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王之王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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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一)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
大梵天笑道:“这小子年纪见识虽然浅薄,但却还有几根硬骨头,不然也不会累得孔雀明王好几名手下都受了暗算。我这两个小小卫士武功不及,哪里当得起孔雀明王盛赞?不过是想他们人少一点,免得手忙脚乱配合不密,反而被那小子所趁。”
他这话之意,自是指你先前出人更多,我才二人,又何足为道?孔雀明王心中恼怒:“人人皆知梵天胁侍武功高强,又岂是我那些一装一篓的饭桶手下可比的?你现在故意将他们也贬成小小卫士,我却也不来跟你争辩。且待一会他们出丑,我自然便会命人在大街小巷四处宣扬。”当下默不作声,心中却反而盼昭元争争气,先胜一阵,然后再由自己来收拾。
昭元听他们言语中唇枪舌剑终于停息,慌忙凝神以对。拉玛和哈奴曼都已是是拉势开身,显是对昭元全无轻视之意,不免令他暗暗担心。要知昭元当初能临时镇住他们,乃是多亏了他们开始对自己有些轻视,从而造成了巨大反差。现在自己虽然武功又有精进,但他二人如此联手,全无轻视之意,此战自定然极是艰难。
拉玛和哈奴曼忽然同时朝自己微一低头,似乎是动手之前的礼节。昭元也依样微微一低头,却忽然觉出对面两股大力袭来,原来那二人竟将这一起手式也一样地贯注了内力。这一下昭元措手不及,无可反击,只好收身回退,以极快之势倒翻了三个筋斗,才消了他们夹击之力。
梵天双侍一招得势,后着立刻便是绵绵而至,毫不放松。他们一左一右,每次出招各自都只出一手,同时分袭昭元两边要害;另外一手却又随时循机而动,让人不得不防。一时之间,昭元只能连连后退,十余招已过,竟然全无反击之力。不多时,他已吃吃二人掌风所及,衣服破了好几块。
昭元并不惊慌,翻身回退之际,总是在悉心观察他们的合击。看了几十招之后,他忽然发觉此二人攻击之时,其另外的一手很有玄机。要知这另外一手自己本来是极是忌惮的,是以一直都只能后退消势,生怕在自己双手齐出跟他们硬接的时候,那两只手会来偷袭自己。但现在看来,那另外一手虽然时不时威胁,却始终没有能真正发出功力来,似乎无甚劲力。
昭元心中一动:“这二人号为左右胁侍,莫非其武功路数,本来便是如一人的左右手?若是如此,那便可以放心而对敌。他们各自的掌力都比我稍逊,若是硬碰硬,我虽然以一敌二,只要不是同一方位,便可借力化力,不见得怕他们。”当下瞅准机会,连接了两掌。果然,拉玛和哈奴曼的另外一手在对掌时都形同废物,无法趁机来袭。
昭元又接了好几掌,渐渐越来越是确信。此二人武功极高,配合默契,分进合击之际便如一个有极长手脚之人一样,甚难对付。但归根到底,其每一人的功力与自己相比还是稍逊。自己只要不与他们同时一个方向接掌,那便不会落败。
昭元明了此理,心头大是放心。忽然,他想到自己先前与宝相夫人之师对敌之时,曾想试验内力聚散圆通之法,只是当时敌人功力太强,试起过于危险,所以才没敢去试。由于太强的不敢试,太弱的敌人却又根本无力振动自己经脉,似乎很难找到什么适当的对练,自己心头还曾经颇为遗憾。而现在这两大胁侍武功甚高,却又偏偏比自己稍逊,那不正是试验此法的极好敌手么?
