这么做风险很大的,我有什么着数啊?”
马坚当场申斥他:“你什么都不想做就想有着数?!先做了,才有筹码讲着数!”
庞锦河想到自己已经欠“大耳窿”十五万毒资,便答应下来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条幅事件刚拉开大幕,就因为主角被推擒道具被收而被迫收场。黎练的好戏没看成,马坚和梁美娟还得出场收拾烂摊子。
当着于攀秦雨沛等一众人的面,马坚严肃地指着庞锦河说:“不管怎么说,你张挂条幅是不妥的,跟我们走!我们了解情况后再作处理!”
庞锦河早已不想“恋战”,他恭顺地跟在马坚身后想走。
“等等!”秦雨沛突然说。
马坚、梁美娟、庞锦河站住脚。
马坚看了秦雨沛一眼:“什么事?”
秦雨沛张了张口,她想说这事蹊跷,她想说这事这样处理很怪,但一时不知怎么表达才好。
秦雨沛踌蹰了一下,在斟酌字句:“这样……合乎程序吗?请看,他闹事还带着刀具!”秦雨沛举起手里的水果刀。
“你认为怎么才合乎程序?请你指教!”马坚口气咄咄逼人。
“好像应该按治安管理条例之类的法规处理的……”秦雨沛其实也并不太懂这些——一个成天在色彩搭配和款式设计里浸淫的人,秦雨沛对行政处罚规定的认知只是小学生水平——所以她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马坚看准了秦雨沛的软肋,他居高临下地质问秦雨沛:“治安管理条例是怎么样规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秦雨沛被马坚“疾”住了,她张口结舌说不出来。
马坚轻蔑地一笑,嘴巴两边显出两道括弧样的深深法令纹:“你是不是认为我们不会依法办事不会秉公办事?你要不要也跟着我们一起到街道办走一趟?”
由于近距离,秦雨沛分明看到这个马坚目露凶光。
马坚认准了秦雨沛一定不会跟着去街道办事处——她耗不起拖不起时间和精力,她应该知道有些混水她是趟不过去的。
于攀上前拉过秦雨沛,在她耳边小声说:“做生意为了求财,我们还是少惹官非为好。”
秦雨沛想了想,咽下一口气,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地对于攀说:“就听你的吧。”
梁美娟看到秦于两个如此密切,心里那个酸和痛啊,无法形容。她忍不住上前要给这两个人一个下马威:“秦雨沛,你手里的刀具好像是应该上交的吧?”
“上交?可以!不过,你们应该给我开个收据。而且这个收据必须写明是庞锦河闹事使用的。”秦雨沛这回不肯示弱。
马坚在一边,见状,厉声说:“我们不可能给你开这样的收据!你不肯上交,就自己留着作纪念吧!我们走!”
秦雨沛真没想到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顿时气结。这个时候不反击,她会被自己气死,于是,她冲着马坚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这是我们的战利品!正好我们缺一把水果刀!快去买个大西瓜回来!我们要劏西瓜!”
在场的年青人也都凑趣大喊:“劏西瓜!劏西瓜!”
马坚和梁美娟分明闻到了众人起哄的味道,他们故意不作理会。而梁美娟对秦雨沛的嫉恨更是倍添。
马坚和梁美娟带着庞锦河,一起到了彩虹街维稳办,庞锦河绘声绘色地讲了空中花园一幕,马坚和梁美娟木无表情,只是听着。
庞锦河说完后,好一会儿,马坚才长叹一声,下逐客令:“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吧!”
庞锦河没想到这事就这么完了,他着急了:“我花了成担心机,就这么把我打发了?不能吧!我还挨了他们打!怎么说也要给我劳务费和汤药钱吧!”
马坚喷了庞锦河一脸口水花:“你这个‘没春袋’的睾佬,还有面跟我讲数口!”
“哎,你这个领导,怎么能开口骂人呢?当初也是你叫我去办这件事的,你们‘喱’(躲)在旁边,光是我出头,现在又想这样把我打发了,哪有这么着数(粤语:便宜)的事?你们如果不‘傍水’,我就把真相卖给电视台报纸!”——庞锦河并不是省油的灯。
马坚一耸肩,轻蔑地从鼻孔发出“哼”的一声,说:“你去呀!谁相信你这条‘白粉友’!”
“好!好!是你讲的!”庞锦河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往外走。
梁美娟一看,害怕了,她拉住庞锦河,从挎包里拿出五百元,递给庞锦河:“给你劳务费!”
庞锦河接过,数了数,嫌少:“就鸡碎那么多就想赶我走?”
梁美娟加了一百元,庞锦河斜睨一眼,不为所动。
梁美娟又加了一百元,庞锦河抱着胳膊吊着脚,一脸不屑。
梁美娟再加一百元,庞锦河还端着架子不动所动。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马坚忍无要忍,他从庞锦河手里一抢过那把钱,喝斥道:“不要算了!”
