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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

(2006-01-27 19:56:26) 下一个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 万王之王 第五卷 爱琴美神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   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本书在起点中文网的更新最快最全,基本上是每天更新。也可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也可以看其汇合版.由于要借用网站的自动换行缩进功能,加上此网页一般只是周末有时间集中更新,所以可能会延迟一两个星期,请谅解.信件请发至[email protected].   阿西姆垂泪道:“维拉大人,我心里有罪,应该陪罪的。”维拉摇了摇头,叹道:“我知道你曾经怀疑过我,但是任何一个人,就算是我自己,也实在没有办法不怀疑我。这怎么能算是罪?”阿西姆叹息道:“我对维拉大人的怀疑,还不仅是从这件事才开始的,而是从一开始维拉大人来投靠欧拉大人的时候就开始了。虽然我也明知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可是……可是……唉。其实现在想起来,维拉大人身体差成这样,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可能来干这种事?我……真是蠢。”   昭元用力将他带起,道:“其实不瞒各位说,我们开始也怀疑维拉大人的。但这是详细思考所难免的,也没造成什么后果,我们也就没什么可愧疚的。你又何必这样?”阿西姆摇头道:“贵客人们是没有什么可愧疚的,可是维拉大人的威信……可整个都毁在我手上了。”   维拉呆呆望着远方,叹了口气,脸上却又浮起笑意,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要个什么威信?难道还要去称王称霸么?你若是还不放心,我现在便正式说一次,我现在已经根本不介意了,也盼你不要老是放在心上。”   阿西姆深深一礼,道:“多谢维拉大人。我虽然愧疚万分,但欧拉大人留下来的家业,实在不敢等闲视之。在小姐清醒之前,还是由我照管。望维拉大人不要介意。”维拉苦笑着挥了挥那已微现不灵便的手臂,道:“就算是让我管,我还能管什么?还不是得由你来管?只是我死之后,千万不要把我葬在家兄之地。这件事还望你帮我办好。”   阿西姆道:“是。老主人的陵墓,看来什么时候也最好移灵一下。维拉大人觉得怎样?”维拉道:“将心比心,我自己都不愿意被埋在那里,自然是赞成的。”众人这时都已冰释前嫌,相互之间的那层若有若无的提防隔膜,也就消逝了许多。阿西姆望了望小姐那方向,道:“我们先不要回去吃饭了,还是先跟阿茜娅小姐说罢。”昭元等自然都是点头赞同。   众人觉得事情解决,心情舒畅了许多,到了那里,不免有些忘记了要万事取轻的原则。多迪夫人顿时气得眼中都几乎要喷出火来。昭元等急忙陪罪,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让多迪夫人半信半疑,放他们进去。   昭元见那些专门解释吸血鬼不存在的书摆得满床都是,阿茜娅却依然是恐惧地望着自己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不能对上这具体根源的书,就算买得再多又有何用?”   阿茜娅昨天毕竟睡了一个好觉,精神似乎要比前几次好了一点,虽然还是对他们很恐惧很抵触,但毕竟没有晕过去。昭元柔声道:“阿茜娅小姐,那个吸血鬼其实是这样……”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阿茜娅已是一声尖叫,又是全身都剧烈颤抖起来。昭元吓了一跳,连忙闭嘴。多迪夫人大急,连忙过去轻轻抚慰,许久许久,才又将她哄好。昭元无奈,只好朝多迪夫人使了使眼色。几个人连比带划,说了许久,也指她看了许久,才终于说服多迪夫人相信了外面树斑的事。接着阿西姆连打手势,意思是说,请她来代为讲解。   多迪夫人会意,叫他们都站得远远地。她自己就象哄小猫一样哄了许久,才终于将阿茜娅哄得好了些。昭元等挤在远处的一角,见此哄的艰难,都是面面相觑:“原来以为一切都解决了,没想到却还有个最大最难的问题留着。”   多迪夫人不停地说着哄着比划着,想方设法地给她解释那吸血鬼究竟是怎么来的。可是阿茜娅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怎么也不能完全恢复眼中的神采。昭元等心里都是越来越凉。过了许久,多迪夫人终于叹了口气,哄她休息,自己悄悄出来道:“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总是说那吸血鬼会动,会说话,不可能是树斑。”昭元低声道:“你带她来亲自看看,她就会明白的。”多迪夫人道:“可她怎么也不肯亲自去看呀。”   众人一听,都是连连摇头,一筹莫展。支奴干忽道:“不对不对,她不肯去看,其实心里已经是有点相信的意思了。”昭元眼前一亮,道:“对呀!不然她不会这么坚决不肯去看的。”众人也都觉得有理,顿时又起了信心。   昭元想来想去,总觉得这种精神受惊的事,最好还是不要用诸如先点穴,再强行抬到那树前等硬的办法,必须要慢慢来才好。他想了一气,忽道:“多迪夫人,你能哄她配合一下我吗?”   多迪夫人奇道:“你要做什么?”昭元道:“我会一点点迷魂术,或许能够迷惑一下她这样一毫无经验的人。如果能够迷惑住她,哪怕是很浅很浅的迷惑,也能够让她对我的话多相信不少。不过,我很需要她的合作。我施展的时候,你们都可以在稍远的地方看着。”多迪夫人见他不象是开玩笑,又见阿西姆和维拉都点了点头,低头忧郁了一会,终于道:“好。”   多迪夫人小心翼翼地领过昭元,就象介绍一个大布娃娃一样向阿茜娅介绍,拼命形容他好,没有威胁,只会帮忙。可是无论她怎么说,阿茜娅总是只一看他就吓得低下头去。不要说对视一会,简直连目光擦碰的机会都找不到,又哪里能施展得起迷魂术?   众人穷极心力,帮他们出谋划策,想出种种办法,摆出种种姿态。一直折腾到下午,却还是怎么也无法哄阿茜娅多看昭元的目光一会。到了最后,只好干脆放弃。这一趟出楼门的心情,可就比进楼门的心情不知要沉重多少倍;人人都是愁眉苦脸,垂头丧气。   晚宴之上,维拉等都是劝昭元不要太泄气。昭元口上自然也连说不泄气不泄气,但心头实在都不知泄气到什么程度了。这晚宴自然也就是沉闷之中,充满了生硬的笑声。   又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人人心头都是在竭力想着怎样去轻松气氛,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莫西干忽道:“你能不能易容?”昭元心头一震,道:“你说什么?”莫西干慢慢道:“我看她是对你几天前你第一次看她的目光很是恐惧,对你有了害怕和逃避之心。所以无论你怎么变,她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总是难去。”   昭元仰望吊灯上的烛火,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道:“对呀,我常干这事的,怎么偏偏就在最该干的时候想不到呢?”但他虽然如此,维拉和阿西姆却是将信将疑。阿西姆忍不住道:“你……能装成什么样?”   昭元一怔,立刻明白他们不大相信自己能变化非常大。当下他轻轻一笑,转过身去,在脸上揉搓了好一会,才道:“你们看。”维拉和阿西姆都是眼睛发亮,奇道:“你……变化这么大?怎么连脸形都变了?”昭元笑道:“脸形其实没变,只不过我的肌肉都在吃苦。”说着面色一松,果然恢复了一些。接着忽又一动,立刻又变成了一个胖脸。   维拉拍掌笑道:“妙极,真是妙极!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昭元笑道:“这还没有用专门的易容药变化面色掩饰骨形呢。”阿西姆暗中嘬舌,道:“那你要扮成什么样?”   昭元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当然最好是既要端方正气,又要慈眉善目,最好还能和她亲和一点。”依维干忽道:“慈眉善目的,莫过于燃灯长老。”维拉道:“男人中最亲和她的,莫过于阿西姆管家了。”昭元一笑,道:“要论端方正气,我的先师杜先生,便是一幅绝好面相。哈哈,真是好极了!来来来,先干三杯再说!”   维拉等见他如此自信,虽然心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碍于面子,也还是陪他干杯。阿西姆很有礼貌地问道:“你确信她真的会如我们所想的这样么?”昭元一怔,立刻象泄了气的皮球,道:“若是连这个也没办法,那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无话可说。维拉叹道:“也确实只能试试了。你准备怎样来?”昭元想了想,道:“我准备找一个人,不,最好是几个人来扮演吸血鬼,让她觉得越象越好。”阿西姆吃了一惊,不自觉地道:“你还要吓她?”   昭元慢慢点了点头,沉吟道:“她清醒的时候,很难将那种模糊之下极其逼真的吸血鬼形象,和这样一个烂石灰斑联系起来。因此,我们就要替她来做这件事。我之所以想多弄几个吸血鬼,也是因为心理上来说,多几个一模一样的彼此映衬,反而会让人不那么害怕。这样的话,她便更容易心平气和地接受我们我们的解释,能够自己联系想象吸血鬼只可能是假的,继而引申到其是幻象的事实。”   众人听他如此之言,都情不自禁地闭眼默想,设想自己如果是阿茜娅会有如何感受。