昭元心头大喜,当下便默默回想自己当日所练之法。渐渐的,他不再向先前对敌那样大半内力抗敌、小半聚气,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以大半内力用于收集散乱之息,小半用于御其于外。他功力既高,又极熟内力聚散之法,毫不畏惧这别人根本不敢相试、怕一个不慎经脉全毁的危险办法。如此数趟,内力聚散越来越是纯熟,他心下居然还不愿早早结束。
正在窃喜间,敌人又是二掌袭来,昭元照例又奋起双掌半退半接。不料正在这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一股极细微的声音道:“小心!”那声音极是怪异,却又有一点点熟悉,就象是一个有些认识的什么人,正伏在某处沙地底下给自己传音。昭元正在惊奇,忽然眼前乱影一晃,两个敌人从来不动的另外一手,已快逾闪电地同时朝他胸前两处大穴袭来。
昭元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整个身体已是避无可避,只好突然运足全身劲力于双掌之上,抢先发出霹空掌力,要在与其双掌相接之前便获些反力。同时,他又将外瑜珈集于胸前,吞胸收腹,只求能少受他们一些功力保命。
只听噗的两声闷响,昭元已被打得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众人惊呼声中,他却立刻又是跃起作势。拉玛和哈奴曼毫不停歇,趋前飞扑,却是双手并在眼前,显是防他又如先前那样挥沙迷眼。昭元身形未稳,忽然哇地一下,朝他们喷出一大口鲜血。
拉玛和哈奴曼万没想到他并未脚地扬沙,而是口中喷血。他们大惊之下,硬生生刹住前进之势,双手劈空掌力发出,已将那股血雾震开。那血雾半点没能沾染上他们身体,但却也更加散了开来,颇有迷惑视线之虞。二人怕昭元乘机偷袭,都是极快地左右跃开起范围,双手连挥,掌力连吐,便如风伯雨师般迅速将血雾驱散。
昭元趁这当口,急急跃后丈余,一面摆好迎敌之势,一面强压伤势。他知刚才这一下凶险无比,自己自以为聪明,却不料中了他二人的诱敌之计。若非那一语提醒,自己现在可绝不是只吐一口鲜血这样简单。那神秘人的一喝导致了自己本能地微微一缩,他二人之掌便没能直接印上自己胸膛。虽然他二人也是应变极速,立刻将掌力改以劈空掌发出,但到底还是弱了一级。自己中了之后,虽然五脏六腑直如片片碎裂,但经脉中真气却并未大损,乃是内伤中的外伤,不幸中的大幸。因此,他虽然内腑出血,周身剧烈疼痛,却于他功力无致命大损。那一口鲜血也救了他命,使他免遭二人如影随形的连击,得以喘息半声。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功夫,拉玛和哈奴曼已极快地驱开血雾,挥掌又上。昭元气血翻涌,虽然内力尚在,但周身剧痛,加上两边人的呼喊,令他难以平心对敌人。当下他不再与他们内力相接,只以尽量以闪避之势,期能游走于二人之间。但这二人轻功也极是高明,却丝毫没让他有任何便宜。那哈奴曼本身便是因轻功极高,才被人比作传说中的神猴哈奴曼的,虽然功力比昭元稍逊,但腾挪之势却一点也不比他慢。
晃眼之间,已是几十招过去。昭元虽然左躲右避,却还是不得不硬接了几掌。这二人看出他并未受真正大的内伤,只不过想借闪避来拖延时间、平息身上血气和剧痛,便都竭力抢攻,不住地逼他接掌,不让他有恢复之望。
昭元自然也知其心意,但自己若是心神难制,劲力不集,则对掌必吃大亏,其势根本不能硬扛。因此,他也只能苦苦支持,步步后退。到得后来,他甚至使出了先前与宝相夫人之师相对之时,那个以身卸力的法子,不惜一下下用非要害之部位去接敌之余力。这自是盼以自己多曾受击、抗力略强之故,多挨得几回,缓下内腑伤势刺激。
激斗之间,他根本无可回头,但知冰灵和宝相夫人等定是担心之极。可再看对面,却是孔雀明王和那大梵天都是脸有忧色。昭元心中一动:“大梵天是怕他二人有失,损他声威;可是孔雀明王怎么也担心?难道他之心计如此深狠,为了让大梵天丢脸,竟不惜传音示警么?”可是他们这些前排之人,根本便不可能有人能钻入沙下又钻出来,同时还能不被人发觉的。如此说来,发声之人肯定另有其人。
当时自己在那样的激斗之中,那声音又是那样细微,可居然能又准又稳地直传自己耳朵,硬是让自己听得分明。说起来,这发声之人的内力之深、方位之准、劲力之用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己方除自己勉强可以之外,绝无别人能发出。拉玛和哈奴曼虽近,但都想置自己于死地,自然也不会发声示警。难道是宝相夫人之师已早早暗中前来,现在正潜伏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趁人不备而发声?
