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常写点回忆旧友的文章,写过英子,写过阿艺,写过初恋的他。偶尔,心里会怯怯的奢望也许也有人写过我。不过,至今仍没有看到过。所以,我不知道在别人眼睛里,我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是嘴巴很不饶人的那种,也许是聪慧的那种。但是,我无从而知。所以,我总期待,能有人也写写我。
其实,也并非从没有人写过我。我在大学时,被系里派到另外一个系去给新生当指导员,说白了,就是照顾小弟弟小妹妹的生活。看着小青草样儿的新生冲进校园,我好喜爱,所以常常就在新生那边坐着,听他们发发小男生小女生的哀怨和畅想,像个大姐姐带着六十多个弟弟妹妹。其中,有个男孩子,由于小时候从高处跌落,下巴完全畸形,很多胆小的学生都躲着他。我让班干部去了解他的背景,发现他其实很聪明,但因为小地方的教育落后,高考只能报这种委培的。其实,他的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的,但没有办法竞争有限的几个奖学金。我和班干部商讨,鼓励他们想办法帮助这个同学。我自己也经常找他聊天,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却总是说都挺好,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我看到他因为下巴畸形,有很多食物都不能吃,就让班干部去和食堂联系,看看有没有可能开小灶。后来,发现他喜欢写诗,我就利用同学朋友关系,推荐他去一个学生刊物工作,排版啦,写通讯啦。他很喜欢。他所在的系渐渐地在班干部的工作下,注意到了他,协助班里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全校的募捐义卖活动,后来竟发展到社会上。北京口腔医院也为他量身定做了手术计划,减免多项费用。
我毕业走后,听说他的大学四年,依靠同学的捐款,每年一到两次手术,终于修复了下巴,看上去已经没那么畸形了。我没有见过他完全手术后的样子,只记得有一次回母校,我的那帮学生约了和我吃饭,说他因为有事不能来。谁知道他竟然匆匆跑到饭馆,见我一面。我事前并知道,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没有认出他是谁,他很自豪的笑着,其他同学也笑,他用手捂住下巴,我猛然间认出他来了。我心里实在是高兴,拉他坐下,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夸他一通。他连水都没喝,就走了。
我回到深圳后,突然,收到一封信,是我的干弟弟转给我的。信里夹着一张剪报。是他托干弟弟寄来的。我摊开那一小块报纸,有一个栏目用红笔圈出来了。我想那就是他写的吧。是一首诗,原文我已经不记得了。诗句谈不上出类拔萃,但能上报也不算太差。诗大致说的是你象白云在蓝天里飘过来,象阳光充满天地等等句样,赞美之情充溢字里行间。诗的底下,有一行小字,说以此诗献给他的第一位指导员。
那就是我了。我却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看来不应该太差。我庆幸,真的很怕给别人带来负面的影响。
一生,到今天,只有这一次,在别人的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