昭元是大祭师出身,所学所想,都是无数祭师千锤百炼所积累下来的经验教训。这等心灵之事虽然无可捉摸,自然也无法不存怀疑。但只要论及能有什么办法,可以由有形的方法来影响和暗示到无形的心灵,却也还是只有昭元提出的办法有道理一些。   昭元见他们渐渐认同,续道:“这些吸血鬼乃是此法的关键,需要身形飘忽,能伸能缩,极快地配合行动。因此……”莫西干笑道:“因此,我们三个虽然没干过,也得勉为其难,充充数了。”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晚宴过后,自然就人人都大忙特忙起来。莫西干等除了参考维拉和阿西姆等人对欧拉大人的面相描述外,还特地悄悄去问多迪夫人,兼还走访许多本地人,总之务必要将这吸血鬼扮演得惟妙惟肖、形神兼备,做到最大限度地既象欧拉,又象树斑。   昭元除了配药和给莫西干等人打扮之外,自己也是一生中从来没有过地对着铜镜一遍遍梳妆打扮,简直连大姑娘都不及。维拉和阿西姆等也不轻松,除了四处心急火烧地搜求那些本地很少见到的易容药材,安排山庄日常琐事以及那天所需的一切之外,还要在头脑的每一丝间歇都苦苦思索回忆,不时地来评判这个体验那个,对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   三天之后,等到他们最终定妆时,所有的人都是对他们四个的造型赞不绝口。他们的各种动作也都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就是只等再来一个风雨之夜了。果然天从人愿,到第六天晚上就来了一次风雨。这风雨虽然不甚大,但众人已是实在等不及了。   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昭元长须飘飘,正气凛然又慈眉善目,配上身披的那一袭大白袍,远远望去,真如神仙下降。莫西干等也是大白袍裹体,自然就是三个欧拉大人了。昭元先在多迪夫人的掩护下潜入了阿茜娅的床下,等到她又一次次梦醒,呆呆痴望,耗尽心神之后,忽然一下轻轻拂了她的昏穴一下,令她困意更甚,却又不令她完全睡着。   昭元定了定神,一面左手随时准备向她昏穴软穴击发指力,控制她惊醒的程度,一面极力装出老人们的声音,轻轻道:“可怜的孩子,天上的仙女,你怎么这么苦恼?”   阿茜娅一听“可怜的孩子”,全身立刻一颤,几乎就要尖叫起来。可是眼缝之中的那个人,却又完全不是自己所最害怕的那个吸血鬼,而是一位戴着树冠,神仙般若隐若现,就象是飘浮于云端的慈祥老爷爷。而且更重要的事,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天然之极、根本说不出来的亲近呵护之意。阿茜娅那股害怕之意,顿时就少了许多。可无论她多么想再睁开眼睛,想要靠近一些,多看看这位老神仙,却怎么都无力睁大眼睛,更加根本没有力气靠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似乎寓示着它本身的梦幻。   那老神仙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你想问我是谁?我是你的保护神啊,你周岁的时候,曾经拜过我的。这十几年来,我一直看着你长大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爷爷,你知道么?” 说着无限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前额。   阿茜娅完全无可躲避,也根本就不想躲避,因为那轻轻一抚,就象是神灵对自己心灵最深处的抚慰,让她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她说不出话来,可那老神仙却象是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每一件事似的,对她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老神仙轻轻叹道:“可怜的孩子,你这么善良,这么可爱,可世界为什么总是摧残这样的美好?爷爷本来希望你能够勇敢一些,能够勇敢地去面对那些,可是现在爷爷才知道自己错了。你还太小,还太娇弱,怎么能去对付它们如此强烈的惊吓?可怜的孩子,这许多天来,你受苦了。你今天知道了,你虽然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妈妈,可是你还有爷爷。”   阿茜娅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泪意的模糊令老神仙的身形更加模糊,更加神异,也更加高大。她完全被吸引到了其中,心头说不出地想要扑到这位老爷爷的怀里去痛哭一场。可是,那却终究只是一个梦,一个令她无法企及的梦。   那老神仙似是知道了她心头的渴望。他轻轻舒展那云彩般的衣袖,抚慰着她的秀发,将她拥入怀中,轻轻道:“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来,爷爷给你看三个不听话的孩子。他们欺负了你,爷爷要惩罚他们。”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二)      阿茜娅莫名其妙地睁开了眼睛,却忽见窗外出现了三个飘飘忽忽的白影,而且都在朝老神仙叫:“爷爷,对不起。”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老神仙轻轻哄道:“可怜的孩子,你在爷爷的保护之下,还怕什么?他们只是三个淘气的孩子,都还只有几月几天大。论起来,它们还应当叫你姐姐的。”那三个白影果然都怯怯地道:“姐姐,对不起,我们不该吓你。”   阿茜娅的恐惧终于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越来越奇怪,可是却又根本无法询问。那老神仙道:“可怜的孩子,它们最淘气了,也很羡慕你这样美丽,喜欢来偷看你。所以它们就互相打赌,要在风雨之夜轮番来吓你,看看谁能把你吓得最厉害。可怜的孩子,你说,爷爷该不该惩罚它们呢?”他话才说完,那三个白影忽然都缩小了许多,吓得挤成一团,都是哭道:“爷爷,不要打屁股,不要打屁股……”   阿茜娅几乎还没有转念,那三个白影已飞速地抱着屁股,哭着喊着朝那远方的一颗树跑去,忽然之间又都隐没不见。那老神仙轻轻笑道:“可怜的孩子,他们这么怕被打屁股,都吓得偷偷跑回去了。你说,我们还要不要去打它们呢?”   阿茜娅一怔,心头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忍不住道:“爷爷,不打他们了,但是要……”可是身边的那老爷爷却忽然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多迪夫人已被惊醒了过来,关切地道:“孩子,你怎么了?怎么在说梦话?”   阿茜娅惊奇万分,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喃喃道:“我是在做梦?我刚才是在做梦么?阿姨,刚才竟然只是一个梦?”多迪夫人轻轻拥过她,柔声道:“好孩子,你做了什么梦?能跟阿姨说说么?”阿茜娅呆呆地望了望窗外的远方,许久许久,才终于诉说起来。最后,她更忍不住道:“阿姨,那位老爷爷是我的保护神吗?他是谁?他是谁?”   多迪夫人轻轻叹道:“好孩子,阿姨流浪了多年,是很晚很晚才被阿西姆管家收容做事的。那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阿姨真的不知道。这些前面的事,还是要去问阿西姆管家和维拉叔叔。但是,好孩子,阿姨相信,你这样的好孩子,一定有一位非常非常爱你的保护神的。他会疼你爱你,永远保护你不受伤害的。”   阿茜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然忍不住道:“阿姨,我们现在就去问他们,好不好?”多迪夫人道:“现在是夜里啊,好孩子,你的身体这么差,还这么怕鬼……”阿茜娅急道:“不,不,问明白了,我就不怕鬼了!他们……他们都是……都是……”说到这里,连自己也觉得自己那个梦的幼稚,那“小孩子”三个字已是完全说不出口,脸也大红了起来。   多迪夫人慈爱地望着她,轻轻道:“还孩子,你真是变了,变得开朗了,快乐了,勇敢了,也变得更加美了。”阿茜娅羞意无限,轻轻道:“阿姨,我们去问问,好不好?”   多迪夫人终于点了点头,笑道:“好孩子,那我们就去吧。小姐变成了这样,他们欢喜都来不及,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她们果然就唤醒其他仆妇,一行人朝管家他们所住的地方行去。虽然也还是黑暗,虽然她已亲自置身于黑暗之中,可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等到了那里,阿西姆却还睡得正熟。但他一听到小姐竟然亲自来了,立刻便一面招呼所有人赶快起来,一面赶快穿着起来迎见小姐。阿茜娅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阿西姆叔叔,你告诉我,我一岁时,拜认的保护神是谁?”   阿西姆见她如此急迫,但却又是掩饰不住地兴奋和期待,心头惊喜无限,竟然结巴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这……”阿茜娅见他迟疑,更是焦急万分,忽然心头一阵慌乱,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起来,颤声道:“叔叔,我没有保护神么?我真的没有?”   阿西姆吓了一大跳,忙道:“不,不,你有的,你有的,你一定有的。”阿茜娅见他神色,脑中一片晕眩:“保护神是北方人们的传说和习俗,我们这里无此习俗,人人都没有拜保护神,我又怎么可能有?