一有此念,昭元立刻便是心神大定,当下极力不再去过于担心,只是凝神对敌。拉玛和哈奴曼知他现在内息尚不能全数集中,乃是击败他的最好机会,都是拼尽全力。三人力拼之际,掌风极烈,地上沙土一蓬蓬被扬起,远远望去,便如一团黄雾在裹着激斗三人的身体。
昭元沉着接战,每接一掌,都主动用身体的某个非要害之部位去分去一两分劲力,以此来换取喘息机会,压制内腑翻涌。拉玛和哈奴曼全力而上,不再隐瞒功力,威力比先前大了几乎三成还不止。但昭元心中已是不慌,每次都咬牙分身卸力,一丝不乱。斗了许久,他居然始终是虽处下风,却又老是将败不败。
三人又激斗数百招,昭元已被他们逼得连退了好几个大圈,但却依然未败。拉玛和哈奴曼心头焦躁,出掌几乎都快要些不顾一切了。可是不论他们如何逼迫,昭元却始终能咬牙苦撑。又激斗了数百招,昭元内腑的翻涌之势终于渐渐平息了些。
拉玛和哈奴曼本来内力便较昭元略逊,又是如此全力抢功,偏偏还始终打不中真正着力之处,所费真力自然极大。渐渐的,他们内力已有不继之象。在外人看来,他们似乎仍是拳掌携风,威势丝毫不减,但昭元却已觉出不对,因为他二人出掌之时,已不能象原来那样掌力随意吞吐。这自然是因为内力耗费过巨,已然顾不得用心力去控制吞吐、容留后劲,每一下都是在拼全力以求伤敌。
昭元想起开始时自己的大意,几乎给自己惹来杀身大祸,这一刻自是丝毫不敢大意。但他却也并不抢攻,只是抓紧这一机会再去调息。他是年轻人身体,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满溢之时,天生体力便强,何况还有昊阳神功之助?一但到了这等比拼最基本的精力之上,自然无论是持久时间还是恢复速度,都比对方强许多。这样一来,自然时间越长越有利。
又过一阵,拉玛和哈奴曼脸上的急怒之色已越来越重。昭元忽然心中一动,接掌之际故意内力稍减,也故意不再控制掌力吞吐。拉玛和哈奴曼接了几掌,觉出对方似也已是强驽之末,顿时精神一振,互视一眼,都大起坚持之意。昭元见二人果然又拼出了全力来攻自己,心头亦喜,每次都以比他们掌力稍逊之力而接手。他身体虽被他们逼得还是连连后退,却已是越来越放心。
经历了方才二人狂风暴雨般的抢攻,昭元已知那就是他二人的功力之限。对比方才所觉的他们劲力消长,反复确认再三,昭元终于确信他二人现在的颓势并非诱敌之计。他想起自己内腑伤势渐平,那种想尽量拖延时间给后方准备、同时用他二人助练的想法自然又起。
但这一次他却再也不敢轻视对方,虽然又在偷偷习聚散之术,但剩下的三成气力心神中,倒有两成用在了防备他二人偷袭之上,取的乃是宁可慢些、也决不冒险之意。拉玛和哈奴曼觉出对方掌力总是与自己相差一线,终于渐渐起了疑心。
初时他们还以为,对方也跟自己二人一样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等坚持下去,胜利便属于自己。但坚持了又坚持,却发觉这一差距每次都是刚好一线。昭元每次都只需退上半步,便刚好全消自己这一线余势,令自己全然不能伤他。同时,昭元脸上神色,亦不甚象先前的全力支持之色。
二人心中越来越疑,渐渐怀疑起昭元是故意要与自己斗得越长越好。这小子功力甚是邪门,只要他与人剧斗,若不能立即擒下他,其武功便能大进。现在若是又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自己二人岂非成了他的陪练?可若说要先行罢手,自己二人乃是大梵天左右胁侍,遍行天竺,威名远震。远近之人皆称“梵天三尊”,全天竺的婆罗门都以自己等为荣。若是落败,此后颜面何存?可若是继续斗将下去,此人年轻正当壮年,此消彼长,只怕待他发难之时,自己连叫停的机会都没有,那样反而输得会更惨。