庞锦河一见不好,马上从马坚手里抢回钱,说:“谁说我不要的?谢谢!我下次还会来的!拜拜!”
拿到“劳务费”的庞锦河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白粉”在向他招手,他像兔子一样溜了。
梁美娟像大病一场,她浑身发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美娟啊,你怎么啦?”马坚关切有加。
梁美娟默不作声。
马坚走过去,轻轻搂住住她的肩膀:“不舒服是吗?”
梁美娟一扭肩膀,摆脱了马坚的手:“想死啊,这是街道办事处!”
马坚狎昵一笑:“这是星期天,人家正为我马主任节假日还在加班工作而感动呢!心肝腚,刚才那件事没办好心里不高兴?没关系啦,还有大把日子!来,让我们互相安慰安慰!”
梁美娟大声吼了一句:“我没心情!”说完,疯了似的狂奔出去。
马坚愣住了。
秦雨沛和于攀看着马坚梁美娟将庞锦河带走后,才发现为这场危机解套的高手邹星明不见了。已是中午吃饭时间了,众人从空中花园撤下。
秦雨沛和崔巧怡回到工作室,古明芳一见她们,递上两杯水,问道:“搞掂啦?”
“嗯。”秦雨沛口干舌燥,她一仰脖把一杯水灌下肚子。
“师姐,刚才一定很惨烈吧?”古明芳话里有话地问。
秦雨沛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说?你又没在现场。”
“我猜的。”
“我才不信!”秦雨沛说。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古明芳故意吊秦雨沛的胃口。
才过去的对恃和危机,让秦雨沛精疲力尽。她头晕恶心,加上刚灌了一杯水,胃里堵得满满的,她推开古明芳递过来的饭菜:“我吃不下,我躺一躺。”
秦雨沛走进专门隔出来的兼在接待和处理事务的小间,将几把椅子排成一排。
秦雨沛对古明芳和崔巧怡说:“你们动静别搞那么大声。”
“哦!”古明芳和崔巧怡答应道。
秦雨沛在椅子并成的床上躺下。一闭眼,空中花园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闪回,她想强迫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但根本做不到。她大喊一声:“古明芳!你过来!”
捧着饭盒的古明芳跑进来,说:“师姐,你叫我?”
“你吃饱未?”
“未!”
“我不管,你现在就告诉我!”
古明芳看到秦雨沛面青青,额头冒出虚汗,眼角还显出几丝浅浅的鱼尾纹,不忍再吊她胃口,竹筒倒豆般将在洗手间听到的全告诉了秦雨沛。
躺着的秦雨沛紧皱眉头听完古明芳的话,气坏了,大声骂道:“真他妈的混帐!她为什么这样啊?!我找她算帐去!”秦雨沛一跃而起,忽然感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要栽倒在地。
古明芳一把扶住她,声音里有哭腔:“师姐,你别气坏了!”
秦雨沛身体晃了晃,站稳了,咬牙切齿地说:“我去找她算帐!”
说完,要往外走。
古明芳一把拉住她:“师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行!说不定人家没事你还有事了!再说了,今天是周日,人家不上班,你上哪找人家去?我看,你还是先回家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上门跟她论理!”
秦雨沛觉得明芳说得有道理,便强压下一肚子火,说:“你说的也对。明芳,今天下午我没有客人,你和巧怡两个看好门,搞好服务。现在我的头痛死了,先回家休息一下。”
“行!你回去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看好门面。我自己打的回去行了。对了,我们俩说的事,你不要跟别人说。”
“我知道。”
秦雨沛回到家里,找出扑热息痛片吃了,一会儿,头不太痛了,困意袭来,便蒙头大睡。这是她抵御病痛的办法——从小没妈的孩子,早就有一套自我保护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秦雨沛就“杀”到彩虹街维稳办找梁美娟。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秦雨沛站在梁美娟对面,一开口就质问。
“什么事?”梁美娟一脸平静。
秦雨沛猛地用力一拍桌子!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真是哪有这样的人!平白无故欺负人还如此心安理得!
“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秦雨沛逼视梁美娟。
梁美娟颇有大将风度。她抱起双臂,淡定地看着秦雨沛:“你自己知道的。”
“我不知道!”秦雨沛一梗脖子。
“好!我告诉你!你夺人所爱!”梁美娟的脸突然胀得通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夺人所爱了?!”秦雨沛简直气得要流鼻血。
“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你了?”梁美娟觉得秦雨沛既然不讲事实和道理,她也打横来。
秦雨沛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梁美娟讲。庞锦河挂条幅是自己单干还是别人指使确实没有证据,但梁美娟在洗手间给媒体打电话是明芳告诉自己的,凭自己对明芳为人的了解,她相信都是真话,而且从黎练老公和梁美娟在事发后很快到了现场,秦雨沛直觉庞锦河能那么“沙胆”,从他们对他的态度偏袒,可以推断他们和庞锦河之间有某种默契。但是,秦雨沛不能将古明芳在洗手间听到的抖露出来,那对古明芳不好,也不是秦雨沛做事的风格。
“好,就算我是子虚乌有的夺人所爱,你就想害我,那不是公报私仇又是什么?你是不是利用公权整盅人?”