我又怎么可能有?”忽听阿西姆急道:“小姐,你一定有保护神的,一定有的。你周岁时……周岁时……莫尼,快请荷马老人!快请荷马老人!”   他话未说完,一个慈眉善目、银须飘飘的老人从厅外进来,道:“什么事啊?怎么这么吵?”阿茜娅一见之下,顿时就如迷途的小羊找到了妈妈,不顾一切地扑向那荷马老人,哭道:“爷爷,爷爷!”荷马老人似乎还有些吃惊和窘迫,但立刻还是拥住了她。他银须颤抖,激动地道:“可怜的孩子,真是你么?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阿茜娅哭道:“爷爷,是你给我托梦的么?是你么?”荷马老人似乎吃了一惊,道:“没有啊!爷爷是夜里才云游到这里,想来看你的啊。再说了,爷爷又不是神,怎么会给你托梦?”阿茜娅呆了一呆,喃喃道:“夜里?夜里?”忽然死死抓住他,哭道:“爷爷,我周岁时,是不是拜过保护神?我的保护神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神?”   荷马老人轻轻道:“你周岁时,爷爷确实来过,还抱过你,哄过你。爷爷还悄悄带你种过一颗常青树做纪念,祝愿你的生命和常青树一样永远美好。可怜的孩子,你能记得么?”   阿茜娅呆呆地念道:“树?树?”荷马老人道:“是啊。当时你很乖很乖,还说你和它一样高,将来要跟它比谁长得更快,爷爷还笑过你呢。你记得么?”阿茜娅呆呆出神,久久无法言语。维拉也来了,轻轻道:“好孩子,既然你还想不起来,我们就去看看那棵树,好不好?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砍过什么树,它一定还在那里的。”   众人拥着呆呆发怔的阿茜娅小姐,慢慢重新朝她阁楼走去。等到了那里,荷马老人轻轻拉过阿茜娅,把她带到那棵树旁,道:“可怜的孩子,这就是当年你种下的一棵树。你看,它的树干……树……树冠都多么美丽呀,就跟你现在一模一样。”   阿茜娅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那颗树,口中喃喃重复:“树冠?树干?”荷马老人见她目光似乎要经过那一团白斑,轻轻拂起衣袖,象是要挡住那块白斑,柔声道:“树会生病,就跟你这次生病一样的,治好了就没有事的。不要看这块病痛,要向前看,向未来看,好么?”   阿茜娅轻轻拨开他手,怔怔地看着那里。她看着那依稀还能看出来的两三层不同日月涂过的石灰,看着那些隐隐约约流出来的树脂,看着那上面几个虫蛀的、大略成三角形的孔洞,忽然间似乎明白了一切。多迪夫人奇道:“孩子,你怎么了?”   阿茜娅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忽然一头扑入她怀抱,哭道:“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太胆小了。”多迪夫人柔声道:“好孩子,你怎么错了?你怎么会错的?错的是我们大家,是我们大家没有照顾好你。”   阿茜娅慢慢抬起头来,窘迫地一笑,羞道:“真的,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明白了,我梦里的保护神就是树神爷爷和荷马爷爷的结合,那三个淘气的小孩子就是这三层白色的石灰。我……我心里面本来应该明白的,可是……可是……真对不起。”   一刹那间,人人都似乎是呆住了一样,似乎都完全无法相信她的解释。阿茜娅眼见无人相信自己的话,急道:“真的,真的,你们不信么?真的是这样的,我保证,我发誓的!”   荷马老人见她急得眼泪都要滚将出来,忙道:“好孩子,爷爷相信你,爷爷坚定地相信你。”众人也都赶忙道:“相信的,相信的,也只可能是这样。”   多迪夫人看了又看,终于也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你真聪明!”阿茜娅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以前……以前……对不起啦。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荷马老人道:“要不要把这白色的刮掉?它们看起来怪怪的,万一以后你……”   阿茜娅急忙道:“不,不,我现在明白了它们,就一点也不觉得它们可怕了,反而觉得它们很淘气很可爱。再说了,要是刮掉了,树神爷爷也会生病的。”她停了停,见众人脸色怪异,忽然又象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忙道:“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其实它们本来也不存在的。可我……我……只是按照梦里的来称呼的。”   众人这时候才如释重负,人人都是笑逐颜开。多迪夫人笑道:“看来还是因为我老把她当小孩子,对她讲的童话太多。好了,这个小病就这么过去了,可爱的阿茜娅又回到了我们中间了。”众人都是一片欢呼,连远处的仆人也跑来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多迪夫人笑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这是最紧要的。”   阿西姆忽然故意笑道:“还有一件最紧要的事,就是明天要去看看那个跪在外面的可怜小伙子,看看中不中意。”阿茜娅顿时脸上飞红,答不出话来,众人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多迪夫人在她还病中的时候,也常常说起过还有人期待着祝福着她的话。   过了一会,阿茜娅忽然面色微黯,轻轻在多迪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多迪夫人一怔,立刻一面朝众人连打眼色,一面道:“那个礁石上的小伙子啊,他说……他说他要去北边的雪山上为你采摘高山玫瑰,可能要过个把两个月才会回来的。阿姨觉得他很爱很爱你,希望你幸福,不会没有信心坚持的。”众人会意,也都连声附和,人人都说得如同亲见一般。   阿茜娅脸上羞喜无限,特地过来和荷马老人、阿西姆还有维拉大人都轻轻拥抱了一下,才在多迪夫人的陪伴下回到了阁搂中。众人目送她消失在阁楼中,又亲见她笑盈盈地出现在窗口处,还向自己等灿烂地挥手。众人心头都是欢喜难制,不约而同地更大声音欢呼起来。   一行人回到管事大厅,才一屏退众人,立刻便钻出了三条吸血鬼。这三条吸血鬼全都急不可耐地大叫:“怎样?怎样?是不是好了?”众人哈哈大笑,人人都大拍他们肩膀致意。阿西姆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道:“真是太辛苦三位了。现在终于大功告成。还请各位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要好好地为四位大法师致谢,聊表寸心。”   昭元忽然笑道:“要庆功,何不就在这个最开心的时候来?”阿西姆一怔,道:“也是啊,现在大家都兴奋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睡得着觉?不过莫西干等三位扮演吸血鬼,却实在是比我们都辛苦得多,是不是该先浴洗轻松一下吧?”   昭元似乎想要摇头,但还是点了点头。莫西干却道:“不用了。我们在阿茜娅小姐醒悟之前就要走了,越早越好。等到离这里很远之后,再洗才最安全最轻松。”维拉和阿西姆都是一惊,道:“你们说什么?怎么……怎么这么急要走?这样我们如何能心安?”   昭元歉然道:“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但这也是为了阿茜娅小姐着想。他们三个最好是不要被阿茜娅小姐知道,最好也不要让别的仆人知道太多。我如果能够神秘来神秘消失,你们再帮着略微辅助暗示一点,增加我的神秘,就更能增加她潜意识里的自信心。”   维拉和阿西姆面面相觑,自也是觉得他们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客人帮了如此大忙之后,居然又如此匆忙地就要走,简直比逃离都还要仓促。这叫做主人的,如何放得下面子?依维干笑道:“各位都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想来也能看出来,我们都不是想盼个什么捞个什么。大家何不就都爽快一些,彼此做个爽快朋友?再说了,我们来此本来就是游历和增长见识,经历了这事,对我们也是大丰富阅历。说起来我们也是赚的。”   支奴干见他二人仍是放不下来,道:“其实,你们也不要把我们想得太无私了。你们当我兄弟说的那句‘做个爽快朋友’的话,真的半点没私心么?其实他是想把你们套住,日后万一我们缺银子时,你们就得乖乖往外掏,还不好说半个不字。”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昭元接道:“这话虽是玩笑,但我们来此一带也确实人生地不熟,很难说什么时候没个特别需要帮忙的。所谓出门在外靠朋友,日后我们也不是没有麻烦你们的地方。你们又何必介怀?”   维拉和阿西姆见他们如此说,知他们去意已决,感慨之余,也就不再坚持留客。莫西干道:“我们这么站着干嘛?再站天都快亮了。我对金娜的手艺实是谗得直流口水,就赶快让我们在临走之前,让我们能好好体验一下吧。对了,回来的路上,我们还要来的。”   阿西姆顿时醒悟,叹了口气,道:“四位贵客万里不留行,我们若是如此心胸计较,那便连陪衬的资格都没有了。好了,这个月给金娜三倍工钱,怎么也要让她连夜起来,赶快为四位临行前留个好印象。”   金娜果然手艺不凡,飞快地便准备了好几道拿手菜。维拉和阿西姆一来感他们之意,二来也遵照他们嘱咐,不让别的仆人太早知道此事内情,也就亲自为他们的餐室端送佳肴酒饮。这斗室之内,一个白胡子老头、三个吸血鬼和两个普通人吃得不亦乐乎,倒也令人捧腹。   