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快意恩仇,仗剑直义。
师父当年说这句的时候脸上荡漾着我很能打,而且打得很有理的光芒,这让当时还年幼的华昭钦羡不已。这颗侠义的种子,便在她的心中生了根,慢慢抽芽,发干,生枝,长叶,开花,等到了这次有机会单独下山赴比武会,就顺理成章地结了果。
华昭本想趁这次下山之迹,也抓几个小偷、强盗,教训一下地痞、恶霸,过过当侠客的瘾。但不知是她运气不好,还是当今圣上教化有功,恩泽四方,这一路上行来,除了遇上了唐门这摊子家务事,楞是一件作奸犯科的都没碰上。世人这般路不拾遗,志存高远,让华昭的侠义之心很落寞。万幸的是事物有阳就有阴,皇恩再浩荡也有波泽不到的犄角旮旯,这不今天就让她遇上了几条漏网之鱼。
华昭提起一口真气,冲着人堆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由于心情太过激动,声线有些紧。喊到后半段话的时候,语调陡然拔尖,骇得那堆人立时都停了动作,转头看过来,让华昭有些赧然。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欺凌弱女子,你们可还知道王法二字?”旁边的慕青晏上前一步,语调里满是跃跃欲试。
那被围在中间的姑娘最先反应过来,泪眼盈盈地看向站在后面的表兄,娇啼一声:“公子,救我。”
华昭觉得这位姑娘眼神有点问题,分明就是她出头来报不平,关表兄什么事情?
之前那位神情倨傲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番表兄道:“你是何人?倒也有胆来管爷的事情?”
小二忙抢在两堆人中间,堆着笑冲那年轻人道:“这三位客官是外乡人,不知道规矩,还请各位小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表兄笑了笑道:“我们这些外乡人只是看不惯一堆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罢了,不知道贵县的风俗本就如此,还请见谅。”
那年轻人听罢,瞪圆了眼睛,撸起了袖管道:“小白脸嘴倒挺硬,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嘴巴硬,还是本大爷的拳头硬。”
小二思忖着这三个外乡人也是听不懂好赖话的刺头,今天这情形怕是不好收场。遂悄悄地掩着身形退出去,要去搬来掌柜的做救星。
“修文兄,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白脸,让他知道我们瑞泉七杰的厉害。”
“就是,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就敢来撒野。”
“不杀了他的威风,日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出来。”
这位修文兄身后的一班同伴,这时撇下了那姑娘,拿出了狐朋狗友的义气来。在一旁晾着两手,煽点火,逞嘴皮子能耐。
华昭和慕青晏早按耐不住地捏紧了拳头。
附近的闲杂人等很有眼色地退避三尺,连那位祸头姑娘也抱着琵琶,抽抽噎噎地躲在楼梯间下,不住地拿一双哭肿的眼睛往表兄那里看,殷切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周围的气氛凝重得就像一根绷紧的麻绳上吊着一只八角大铜鼎。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在等那铜鼎什么时候掉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人从楼梯上走下,边打哈欠边高声道:“都吵吵什么呢,搅得人觉都睡不成。”
修文兄那班等着看热闹的同伴,像找着主心骨一样将那人呼啦一下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那人漫不经心的听完,挖了挖耳朵道:“这人是谁?倒还有些胆色。”
众人忙指点着他往表兄那里看,那人望了眼后先是一愣,继而正了脸色冲那修文兄道:“你们真是太胡闹了,这跟街上那些地痞有啥区别?修文,嗨,说的就是你,快把拳头放下来。我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玩笑不要开太过,适可而止就可以了,看你们今天把这事给闹的。”
接着那人转头,对表兄拱手道:“这位兄台,刚才多有得罪。我的这班兄弟都是粗人,不懂什么规矩,还请兄台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这里替他们给你赔礼了。”
表兄不答话,只抬了抬手算是回礼了。
修文吊起眉毛道:“子佩你脑子糊涂了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阿,这人…”
可怜他话还没有讲完,便被那人呲了一通:“去,去,吵什么。这事本来就是你们不对。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们就当真了,还惊扰了这位兄台。”
华昭心想看这情形,这个叫子佩的就是那瑞泉七杰中的第七位了,貌似还是他们的头目,不过他的这番做派倒让人猜不透,不知揣着什么目的。
那人将修文好一顿训斥后,转身朝表兄作揖道:“在下姓孙,名友琪,字子佩。适才的事情其实是一场误会,我多喝了两杯,一时糊涂,想请那位卖唱的姑娘唱一荤曲儿,但她不会。我就戏言如果不会,那陪我上楼去,这实在是一句玩笑话。说完后我便自行上楼打算歇一觉儿,醒下酒。想不到我的这些兄弟倒当真了,闹出这些事端来,还冲撞了兄台。小弟我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由小弟我做东,请兄台赏光吃一席,算作赔罪如何?”
表兄道:“仁兄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酒席就算了。我们有事务在身,不便多耽搁。”
“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耽搁不了兄台的正事。小弟我是诚心相交,还请兄台不要推辞。” 孙友琪朝旁边看不成热闹,有些涣散的人堆喊道,“掌柜的呢,快给我办桌酒席来。”
被小二搬来的掌柜被挤在人堆外,之前犹自肉痛不知这场架打下来,要折了多少银子在里面。听到孙友琪这句话,如得了圣旨般,隔着人堆应道:“好勒,马上开席,马上开席。小二,还不快去带路,请两位公子往后面的雅座去。”
华昭三人被瑞泉七杰簇拥着,在雅座内坐定。小二麻利地上了两壶酒,摆了几盘精致小菜,便掩上门退了出去。
孙友琪挨着表兄坐下,倒了一杯酒,向表兄敬道:“这算是小弟我向兄台赔罪的,小弟我先干为敬。”
表兄道:“孙公子,客气了。”
孙友琪喝光一杯,又将自己和表兄的酒杯斟满道:“这第二杯呢,是小弟我见兄台人物超群,有心结交。对了,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华昭心道如果他想得起自己叫什么,也不会坐在这里陪你这混混喝酒了。
表兄端起面前的酒杯道:“这酒也喝了,孙兄的谦意我也心领了。你我本是两路人,鄙人的贱名也不值得入孙兄的耳,还是喝过此杯后,就此别过吧。”
说完便一口喝光,站起身作势要走。孙友琪忙扯住表兄的袖子道:“好兄弟,这说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可是真心实意要攀交你,你不要误会了我的心意。”
华昭眼皮跳了一跳,看这形容,怎么好像、可能、也许孙混混看上表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