梁美娟一听,顿时火遮眼:“好哇!今天你终于承认你夺人所爱了!要不是你,我和于攀的关系也不至于到这一步!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不要影响我办公!”
这是哪跟哪啊!秦雨沛被屎盆扣得晕头转向了!她气得浑身像筛糠,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时,梁美娟又说:“你不走?好,你不走我走!”说完,梁美娟要走出办公室。
说时迟,那时快,秦雨沛扑上去,一把拉住梁美娟:“你不能走!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梁美娟也不是吃斋的,秦雨沛一碰她,她立刻大声呼喊:“保安!保安!快来!有人闹事!”
街道办事处保安见多识广,处理“非常事件”经验丰富,梁美娟一喊,立即有两个精壮男士冲入屋内,一下拉住秦雨沛。
“梁主任!把她扭送派出所吗?”精壮男之一问。
梁美娟一摆手:“不!请她立即离开我的办公室!”
梁美娟说完,自己扭头先出去了。把秦雨沛和两个精壮男丢在办公室里。
“走吧,小姐!别在这里闹了!你也许苦大仇深,可谁管你呀!别自找苦吃了!”精壮男之二说。
秦雨沛没了对手,估计再在这里赖到天黑也没有人来理你!她只好悻悻离去。
走在大街上的秦雨沛,忿懑满腔。去跟谁诉说?于攀?不!不!人家已经说自己夺人所爱了!还给人家提供口实?而且,于攀并不是自己认可的“垃圾筒”。这时,那个身手敏捷甩出绳套的身影出现在秦雨沛眼前。“是了!他应该是自己可以信赖的‘垃圾筒’!”
秦雨沛来到“明记”的时候,在那块“小小档口,为谋升斗,司机大佬,请留路口”的安民告示水牌旁边,邹星明正在搬卸才买回来的蔬菜。
秦雨沛一看到他,眼泪竟不听话地流下来,忍都忍不住。
邹星明很愕然,他没想到秦雨沛会来这里,连忙把她让到店铺后面的小库房里。
小库房里有两把椅子一张旧桌。
邹星明拿出抽纸筒,放到秦雨沛面前;又跑出去给秦雨沛端来一杯水。然后才坐下来问她:“怎么啦?”
秦雨沛已镇静下来,把上门讨伐梁美娟反被人赶出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邹星明搓搓手:“你说了一堆,我理解,但你总不能老它干扰自己的情绪,告诉你一个七字箴言,要不要听?”
“当然要。”秦雨沛说完受气的经过,心里松快多了,鼻音囔囔地说。
“好人不理臭狗屎!”
“呵呵……”秦雨沛被逗乐了。
“垃圾”清空,秦雨沛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双手一合,朝邹星明开玩笑地作了一个揖:“小女子代表缤纷色彩工作室,感谢邹SIR昨日见义勇为出手相助!请受小女子一拜!”
邹星明呵呵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邹SIR,我昨天我看到你用一个绳套一下子把那个‘白粉友’扣住了,万一扣到他的颈,把他勒死了岂不是好‘大镬’?”
“不会,我打的是水手结的一种——捉狗结,勒不死人的。”
“捉狗结?”这个名字跟昨天的空中花园的情形有某种意境的吻合,秦雨沛扑哧一笑,“你能再打个给我看看吗?”
“可以呀。”
邹星明找来一根小手指粗的绳子,双手灵活翻飞,转眼间,一个“捉狗结”打好了。
秦雨沛拿过“捉狗结”,看了又看,又瞅瞅邹星明的手,说道:“看你十只手指跟擂浆棍那么粗,可竟比大姑娘还灵巧!绳子到了你手里,跟棉线似的柔软!好犀利!”
得到秦雨沛的赞赏让邹星明笑了:“水手结的名堂很多,种类不少,我知道的就有接绳结、渔人结、缩短结、活套结、水手结、8字结、救生结、捉狗结……”
秦雨沛眼露惊喜:“我看过资料,说很久以前,人们以一种迷信的眼光看待绳结,认为很多绳结都有神赐的力量,希腊和罗马人认为某些绳结可能会带来好运或恶运。在早期,水手们在咽喉处用领巾打一个象征好运的水手结,这种结原来的用意延续到生活当中,人们穿西装结领带时,同样就是这种结。我们缤纷色彩有一个项目是教丝巾结法,一条简单的丝巾,我可以让它结出百种样式,显示风情万种!你的水手结,我的丝巾结,都洋溢着生活之美!大师真是没有说错,美是从生活中孕育和产生出来的!”