这时众人都已放开,又是要离开了,自然就顾不得什么体面,人人都吃得饱得不能再饱才停。等赶着凌晨出门时,维拉和阿西姆特地为每人赠送了一把刻着本家族族徽的精工小刀,外加几大皮袋厨房准备的肉脯果品之类。这自然是因为他们知道昭元等资用丰足,不虑钱财,是以只送了一些纪念性实用性的东西。昭元等自也坦然接受,毫不推辞。   这一路出得门来,自是人人都是心头出奇地爽快。他们虽都知道最好不要惊醒路边之人,都用极大的黑袍先罩住自己,却还是时不时笑出声来。等先跑到海边却狠很冲洗一番、勉强换上一身普通衣服,才又另外找了一家客栈如宿,重新精洗。   他们不愿多呆,便选了一艘雅典人的大些的船,连带也雇佣了上面的水手,即行出海。那些水手知道昭元等出手豪阔,自然也是分外卖力。这一路上却是岛屿众多,许多还有人居,已不象天竺西面大海那样,一路所见只有碧水蓝天了。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      但深入之后,岛屿也渐渐不见踪影,倒是时不时有群群海鸥飞过,告诉人们陆地终是不远。而船的周围却渐渐现出一群群的巨鲸,大的竟有好几十尺长,简直便是一座座肉山在海中浮沉。莫西干等虽然听说过海中常有巨鲸鲨鱼之类的巨物,但先前一次渡海运气不佳,楞是什么都没见着。现在亲眼见它们身躯庞大,行动却仍然极是敏捷,随船嘻戏之间往往极轻易便能超过座船,都是极为惊奇。闲暇间他们便时常拿些食物,不时扔下去逗鲸群。   昭元也是乐此不疲。他与船上一名极有经验的老船工闲聊时,知道这些鲸鱼虽然看起来甚是可爱,其实其中大的甚是凶猛,乃是海中之霸。论起其捕食之凶猛,可说丝毫不逊色于陆上狮虎等猛兽,遂被人称为虎鲸。而且其善于合作,一旦成群,常能搏杀比自己还大许多的海中巨物,便如成群狮虎能猎杀比自己大许多的落单大象一般。至于那些小得多、头前有尖戳突起的,却是人称海豚,性情很是温顺。昭元见海豚和杜先生提起的那些救过自己的白鳍豚有些相似,不免更是对它们起了好感。   那老船工作告诉他说,通常行海之人若一旦落水,便极易为虎鲸所吞食。平时看起来,它们大多喜在船头嘻戏,似乎是在与己同乐,甚是可爱,其实,只怕它们心中却巴不得这一船上的人全都落水,好大快朵颐。   昭元听得神思飞杨,忽然心头微觉奇怪,便想问问那海豚何以不惧自己身边的虎鲸。那老船工看出他疑问,笑了一笑,道:“这世界上许多的事都是要成群结伙互相协助,才能显出力量。别看这些海豚甚小,但一来其行动之敏捷尚远在虎鲸之上,虎鲸甚难抓住它们,二来这些海豚从来都是大群行动,尤其是周围有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虎鲸、鲨鱼等猛物时。它们那头前突出之物体其实亦是其嘴,极是坚硬,乃是武器之一。若是一群海豚被激怒,同时而攻的话,常能将一头虎鲸刺得遍体鳞伤,反而容易导致其成为同类的窥伺对象。因此,虎鲸虽然八成也是垂涎欲滴,但不到海豚落单时,很少敢轻易尝试捕食的。”   昭元点了点头,暗想:“看来这配合一道,确实极为重要。许多本来弱小者,若是能同心协力,群起而攻,常能反败为胜威慑敌人。再说了,这些虎鲸猎食比自己大的巨鲸时,不也是要成群结队么?先前卧眉山中的群蛇围攻那小蛇,以及平常的两军对阵乃至列国相争,简直无一样不透着这个道理。”忽然又想:“如此看来,要广渡世人,光靠自己几人之力也是难以达成。看来大师兄二师兄他们还真得广收门徒,共同努力,才能有大成。”   这一日间,昭元正在舱中与老船工闲聊,忽然外面一阵慌乱,号角连起。船工们都是面色慌张,飞奔舱外。昭元等甚是奇怪,待到舱外一瞧,却见众水手都是一面忙乱地整理帆索,一面惶惶朝一面惊慌看去。昭元等顺着一看,见那里远远地似乎也有一艘船;再极远处朦朦胧胧还似有一座岛屿。昭元大奇,问道:“大海之上,有船同至,当欢喜才是……”话未说完,忽然一个念头起来,惊道:“莫非是海上的强盗?”   一名水手道:“公子说的是,这正是海盗船。你只注意看那帆上似乎有一个人头骷髅,骷髅下面是两根人骨的,那便是了。”昭元奇道:“照你这么说,别人看见他们便逃,那还怎么抢掠?”   那水手一面拉扯风帆一面道:“他们的船都是特制的,不似我们商船这般宽大,只求装载多。而且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操控,所以其船所行甚是迅速。若是在大海深处遇到,那便难以逃脱。他们一旦将此帆升起,便是警告商船乖乖就范,那样的话或者还可只被抢财物而不伤人命。不然的话,他们便要人船俱屠。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已觉得猎物逃之不掉,才升起这旗来,想要吓唬敌人丧胆。”   昭元见他一面答话,一面却是手脚不停,道:“那你们……这是要投降,还是要逃命?”那水手道:“现在谁敢投降?当然是要逃命了!”莫西干道:“你不是说一升那旗就肯定逃不了,又说若逃不了就必被杀无疑吗?”   那水手苦笑道:“本来几年前,投降的时候还能有五成活命机会。但是近些年来,北方大战兵连祸结,许多来往的散兵也当上了海盗。他们往往想在流窜途中捞上一笔,却又怕受害者回去报告。因此,如果碰上了那些人的海盗船,那便是人人皆被杀。这几年来,已有几百艘船、几千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要是盘算起来,近几年里只怕一成活命的机会都不到。现在大海之上,根本无法区别他们是哪一路的,又哪里敢投降?便算是最终还是跑不了,好歹也没坐以待毙,说不定还能拼上几个。”   昭元点了点头,和莫西干等人回到舱中取出弓弩,比划了几下。莫西干等都试了试箭,几箭过后,已对风势有所体会,觉得虽然有些海风,但只要敌人近前,自己仍能一箭一个。昭元所用之箭沉重粗大,虽然准头远远不如,但一箭射去,也可大有震摄之效。   那些水手见他们毫不惊慌,又出此弓弩,显是有备,心中也就略安。几个身强力壮的水手还扛了几捆木杆铁头长枪来,一个个地分发众人。他们见昭元疑惑,便说起此物名为“标枪”,乃是他们平日喜好之物。若是由身强力壮、受训练良好的人奋力掷去,常常也可在百步开外。其射程虽然不能与昭元的超强硬弩想比,却已不弱于当地绝大多数弓箭。而论其威力,自是远远在弓箭之上。只是这等之物不太方便大量携带。   又过一阵,果见虽然商船拼命逃离,但那海盗船却还是近了不少。显然,还是海盗们的船要快。那海盗船帆上的酷髅头像清晰起来,海风之中微微而动,更显狰狞恐怖。众水手脸上都显出惧色,好几人都开始两股发颤。   昭元心头一动:“看来这骷髅旗还真是有效果。”他忽然大声道:“各位,正如你们所说,海盗是人,我们却也是人,凭什么便一定是我们死他们活?便是他们装备精良,我们最终还是要死,也要死得有男儿之相,岂能束手待其砍头?你们虽然并未受过军事磨练,我们四人却是久经战阵,这时便权做指挥。大家何不同生共死,共渡难关?”   他才一说完,搭上一箭,刷地一下朝那海盗船方向射去。那海盗船和他们相隔还有千步之外,自然无从射及。但众水手见他这一箭果然力大无比,射程极远,登时放心了不少。   昭元道:“他们只要近前,我便先射。我有百把只箭,纵然只中十分之一,也够他们受的了。再到近前,还有我三位兄弟乃是神箭手,他们可都是一箭一个的人物。难不成他们一船还能有千百人不成?再说了,你们也都是血勇之士,又有何惧?只要同心协力,我们今天不但能全得性命,更还能为海上除此一恶!”说着向莫西干等一使眼色。   莫西干等会意,忽然同时转身,刷刷三箭射向那舱门之框,而且后面的每一支箭,都正正射在前面一只箭的箭杆之上。那些水手都惊得一呆,立刻便是欢声雷动。一时间船上气势大震,再也不是先前那人人悲愤绝望,只求垂死一搏的困兽之态。   众人欢呼声中,那名老船工却走了过来,道:“公子们神乎其技,看来我等大有活命之望。但是我听说,近来有些海盗船跟着军舰学样,上面装有抛石之架,破坏力很大。其若抛一下,有的时候可达五六百步远,只怕即使有公子的强弩,也还是无济于事。因此,我们不妨先装做害怕、只顾逃跑之样,等他们掉以轻心,近到我们射程之中,再一起发动。这样一来,说不定能奏奇功。”   昭元一听,登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也曾听说吴越一带曾有海船大战。传说中他们也有抛甩大石砸对方之船之事,据说威力甚是惊人。只是那样的船肯定甚是复杂,所需船本身甚大不说,还极是难以制作,如果不是有很高的技术,非常难以做到。这海盗之船本来不是说只求其快,不求其大么?又怎么既装得这样的抛石之械,还能跑这么快?何况他们为什么要砸石头?若是将商船给砸沉了,他们还不是一样捞不到好处?   但昭元见这位老船工说的甚是郑重,又想起先前也有水手说过,说是可能有流散军人杂于海盗之中,不免心头打鼓:难道不但有流散军人,还带着流散战舰?他沉吟半晌,还是觉得确实是小心为上:万一敌船真有抛石机的话,这般远远砸来,自己纵有通天彻地之神功,也是丝毫无用。当下他便道:“老先生说的极是。既然有如此之险,我们确实得在我们也能打到他们的时候,才能动手。”   众人略一商量,便将船头之弓箭标枪等物都贴船弦放下,避免被他们看见。同时,人人也都是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在甲板上来回呼喊乱跑。而且众人还将船所行之向转为顺风。这也是昭元坚持的。他幼年便听说,水军交战,如是偷袭,则应顺水顺风,以利于出其不备。但若是面对面硬行拼杀,逆水逆风一方却似更为有利。尤其是逆风一项,极是重要。   这一点乃是无数人生命换来的教训,但却是与许多人想当然的常识相背。据说,这是因为两军对战,顺风一方的感觉便如有人在背后推自己,又要对敌,又要顾虑自己身后之风,不好控制船向。而逆风一方却只需面对一面之事,易于转向和调整队形,不容易干出孤军深入后,无法后退保持队形的事来。现在虽然双方都是各自只有一只船,无所谓队形之说,但昭元也还是照搬了过来,先用上再说。   过不多时,那海盗船越来越近;极目望去,已可看见他们的头脸。昭元等继续装出船正极力而逃、人也惊慌乱跑的样子。那船越追越近,看见商船上众人大是慌乱的样子,都是得意非凡,要好好追上去再行尽情杀戮抢掠。   那老船工悄悄看了好一会,忽道:“看来那船上似乎并没有那等抛石之器械,那便好办多了。”昭元极目细看,果见上面除了几块帆外并无其他高大之物。他心中放心了大半,但却依然和众人大展惊慌之态。   又过一气,那海盗船已是近及百步,两边的人脸几乎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边都是一片欢腾,人人都集于甲板,朝这边指指点点,这边却是慌乱一片,四面乱跑呼喊。整个的情景,便如屠夫要抓待宰羔羊一般。昭元忽然手一挥,大喝一声道:“发箭!”众人立刻不再乱跑,人人抓起武器便朝那里或投或射。   那边海盗们本以为又是一头大肥羊,人人全无防备,都站在了甲板之上。这下才第一通,那边便有七八人中箭倒地,立刻一片大乱。昭元一箭箭发去,虽然没中几支,但箭箭都是力道奇大,或钉在其桅杆上,或是钉在其船弦上,而且一但中上一人,便是将该人整个钉在船弦上,威势惊人。莫西干等虽然是普通之箭,但却是箭无虚发,换箭迅速,杀敌更多。众水手见敌人大是慌乱,也是精神倍增,奋勇应战。众海盗人数虽多过几倍,但哪里见过肥羊能摆出这等威势?一时间甲板上人人逃窜,居然没几人有暇反掷标枪,或是发射弓箭。   昭元知敌人数目众多,又有快船之利,若是一旦被他们镇定下来逃脱,那便再也追之不上了。那样的话,其以后必然不再上当,必会更加荼毒于普通商旅。因此众人都是一样心思,下手绝不留情,总是一见露头之人便发一箭过去。   那老船工等操船之人也知此是生死大事,见敌人已被压制,都是立刻操船反向,逆风以“之”字形路线,反向那船逼近。那船上未死的海盗自然知他们是要靠近过来,将自己等尽数歼灭,但苦于被压制住,根本无人敢抬头,也就无法转帆转向。因此,他们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看两船越来越近,完全没有办法。   那老船工见二船已近,便又放慢船速,想与之并列,再慢慢靠上。昭元见二船已近,但那船仍行甚快,靠近时甚有碰撞危险。他略一沉吟,便从舱中取出一把大铁钩,运起内力,向那船帆奋力掷去。那敌船之帆立刻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船行顿缓。昭元又样施为,将其帆划破了好几面,那船终于大大慢了下来。那老船工大喜,将船慢慢靠上。众人则凝神而备,先防那些海盗突然冲过来,再图慢慢过去制服他们。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四)      只听一声“砰”的闷响,众人但觉身体一震,二船已然靠在了一起。那边船上忽然哇哇数声大喊,好几十人手舞利刃从对面船弦处跃起,直朝昭元等船上跳了过来。昭元冷冷一笑,抛去弓弩,冲入敌从,一把抢过敌人手中之刀,每一刀下去便是一名敌人倒下,每一指过去便点倒一名敌人。莫西干等见他冲入人丛,一时间怕伤着了他,便也停箭不射,只是退到一边戒备,只捡隔得远的,或是冲得离自己近的,才发一箭。不过片刻功夫,海盗们已是尽数倒地。昭元笑道:“就你们这等身手,居然也来抢掠?”   那些被他点倒的海盗们都是怒视着他,并不答话。昭元见他们中有好几人身形甚大,比之众希腊水手和自己等四人都要高大许多,几乎都快称得上是巨人之属了,心下暗想:“这些人肯定是头领之属。他们如此凶悍强壮,普通人确实难以抵挡。”   那些海盗面目皆极是凶悍,虽然被制,但狞恶之色丝毫未改,仍是一幅傲视众人的神气。昭元冷笑道:“你们本来要擒我们的,但却被我们出奇不易压制住了,现在更为我们所擒。想来,你们也没怎么想过我们会怎样对待你们吧?”   一名海盗怒道:“我们落在你们手中,有死而已,还多说什么废话?”一名水手大怒,抬脚将他踢得面上流血,吼道:“你们抢掠海上商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弄得海上生意大减,简直罪大恶极!你们可知道多少水手因此而养不起家,饿死了多少人?不杀你们,如何对得起千万兄弟?”说罢便举起标枪,要对他当头刺下。   昭元伸手拦住,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现在既然已是被俘,便当将他们带回岸上,交由官府斩首。那样既能泄愤,又能警戒众人。”那水手怒气不歇,但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昭元大声道:“各位在本船小心戒备,我去那船上看看,找一找是否还有残余漏网之人。大家千万要小心。”众人都是齐声称是,各各小心看捆俘虏。   昭元纵跃过去,只见那船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多具尸体,还有几人被硬钉在船壁上。有的虽然还在微微颤动,但显然已是没法活了。但也还有好几人虽然中了好几箭,只不过似还有活命之望,便被昭元几下抓起,都给抛回了商船。他四面看时,忽然发现了一名死了的海盗手中还极难看地握着一把样子奇怪的弓,似乎是想要发射而没能发射出来。   昭元见那弓和箭的样子和别的海盗们用的很是不同,不免有了些兴趣,于是便将那弓以及旁边的一大袋箭都取来背在身上。他正要返回己船,忽然心头一动,又找到舱口钻了下去。这自是怕里面还藏着什么人,日后将此事传出去。   昭元一层层地朝下钻,一面找,一面观察其内部构造,随时查看一些有代表性的东西,思索其用途。等到极破烂黑暗的底舱时,果然似是听到有某种人声在内。昭元心头大喜:“幸亏下来了一趟。”但面上却是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一路哼着小调就走下来。同时,他还不停地朝身上拿东西,显得很是贪财、全无防备。   忽然,昭元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附着灯油之类的湿滑之处,整个人都险些翻倒。就在这一瞬间,他更看见黑暗中似有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而且还正死死瞪着自己。昭元大吃一惊,几乎甩手就是一掌,但却又立刻止住了自己,因为他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双眼睛中的怒意,似乎与海盗们眼中的凶悍大不相同。   昭元定了定神,一面戒备,一面小心翼翼地点着了灯火。果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偻的人,正狠狠瞪着自己。再一细看,只见那人全身都被反绑在一根很粗的梁柱上,完全动弹不得,其身上脸上都是一条条新旧不一的鞭痕,许多地方甚至都开始溃烂化脓。更有甚者,其又黑又红的脸部颈部等处还浮现出一块块很严重的水肿,很象是长期严重缺乏营养所致。昭元将灯火持近,道:“你是什么人?”那人完全不理他,反而干脆闭上了眼睛。   昭元一怔,笑道:“我不是海盗,我是行海的商人。我们刚刚跟海盗打了一仗,打赢了,海盗们全死了……被我们抓了。你怎么会被他们绑在这里?”那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显是根本不相信。昭元一笑,道:“看你样子似乎很是委顿。我先救你出来吧。”他说着说着,便随手捡起一刀,挥了几挥,割断了那人身上的绳索。   那人忽然虎吼一声,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双手也直抓过来,就象是要掐住昭元的脖子。昭元大惊,急忙一个反手肘拳,直击他胸口。那人被打得身形一歪,却居然没有摔倒,又是一下猛扑了过来,口中怒吼道:“还我长弓!还我长弓!”   昭元虽是随手一拳,但却还真没料到这人竟然没有被击倒,不免心下一动:“此人不错。”当下他根本不防上面,只是双手反扭,突然贯力直击其肋。那人顿时站立不稳,但却居然死活不倒,拼命要朝他扑过来,口中也依然怒吼两声。昭元见他极态,便干脆将身上那弓拔过给他。   那人一把接过长弓,就如得了至宝一样,死死抱住它说什么也不放,竟然还已泪流满面。忽然,他猛地又朝昭元扑了过来,吼道:“还我箭!还我弓箭!”昭元正要将箭给他,忽然心头一动,转身朝舱顶上飞奔。那人立刻努吼着追了上来,每奔一步,都是怒吼一声:“还我弓箭!还我弓箭!”   昭元飞速冲上,已是到了甲板。那人才一跌跌撞撞冲上甲板,立刻便没命地要扑过来。昭元忽然将身一闪,双手平举,将那箭袋直接给他。那人本能地一把抓住,身体却收势不住,一下滚到在地。但他却如爱惜天下至宝一样,翻滚中依然极力避免那弓和箭有一丝一毫的损折。那边船上众人见他们如此情形,也都是心头大奇。   昭元待那人又勉强站起,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海盗抓住?这弓和箭有什么神异之处?让你这样宝贝?”那人一听他问到弓箭,顿时又如被狠狠刺激了一下一样,死死抓住,说什么也不放松,似乎生怕他来抢。   这时天气并不寒冷,但那人长期在舱底闷着,现在身躯被海风一吹,全身仍然都是瑟瑟发抖。借助阳光,昭元见他不但眼睛发红,脸色也红得不正常,神情极其激动中还带着恍惚之意。显然,这人肯定是在那下面那闷热污秽的底舱被长期捆囚折磨,导致了心理不正常。昭元想了想,便道:“好吧,这些你以后再回答。现在先跟我们过来。”   他说完,正要伸手去扶那人,那人却完全不让他碰,拼命地往后缩。昭元也不坚持,飞身跃回,又向那人招手示意。那人犹豫了一会,终于也跃了过来,但却立刻缩到一边蹲下。他虽然身躯还是在颤抖着,却死死抱紧那把长弓和它的箭袋,警惕地望着众人。   昭元心头越来越疑,正要再问,忽听到极远处似乎传来几声号角之声。虽然那号角声在海风之中显得甚是轻微,但众人却都是听得分明。那老船工立刻脸色大变,道:“不好,他们还有同伙,这是他们同伙要他们回答的信号。”昭元惊道:“那便怎么处?”   那老船工忽然取过一个铜号角,呜呜呜地吹了几下。过不多时,那边又是呜呜数声过来,便再没了声息。