“其实,有时美是用来对付恶的。水手结里的捉狗结,不就是派上了制止恶行的用场吗?”
“对对对!你说得对!”秦雨沛不禁对这个“引车卖浆者流”刮目相看。
“……你刚才说的那些林林总总的水手结,你都会打吗?”秦雨沛一时感慨,没话找话。
“以前学过。练过。”
“应是宝刀未老喽?”
“呵呵……”邹星明笑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敢问邹SIR这口宝刀是哪个公司出品?”秦雨沛有心了解邹星明的底细。现在是适当的机会。
“这个公司嘛,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某部海军陆战队。本人曾是其中一员。”
“你当过兵?”秦雨沛眉手一挑。
“是的。”
“怪不得你有那样的身手。”
“在绝境下求生存、会救生是严格的军事训练中的一项,像打水手结套缆桩这些,都要又快又准!有时候,一两秒钟就能决定生死,所以我们的训练特别严格。时间就是生命嘛!”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就像流水那样自然了。秦雨沛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哎,你说过你没有太太,总有女朋友吧?她还在部队吗?”
一听秦雨沛这话,原本笑口吟吟的邹星明一下沉郁了。他轻轻咬了咬嘴唇,目光变得空茫,声音有些喑哑:“她,已经牺牲了……”
“牺牲?!”乍一听这个与市井生活很难搭界的字眼,秦雨沛吓了一跳,惊诧不已。
“是!她牺牲了!我的女朋友叫追佳……”邹星明低下头。
“追佳?我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姓追。好别致的名字!她,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兵吧……”
“是的!她回头率相当高!”
“她,是怎么牺牲的?”秦雨沛小心翼翼地问。
“……她是我在海军陆战队的战友。我们一起从学校应征入伍,一起到了海军陆战队,一起到教导队学习,一起当上士官。在一起执行战备任务中,在一个急转弯的山路上,追佳所乘车辆遭遇了车祸,她和十多个战友受伤了,当时追佳被甩到车厢外,其他战友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断手断腿,而追佳表面上没有任何损伤。
“当部队派车去接他们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去将那些受外伤的战友抬上车,追佳是自己爬到车上的,谁也没想到外表好好的她其实已经内脏破裂大出血……受伤的战友们被送到了离出事地点最近的一个小县城医院。那里医疗条件、医护人员甚至抢救经验都很有限。那些外出血的战友先被抢救,追佳就一声不吭地躺在一边。她看着医护人员在她身边跑来跑出,给这个伤员止血,将那个伤员推进手术室,她的脸色越来越差,腹部也渐渐隆起,人们才意识到她才是受伤最严重的一个!当她被推进手术室时,才发现已经晚了!当医生打开她的腹腔,全都愣住了,鲜血已灌满她的腹腔……鲜血从切口处喷射到无影灯上!医生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鲜血四溢,顺着手术台,流淌一地,医生们站在追佳流下的血泊之中,边流泪边为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的她缝合腹腔……那是1998年3月20号,她才24岁!……”邹星明说到这里,声音颤抖,他用双手撑住脑袋,遮掩泛着泪光的双眼。
秦雨沛无言地低下头。扳指算算,追佳跟自己是同龄人,可自己是凡夫俗子,追佳是仙女圣女!
过了好一会儿,邹星明才从回过神来,说:“四年以后,我复员回到花城,我选择了自主创业,开了明记。”
秦雨沛沉默许久,她被追佳的故事震撼。
邹星明看她呆呆地坐在那里,问道:“你没什么吧?”
“啊,没什么!没什么!”秦雨沛回过神来,“谢谢你讲给我你女朋友的故事!你女朋友真好!真好!”
邹星明点点头,没有说话。
秦雨沛在心里描绘想象着美丽女兵追佳的形象。她对追佳的人格魅力很是敬重;另外,秦雨沛没有当过兵,也没有给军人做过色彩咨询和款式设计,她想见识一个真正优秀女性的风采,让自己的视野和胸怀更开阔,便有了想看追佳照片的冲动。
她试探地问邹星明:“你这里有追佳的照片吗?我特别特别想看看她的照片!”
“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全在家里呢。”
“那,我能上你家里去看吗?”秦雨沛不假思索地要求,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唐突。
“可以呀。”
“那你家住哪里?我想今晚九点钟去。”
“我家离这里不远,就在美林苑三座十层1001房。”
秦雨沛从包里拿出小笔记本和笔,记下地址。然后起身告辞:“谢谢你听我说了一堆垃圾话,更要谢谢你讲给我听你女朋友的故事!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