那老船工面露喜色,见昭元等都甚是疑惑,道:“方才那边是问他们是否得手,是否顺利。我回答说一切顺利,正在登船搜缴物品。”   莫西干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下他们纵然发现了我们两船靠一起,也定以为是他们得手了。”可众人没笑两声,忽然远方又是几声传来。那老船工面露疑惑之色,道:“怎么又问?”当下又吹了几声。如此来回几次,那边终于再无声息。   老船工擦了擦头上冷汗,笑道:“好险。他们八成是发现了船上之帆已破,一再问需不需要帮助。我则坚持称敌人虽然扎手,但我们还是得了手。”昭元懊恼道:“看来我开始便不该打那帆的主意。”那老船工道:“那也不然。若不是那样……”他话未说完,忽然那被刚刚跃回来的海盗船上,也响起几声呜呜的号角之声,却是与那老船工所吹大不相同。   老船公面色大变,急道:“快阻止他!”昭元一看他脸色,知道这必是有人在告诉那远方海盗以实情,心下大震:“难道我被那人吸引了注意力,竟然还留了漏网之鱼?”他急忙纵身其船上,却见远处一名腹部被钉在弦上的海盗竟还没死透,还正拼力举头狂吹一个铜号。昭元怒极,手指动处,已点了他死穴。再看旁边,已是再无活人。   昭元跃回,只见那老船工满脸皆是恐惧之色,而那些被俘虏的海盗们却忽然同时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昭元道:“这刚才这几下,难道便真的已被他们听到了么?”   那老船工叹道:“我方才吹的他们能听见,这些又怎么会听不见?他们本来就心中有疑,这一下定然会大举而来。现在无论我们再吹什么解释,都已没用了。”昭元看了看众水手,见他们一个个面色灰暗,显然都大是忧心。   只听一名海盗笑道:“你们一时占了上风,却不知道我们大队快船马上便来。此地离最近的其他有人海岛也有一二百里,你们还能逃得哪里去?你们乖乖把我们送回,或许我们一高兴,还能只取你们财物,把你们卖为奴隶,让你们活命。”   莫西干冷笑道:“我等是什么人?你们给我们当奴隶都抬举了你!别的先不说,就算真的不可抵挡,怎么也要先杀了你们,替海上众人拼掉些海寇。”昭元也对众人道:“他们即使再来,只要没有大抛石船,我们便是无惧。我们只需一面往目的之地而行,一面提防就行了,未必便会落败。大家何必如此惊慌?”那海盗哈哈大笑:“‘只要没有大抛石船’?哈哈,哈哈,这世界哪这么如你之意?”   正说话间远处又是呜呜连响。那老船工手一指,道:“你们看!”只见那远处岛前已是出现了一排帆影,都是悬挂着骷髅头骨的旗帜,正朝这边逼将过来。昭元道:“不管怎么样,能逃远一分便多一分活望。你们且先操船,对敌之事我等四人先应付。”老船工点了点头,手一挥,众水手都跟着他将众俘虏击昏,再捆起来塞入舱内。众人将船调开,拼命朝远方疾驶。至于那怪人,众人见他状似疯狂,注意力全在那弓和箭上,也就顾不得上理他了。   那些快船果然极快,不多时便已离自己等到了那强弩射程之内。可昭元却仍然按捺住自己,坚决不发箭。他知敌人船多势众,若不一举将他们尽数击伤,那么要保全众人性命就会极是困难。因此他只凝神戒备,一定要等那些船近到自己四人能同时发箭时,再行动手。   但这次那些船却只追到离昭元等的座船一百多步的地方,便不再近前。远远看去,他们只是留下了一艘船去查看先前那艘被俘虏的船,剩下的大队之船迅速散开队形,要将自己座船远远围住。昭元看他们中果然有好几艘上面竖立着巨大的器械,显然是抛石之器无疑;而且其船行动依然很是迅捷。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先发石。昭元知他们发现前面同伙有失,现在肯定已是不敢大意,但毕竟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   但又等了一气,却见他们始终不靠近。昭元眼见若是再等片刻,只怕自己等便要真的被合围住了。他无奈之下,只好屏息凝神,一箭朝那其中最靠前的一艘船发去。   他存心威摄对方,这一箭之力极大,虽然并未射中原先瞄准之人,但居然也啪地一下便钉住了那船上旁边一人。那船上立刻一片大乱,其上众人纷纷伏在甲板上,号角声吹将起来。转眼间,那一干敌船上人影便都无影无踪,只有桅杆上还有个把人在调整风帆。显然,众海盗已知他射程奇远,要将船朝后退远一些。   昭元连发数箭,却似乎只擦着了其中一人。那人落下之际仍然能大喊大叫,虽然有些海风干扰,却仍是清清楚楚传了过来,显然并未被射中要害。而就在这一当间,众敌船都已朝后退了不少。昭元知道他们这一番退远,定然是要在自己射程之外抛石,心中极是焦虑。   忽然,昭元想起自己先前掷钩破帆之法,便不再瞄准那些弄帆之人,一箭箭只是朝那风帆上斜射而去。他箭之力甚大,一箭过去便是连穿数面大帆,但却也因为其箭不比大铁钩带划面积之大,虽是特意斜射,但还是常常是一穿过去,所划之痕迹甚小。他一连发了数十箭过去,才勉强破坏了一条船上的一面大帆,其船却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朝后远离。过不多时,那船离自己等人已是远在四百步之外。   昭元恨恨一拳捶在船弦上,却又急忙收力。他本来还想命水手将船靠过去的,但见现在众敌船都已颇远,已是追之无及。而且那几艘抛石船上木架升降连连,显然正在准备抛石。自己这边,已只有逃跑之一途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便有一块大石凌空飞来,啪地砸在船后面的海面上。一大片海浪飞激而起,溅得众人满头满脸都是海水,人人都是全身湿透。依维干见众人脸色都是大有惧色,勉强道:“若是都这样不准,那倒也好了。”那老船工却道:“只怕没这样长的好运气。这前几石通常都是校准之用,后面的才是真正发力。依我看,这第一石就已经如此准确,足见操石之人其技甚高。”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五)      果然,那接下来的众石一块比一块准,落水之点离船越来越近,也是越来越险。而且更糟糕的是,那石头似乎也是越来越大,有的竟然似有几百斤之重。过不多时,忽然一块大石啪地一下砸中了船的右弦。该处船弦立时粉碎,整只船都剧烈摇晃起来。那石穿透甲板直落其底,下面也传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昭元面色一变,急忙纵下去看了看,却幸而船底甚是结实,再加上那石穿透上面甲板后其势已衰,终于还没砸穿船底,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但若是一块块不住砸来,那船底也终于还是会被砸穿的。昭元正暗自略略喘息,忽然啪的一声,又是一块大石从上面直砸下来,直落他旁边。其风声中还夹杂着有水手的惨呼,似是有水手已被顺带砸伤。   昭元急忙纵上甲板,还没走得几步,却见正当头顶又一块大石向自己砸下。他正待跃开,忽然把心一横,运起功力,大喝一声,硬是生生接住了该块大石。他知此石冲力极大,不敢硬接,用的乃是缓劲。但这大石头本来便一二百斤重,又挟如此之势飞来,其势实不啻有几千斤之力。他虽然极力缓其来势,但仍觉双手几乎被砸断,幸好还有知觉。   众人惊呼声中,昭元身体已整个被砸带得穿透甲板直落下去。原来他自己虽然勉强顶住,但那大石所冲力道奇大,虽然经他缓冲,那甲板承他双脚之处仍是承受不住,遂也一般地断裂下来。且喜这一人一石到船底时,冲击力道已轻了许多,对船底算是没了妨碍。   昭元一奋身,又纵上甲板。众水手见那大石直接将他砸入船底,都以为他已被砸成肉泥,现在见他居然又活生生地跃上了甲板,人人都是目瞪口呆。迟了半晌,才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而这短短片刻中,大石居然也不再砸来。原来那边一共三艘抛石大船,要抛这等最大之石甚需费力准备,是以一轮发完,便有短暂之歇。   昭元舒了舒手臂,勉强道:“各位不用太害怕,只管前进就是。这些大石若是落在外面,便无大碍。若是落在船上,我自然接下,不至于整只船都被砸得粉碎。”但心中却想:“我纵然接住,对船板威胁减小,但长久下去,这船上甲板只怕仍难保全。若是甲板全失,船底便成了甲板,这些风帆自然也难支撑。难道最后我们还是只能如同落水者一般,只能抱块船板漂流,最终还是任凭他们宰割?”   昭元扫眼过去,却见众人都是与自己一样神色,并无无一人发言反驳。显然,众人也不是心中不明白,但知这话其实是以给大家鼓劲为重,是以也无人点穿。否则的话,这生死关头若是拼劲也泄了,那便不但只有死得更快,而且还会死得更加百倍窝囊。那老船工一面指挥众人将那些落底之石头搬出,一个个抛入大海免增船重,一面叹道:“看来他们已经不想打我们船上货物之主意了,宁愿将我们的船打得粉碎。”   支奴干道:“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他们还有同伙在我们船上?”那老船工摇头道:“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些海盗,个个都是凶残自私之辈。若是要他们都来吃肉享福,那自然甚是容易,可若是要他们为了同伴之命去冒什么险,却只怕是为难的紧了。我们先前所见的那个岛据说一向是无人居住的,但现在看来,却只怕已是他们的大本营所在,或者至少是重要集散之地。这下他们为了防止我们逃回去泄露他们主要集散之地,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嘿嘿,说起来我们擒了这些人,其实已没什么用了。”   昭元等互望一眼,都觉他所说甚是有理。正寻思间,忽然又是三块大石几乎同时落下。昭元一把接住那砸往船上的两块中之一块,另外一块却是无法接住,幸好没有砸中正在底舱清运东西的水手。   众人方略略庆幸,忽然船旁一个巨大身影突然跃起。顿时,整只船都被带得两边剧烈摇晃,好几名水手险些滑入水中。原来那落入海中的一块大石不知怎地砸中了一头虎鲸。虽非要害,但那虎鲸吃痛,怒发如狂,死力一跃之下,几乎将整只船弄翻。昭元等面面相觑,都想:这船现在已然受伤,肯定当不起这些鲸鱼之跃。若再来这么几下,各人可如何是好?   昭元原来还只是担心落在船上的石头会砸伤人命,砸坏船只,却没想到那些未中的石头居然也又可借助虎鲸之威,而带来如此巨大之凶险。眼看那些大石每隔一会便砸将下来,自己虽拼力接住了十几块,但双臂全身已是无一处不是隐隐作痛。自己被这等巨大蛮力冲撞之下,经脉已受了内伤,虽然看来还可勉强支持一阵,但断乎已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敌方诸船开始还似不甚协调,有时一起发来,有时却又是有先有后。但到后来,他们似乎发现了该船至今居然仍然未被砸得解体的原因,猜到可能是其上有人能缓冲其势,于是三船统一发射。这样一来,每次昭元最多阻得一块。加上不时有虎鲸吃痛狂跃,那船体果然迅速开裂,咯吱连响。   昭元根本不敢去以侧劲平推那些石头,因为那些大石来势太过迅猛,侧推其实也需大力。若是自己钉牢甲板,若所用侧力过大,此船便有横向倾覆之危。而自己若是用力过大,又不想传力于船而令船倾覆,那便自己会被反力推入大海。海群鲸虎跃,自己哪还能有命在?眼下情形危急,他虽明知硬性接住只能缓得片刻,但却也毫无办法。   过不多时,船体已是将沉未沉。虽然其还是在极力朝前行驶,可前面远方似有一片礁石和几块半埋的小沙洲,非常容易硬性撞上,很难避开。众水手将那一干被擒海盗一字摆开,向敌人喊话。但正如那老船工所预料的那样,那些敌人也不知道是没听见、没看清、还是故意不理,大石仍是一下下砸来,丝毫不缓。一名水手气得大怒,咆哮道:“把他们全都推下去!”昭元伸手拦住了他,道:“要杀他们,易如反掌。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自断希望。”   过了一会,忽然那边船上有人大打手语,似乎是说:“所有人都高举双手,东西都丢到海里,什么都不许拿,投降活命!”莫西干等正要怒骂,昭元忽然从他身后一过,捶了一下他。同时,昭元将自己的弩箭藏在了身后之衣内,双手高举。莫西干会意,知这群海盗虽然极可能言而无信,但昭元行动敏捷,说不定能够在靠近的时候杀敌人一两人,甚至挟持一二人。那样的话,总比所有人都喂鱼要好。众人想到这里,也是一个个都举起手来。   那上面之人又大打手语,似是说要他们中最体弱的划一块船板,带一串俘虏去向他们靠去。昭元正要前去,那人忽然又大打手语,坚称昭元不能去。众人正自心头绝望,忽然那一直蜷缩在一旁的那怪人道:“我去。”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他背后微微有异,那弓也似已藏在了身体背面。   依维干忽然用沙漠土语悄悄道:“他会不会也是海盗?”昭元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我见他的时候,他的手是被反绑着的。而且以我们目前的情形,就算他是海盗,也不可能更糟了。”莫西干摇头道:“还可能更糟。那就是这些海盗们全活,我们全死。”   昭元点了点头,对那人道:“你只带两名海盗去,留下这些给我们保命。”那人点了点头,忽然极力大打手语,似是说自己愿意过来,盼海盗们不要动手。那些海盗似乎能勉强看见是他,又见他将亲手将一把把弓箭之物扔到了海里,这才放心答应了下来。   那人抱住几块木板,胡乱捆扎一番,竖起一块轻些的大薄板当帆。接着他又带上两名昏迷中的俘虏,一手夹那当帆的板,一手持当浆的板,朝那边划去。那几块船板不停地在激流中打转,每一下都象是要沉没似的,可却居然始终没有沉没。那些海盗不停地打着手语,似乎是要他一趟趟来接送,不许他自己上船。那人也都一一同意,但却要求每次都另外带一人到大船上。那些海盗商量一会,还是同意了。   那人划了许久,渐渐离那边已近到了二百步左右。忽然,那人怒吼一声,抛开两手所持,猛地从背后拔出压弯的长弓,半跪在船头,嗖地一箭发去。昭元大吃一惊,几乎忍不住喊道:“你还太远了!”然而敌群中一声惨叫,接着一片大乱,许多人纷纷伏在甲板上,似是有人已经中箭。那人口中怒吼连声,状如疯狂,不停地发箭。他每一箭竟都是向空中划上一个弧度才落在那甲板上,似乎是乱射的,可每一两下便能有一声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传出。   昭元心下吃惊:“他只凭臂力,竟能如此远还如此准?”那人半跪在船头,每发一箭,身体便有规律地绷紧收缩,乃是不但用了双臂之力,连腰身之力也完美地用上了。而且他虽然状如疯狂,但每一下都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丝毫不乱。可以说,一看便知是从小便经长期极刻苦的专门训练,与昭元的临阵磨枪大是不同,与莫西干等人的百步神箭也非常不一样。   但那些海盗也极是训练有素,一阵慌乱后,船的阵形已渐渐散开。那三艘抛石之船立刻远远退开,防他偷袭,其余还能活动者便立刻两面扑上合围。那人象疯子一样,对那三艘抛石船根本没有兴趣,完全就象是要在死前和敌人拼命够本。   昭元忽见那些抛石船又在连连抛动,连忙大声喊道:“这位仁兄,快快远离他们,要防那些抛石船所引之浪!”话未说完,几块大石又几乎同时砸在那人的船板周围,立刻便是滔天巨浪涌起,几至倾覆。昭元大声呼喊,那人却完全不理,怒吼连声中,仍然是一箭箭的发去,但现在却中得少多了。   昭元大急,忽然也搬起一快尖长木板,手脚连动,飞快地朝那人划去。他情急之下,身体和板身都斜斜侧立,在海风中飞速疾驰,居然还硬是没有倒。那边众敌船已慢慢合围过来,有一些前排的人还似举着厚重盾牌之类的东西。   等那边巨船第三轮发石时,昭元终于划到了那人那里。昭元一脚踢开随带着的那两名海盗,任他们自生自灭,便要亲自架板,带领那人从四面不同方位发箭。不料忽然轰的几声,一块板状巨石刚好砸在他们前面,将他们那捆起来的船板彻底震散。   昭元抱住一块不大的船板,拼命想要抓住那人,但那巨浪旋涌之下,却怎么也抓不住。忽然轰地一声,敌人又是一石砸来,而且几乎是正正砸在了他们中间。昭元心念电转,一把将自己的木板抛起砸向那人,厉声吼道:“快回来活命,还有办法杀敌!”可自己却已是被一个大浪淹没,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另外一块木板时,波涛汹涌间,已无可知道那人究竟在哪一方位。   昭元心头几乎绝望,眼见那半空中又是一块巨石砸了下来,只好拼命往那本来避之惟恐不及的礁盘和沙洲游去。才游了几丈,忽然又是三块大石砸来。那最后的一块大船底板终于支持不住,啪的一下断裂成好几段。众人呼喊声中,已是各自离散。   昭元厉声向他们喊道:“至少要抓住一名海盗!通水性的尽量抓住一名海盗不死!”可现在虽然离那小岛已近了些,但水上水下礁石连连,人在水中受风浪海流所涌、虎鲸巨兽所迫,便有好水性,自己也是凶险万分。人人都已只求抱住一块木板不放,又有谁敢再顾得上去抓人救人?   昭元情急无奈,忽然伸手抓住了一块似还搅缠着缆绳的较大残体,接着又抓住了两名已被水浸醒但却不会动的海盗。昭元将他们分别绑在两块木板上,放手一推,就又去弄别的,心头只盼他们中能多几个随水飘到沙洲岸边。   他一连这样捆了近些的五六个,再要找别的时,却已找不见了。他蹈水而跃,放眼四望,要寻找周围是否还有,但看了几眼,却是忽然大惊。原来莫西干和支奴干虽然各自抱住了一块木头,正在奋力朝边上游去,远处的依维干所抱之木却是小的可怜。而且更糟糕的是,依维干后面黑影沉沉,水柱上冲,似是有一二虎鲸已跟在了他后面,将他选为了目标。依维干不精水性,一阵扑腾,却没能游出多远,情形已极危险。   昭元知依维干本是大漠之人,虽然这些时日勉强也算学会了游泳,但要说精通水性,那是全然扯不上边。说到底,依维干也就是平日能浮在海面上不沉之水平,如何能跟这等海中霸王相抗?再加上海水从来汹涌澎湃,便是无风也有三尺浪,更是令依维干手忙脚乱,若是再被那虎鲸逼上一逼吸上几吸,只怕立刻便会成其腹中之物。昭元扫了扫周围,见只有自己离依维干算稍是微近点,立刻便从身下的大船残体跃入水中,游向那边。   昭元随手捞了几捞,只抓住一块不大不小的木板,游了几下,但觉其速太慢。而依维干身后的黑影已是离他越来越近,显然是已渐渐试探猎物是否无反抗之能,很可能立刻便要扑上。昭元心中一急,一把推开那木板,屏起呼吸潜入水中猛游。这样一来,不被风浪所阻,居然还快了一些。   昭元死命游了一气,约莫已经到了依维干旁边。他于水中微一睁眼,却首先便见前面一个黑乎乎阴沉沉的巨大身躯正斜对着自己,而且自己的眼睛几乎还正正对着那虎鲸凶光闪烁的眼睛。那虎鲸似也没料到居然有猎物主动朝自己靠近的,一双大眼睛凶狠地瞪着他,嘴巴微微开合,利齿森白森白,极显凶悍。昭元顾不得害怕,一见那虎鲸之齿尤白,心下反而略略放心,知道依维干还没遭其嘶咬。再看斜上方,却见一团水花搅动,果然是依维干在竭力挣扎。 万王之王 第四十一回 蛟龙战海驯巨鲸(六)      昭元双手双脚一并,冲出水面,急速又呼又吸了一口大气,大声喊道:“依维干,别慌,我来救你!”依维干正在绝境中挣扎,忽然发现他在这么近的地方,顿时精神大振。那本来已是被风浪和水呛得惶急昏沉的神智,也清醒了大半。   但依维干再定睛一看,见昭元也是身无长物,连块稍大的木板都没有,知他是冒奇险来救自己,连忙大声回喝道:“这里危险,你怎么还跑了过来?你我要各自分开逃命,这样才能避免被那鲸鱼一口齐吞……”说着便要将昭元全力推开。   昭元知道落水之际若要救人,最忌被救之人拼命挣扎不知配合。当下他不答一言,却忽然一掌发出,将依维干击昏,接下来便用身体推着依维干,朝一边的一块大些的木板游去。   昭元感觉那身后巨物早已在蠢蠢欲动,甚至连其口中吸进吐出的水流自己都已能清楚地感觉到,知道那鲸鱼已是在跃跃欲扑。他一面死命而游,一面拼力乱踢双腿,做极力扑腾之状。这也是他跟那老船工闲聊时的心得。原来那老船工曾说起过,万一落水,旁边有鲸鱼、鲨鱼等巨物威胁时,一定要极力挣扎搅动海水。这样一来,那些猛兽往往会心存一些疑虑,不肯轻易下口。   那虎鲸本是海中霸主,向来在海中横冲直撞的,那里受过什么委屈?可是先前一阵它居然被砸了几下,虽然被砸时它都在水下,且又皮糙肉厚,受伤不重,但终是剧痛难忍。这自然激发了它的凶性,眼见那船将沉,竟然死死跟随,就是不肯离开。它根本就认定那些是船上之人对它的伤害,一心等的就是那船暴裂后,将这船上之人尽数吞撕成碎片。   它乃是海中之霸,其智力非同小可,加上又已跟随依维干好几十尺了,对其扑腾已有些习惯了。现在昭元虽然更加极力扑腾,恐吓效果终已是大减,渐渐已然不被它将这放在眼里。再说了眼看已近浅水处了,再不下口,猎物挨到更浅之处的话,自己便会搁浅。此时不咬更待何必时?当下它忽然尾巴一动,身体无声无息地突然加速,猛咬昭元腰部。   昭元虽在水中,但感觉终是非比寻常。他忽觉得身后水流大变,心中大惊,连忙运起全身功力极力朝后反踢过去。这一下正踢在那虎鲸的前颌之上,那虎鲸受他一踢,吃了些痛,显然是没有想到敌人居然还有如此劲力。但它全未受伤,反而更是凶性大发,猛然翻身跃出水面,便要用身体之重来猛击水面,让昭元和依维干昏晕过去。   昭元知道这等天生霸王之类的猛兽大都性情凶悍,自己那一踢之后其定然暴怒如狂,因此先已存了个心眼。他趁那一踢之反势,整个人已和依维干跃出水面,直朝旁边一块半在水中的礁石扑去。可但那鲸一跃之势所搅水浪四溅,竟将昭元硬生生地在空中打得改变了方向。结果昭元和依维干依然要被虎鲸的巨大身躯压将下来,还是丝毫没能闪避开。   昭元见那虎鲸身躯庞大,皮肉都是极紧,先前连那些大石头都不能伤它要害,心知这一下实在不啻几万斤的大石凌空砸下。自己或者还能勉强用卸力之势、钻水之法挺住,可依维干若是受实了这一拍,那还不得立刻毙命?   昭元深吸一口气,就在自己等即将落回水面之际,忽然用柔劲将依维干朝岸边处猛地一斜抛,将他凌空抛回数丈远处的莫西干和支奴干处。同时。自己也借这一反势,立刻深钻入水。上面巨鲸的巨大身躯啪地击在水面,虽并不能完全拍实他,但却也令他身体剧震;那藏在身上的弩直落海底。那巨鲸见自己这一下居然未能重创敌人,反而被敌人跑了一个到浅水处,心头大怒。它水下猛然一转身,立刻朝还在水中潜游的昭元猛扑了过来。   昭元见它在水中张着大嘴朝自己迎面直咬过来,心头大惊。但周围实无可借力之处,连忙摸出身边一锭银子捏做箭状,嘶的一下猛朝那巨鲸的舌头飞刺而去。这银箭本来不甚硬,又兼在水中,其势远不如陆地上之急。但舌部乃是普天之下所有猛兽感觉最敏锐之处,那虎鲸如何能不觉?   那虎鲸吃痛,立刻合上嘴巴,身体却依然不停朝昭元冲过来,要将他逼入更深之水。昭元手脚连动,于间不容发之际窜到它头部略上一点,整个人更被它一冲之势滑带到了它背鳍之上,感觉几乎就象撞上了一块硬铜板。昭元心头狂跳,知道那虎鲸的的意图,立刻便放手要朝上面浮去。   那虎鲸见他识破自己意图,没被自己逼向深海,猛然一甩身,身体又冲向上面。这次昭元急于上浮换气,加上身边丝毫再无硬物借力,除非自己再投身其嘴内,已是无法再对它舌头造成伤害。而且那鲸上次吃了亏,这次自然是不肯轻易张大嘴。因此,它只是要抢先潜上水面,阻止昭元游往浅水,并没有张嘴咬。   昭元浮上水面,又换一口长气,却忽然发觉前面那巨鲸又朝自己逼过来,一双眼睛半没水中,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他不敢直接转身而游,怕那那虎鲸趁这当一口吞下自己,只是一下下朝后倒游。那鲸却也并不着急,一下下紧逼着他,要将他逼入深水。昭元心知若是与此鲸这样相持,其后终不免会被它逼入深海中,那是绝无幸理。当下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双掌一错,一股水箭直冲那虎鲸的眼睛。   那虎鲸猝不及防,连忙闭眼,但已被水箭冲中了少许。这剧痛已较先前被大石所砸更是猛烈,立刻便激得它一下怒吼,整个身体疯狂翻滚。昭元立刻潜入水中,绕开它慢慢而游,希望能以慢一些的代价,趁它这当狂怒之际悄悄游开。   但那巨鲸才翻了几翻,疼痛便泄。它是水中霸主,这水中只要稍有扰动便立刻觉知,自然发现了敌人正轻手轻脚回游,飞快便又跃回挡住。这一次它却是半眯着眼,一遇昭元水箭来袭便立刻闭上,竟然伤它不到。   昭元无奈,忽然想起“大嘴之物都是合嘴力大而张嘴力小”的古训,便不再后退,待它那嘴巴离近,忽然双手上下使力,一下将它上下颌死死按住,要令它惊惧而走。那鲸吃了一惊,但却整个身体笔直地推着他潜下水面,直朝深海游去。   昭元才一按上,就有些后悔,因为虎鲸之嘴并非狭长形,这张嘴之力未必会很小。现在见它如此逼自己,更是暗暗叫苦:自己屏息之力无论如何比不上它,况且深海压力极大,自己肯定终得放手,成为它口中之食。想到这里,他只好一松手,身体又向上浮。那鲸察觉到他怕这一点,也不惊慌,只是又是如此这般抢先跃至他前面,又一次半眯着眼将他朝深海相逼。   昭元心头绝望,眼见那巨鲸迷成一缝的眼中闪着凶狠得意之光,脑中一片晕眩,几乎就要弃手任其所吞,免掉这场无谓的死前折磨。他正要放弃待死,忽然听一声大喊,似是莫西干等人的声音:“昭元……昭元……你还活着吗?你要坚持住,坚持住!”   昭元心头一震,死念顿散。他放眼望去,见那鲸得意之下微张眼睛,其中的光芒简直就与当初挟持冰灵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顿时抗争之意又起。可这巨鲸身躯庞大,皮粗肉厚,对拳脚之痛根本便不会太在意,却又能把它怎么办?   昭元正再一次绝望间,忽然间一个念头闪入心中:杜宇曾经提过,绝大多数动物对烫的痛感比刀剑之伤的痛感要敏感得多。因此天下任何有生命之物体,无论多么皮糙肉厚,对于烧炙都应该是一样的恐惧,尤其是水中的以博杀而猎食的巨鱼或猛兽。这是因为水中猛物需要以搏杀方式才能捕食的猎物多半也甚凶悍,垂死反抗时常能对捕食者反咬数口,或是如巨型乌贼、章鱼一般在敌人身上留下巨大版痕,痕痕血肉分离皮肉。因此,这些巨兽往往天生就已经习惯了,颇能忍受。可是对于烧炙之感,它可就完全没有机会去多体验和适应了。   昭元想到这里,忽然一下跃上那虎鲸之背,一手死死抓住其背鳍,一手运起昊阳神功中的热力,猛然一掌贴在其背上黑色的皮肤之上。那巨鲸立刻便觉得背上有如滚水浇烫,霎时之间吞噬之念全消,立刻便急速翻滚起来,想要甩脱敌人。但昭元想起先前之险,知道若不彻底烫得它再也不敢直面自己,自己肯定还是要遭它毒手,当下死死抓住其背鳍绝不放松。即便自己身入水中无法呼吸,也是一样紧紧贴住,拼命烫它。   那巨鲸大痛之下,立刻朝水下狂潜。昭元知这烧炙之痛虽然极烈,但此虎鲸身躯巨大,所受之伤其实微不足道。如果自己现在就放手,它肯定立刻便会再来反噬。因此,昭元心头只是一个念头,要狠狠将这鲸烫得对自己不敢正视,或是自己肺中余气将尽才罢休。   但那虎鲸下潜之势甚快,昭元肺中之气虽然尚多,所受之水压却是迅速增大。不一会,身体五脏六赋都似乎已被挤压成了一团,便运上内力也已难以承受。再坚持得片刻,但觉周身血液都要冲爆血管,连头脑竟也迷惑起来。   ]昭元心中大惊,忽然想起不可与之硬抵,连忙放手上浮。才到得水面,立刻便是浑身舒坦。但忽然间身前一物赫然,竟然又是那虎鲸抵在了自己和那小岛中间,恶狠狠地朝自己逼过来。   昭元一面击水回退,一面急忙呼吸,极力平复体内那尚遗留的异常感觉。这时候远处众人大都已飘到了浅水处,稍深一点之处的众人也都找到了大些的木板,都在一面朝他这边观望呼喊,要他不要泄气,一面往岸上游去。外面群盗似乎知这片礁盘底细,这时已不再发石,只是号角连声,渐渐散开将礁盘围住了,象是准备慢慢再攻。昭元见他们身后似又有一些大帆之影朝这方向驶,知道又有同伙前来,情形已是危险至极。   昭元回过神来,看了看那虎鲸黑白分明的背鳍和隐在水下的腹部,卧眉山中杜先生的一番话忽地起于脑海:“世间万物从来都有弱点,世间猛兽毒自然也是如此。大凡毒虫猛兽,其舌、眼、肚腹部等甚小、不轻易露给敌人者,大都是其感觉敏锐之处,而且常常是极接近其重要脏器之所在。只要能找准施为,便可令其彻底恐惧……”   昭元正想冒被它突然吸入口中之险去烧烫它眼睛,忽然心念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跃上其背,依前法烫其皮肤。那虎鲸这次却不甚惊慌,只是立刻便如前下潜。昭元待它下潜,施展出“粘”字诀,身体贴着它身滑至它腹部,运起功力猛烫其腹部皮肤。   那虎鲸虽已对背上将有火痛有了准备,但这腹部却实在是它的柔弱所在,感觉上也十倍敏锐。这一下它忽然受袭,立刻便是翻天狂滚,要将昭元甩脱。昭元紧紧粘在它前面一处腹鳍处,手上却随着自己所受水压增减而加减烧烫之热。   那鲸死命翻滚,始终甩敌人不掉,渐渐发觉自己只要一上浮便痛感减少,一下潜便是倍加痛苦,连忙上浮了起来。昭元粘住它身体,小心翼翼滑上其背喘气,却忽觉自己气未喘完,那鲸便又下潜。他吓了一跳,连忙又是依法施为。那鲸这次虽知他明显是要逼自己上浮,但无论如何心理上准备去熬他的烫,这来自天生柔弱部位的剧痛却终于还是令它抵受不住,只得又乖乖潜出水面。   如此反复几次,那鲸吃痛已多,又始终无可摆脱敌人,已不敢再偷偷下潜。昭元喘息了一阵,见这巨鲸居然老实了不少,放松之余,脑中忽然一个念头若隐若现。他本来便曾驯过蛇以及金驼银驼,知这等猛物一旦肯在敌人面前服服贴贴,那么便是它彻底服你之一兆,当下忽然腿上朝一侧用力。果然,身下巨鲸头尾连动,直朝自己用力朝向的那侧游去。   昭元心头大喜,但仍是不敢大意,“粘”字诀丝毫不敢放松。他又用手微微炙虎鲸身体侧面,果然也能让它左右行走;其或停或进之际,竟远比普通马匹要聪明体心得多。而且其身体庞大、泳技奇佳,在这波浪滔滔的海面上竟也平稳如陆地,毫无颠簸之感。   昭元大喜,一面驱使它只露背鳍,驮着自己朝岸边游去,一面暗想:“看来世间猛物也都是蛇虫禽兽中极聪明之辈。它们一旦驯良,比之普通坐骑简直不可同日而语。”那边浅水处的众人见他竟稳稳地骑坐在一头凶猛之极的巨鲸上,无不惊得呆了。昭元忍不住笑道:“我命可真硬,居然在这大海之中,也还能找到如此好坐骑!各位可有意上来体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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