二人心意相通,掌力不约而同地便弱了下来,居然也是一般地运功调息,要多撑时间以待变。一场本来舍生忘死的性命相搏,现在居然变得全无凶险。外面不明就里之人,自然觉得三人依旧是移形换位,拳掌如风。可实际上,现在三人掌指间功力都已甚弱,在真正高手眼中简直便已如同儿戏,不过徒具形式而已。
昭元感到现在他们所发功力只如寻常高手,自也觉察到了他们心意。这样一来,自己要练那极高境界的真气临敌聚散之术,不就没了着落么?他心中一动,忽然运足内力,一声狮子吼暴喝,一掌向拉玛攻去。他集昊阳神功于这一声之中,全场周围人众无不感其如平地一个炸雷。便是梵天双侍这样的大高手,也不禁心神一震,出招略滞。
待拉玛急忙收摄心神时,敌人已主动朝自己全力攻来。拉玛全无所避,只好仓猝间奋起全身之力先接下这一掌,自己借其反震之势极力后退。拉玛接了这一掌之后,全身气血翻涌,正惧昭元再来逼自己接掌,却见昭元身体虽仍在向自己逼近,但已收身回掌,要与来救的哈奴曼相抵。拉玛这才舒了一口气,但眼见敌人回掌接过哈奴曼之后,却仍然欺近自己,显然是还要发掌袭己,当下便不敢转身,只是倒身飞退。
这样一来,昭元不住地追拉玛,而哈奴曼则追在昭元侧后面,时不时地极力袭他,以减拉玛压力。昭元感觉拉玛和哈奴曼刚才的这两掌出了大力,又助自己聚散了一回,自然大喜,对自己这主动逼敌的战术更是信心大增。
昭元之所以力追拉玛,乃是因为哈奴曼轻功高超,即使其倒身而退,自己也可能迫之不紧。而逼拉玛的话,却可以做到令其无法反转身来,随时可逼其全力应战。同时哈奴曼之所击,也因为来势与三人奔行之势相同,容易卸去。
连斗一百多掌之后,拉玛掌力又是渐渐而松,脸色已越来越是苍白。昭元一笑,返身忽然又追哈奴曼。那哈奴曼本来一直在后追他,不料他忽然不再前行,反而一掌朝自己袭来,无可躲避之下只好硬接一掌。
然而这一掌亦是昭元全力一击,因他知拉玛一时间无可救援,这一掌便用了十成十的气力。同时,他也是想要让哈奴曼真气受伤,以免自己无法追及。哈奴曼没有料到这些,整个人都被打得平空后退了丈余,地上的沙土被带得团团激射飞扬。
昭元不待他落稳,已如影随形扑上发掌。哈奴曼无可转身逃避,只好亦如先前拉玛被追一般,又被迫接了昭元一掌,脸色霎时全无血色。这时拉玛已追了过来,这才暂时解了哈奴曼之危。昭元微微一笑,每次都只出七成气力,逼得他们用尽余力来对敌,但还是每次都比他们高那么一丝。
在外面人看来,拉玛和哈奴曼正一前一后夹着昭元在场中飞奔,踢得地面沙土飞扬,似乎甚是滑稽。但功力稍高之人却知,这二人之力被如此巨耗,只怕已无可再支持二百招。又过了片刻,场中情形依然如此。昭元若论功力本身,其实还是稍稍不及二人联手一击的。但若分散一对一,他们却都无可抵挡昭元,反被昭元极力逼入了困境。
要知这梵天左右胁侍合击之武功,本不在大梵天之下,他们本来之招,也确实是主要按照一个人来训的。他们那另外一手,本来也确实多只是摆设;通常只有在敌人太轻敌之时,才作突然袭扰。
若是二人一直坚持用此招,开始不去诱敌,而是尽全力稳扎稳打,现在被逼得气力不继的,肯定是昭元而非他们。可偏偏他们开始定下了诱敌之计,虽成功令昭元错误估计了功力,但也让昭元先熟悉了些彼此招数。待到后来昭元上当,内腑受伤的绝好机会时,这二人却又以为他已到了强弩之末,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于是他们便都是招式多于强力,要以最小代价、也最迅速地令昭元被制。
不料昭元虽确实左支右拙,却偏偏能以身卸力,硬将他们这一轮给抵住了。到后来这二人觉出不对,要再实行合击之势时,劲力却已衰退。再到后来,他们就更被昭元以强追之势给耗得狼狈无比。因此,二人合击若是遇到了这等大高手相搏时,远非普通武人群殴可比。很多时候,若是围攻之人不能配合默契,或是选错了策略,反而会不如一武功稍高之人与对手对敌。因此,若是梵天或是孔雀明王亲自下手,昭元这一策便毫无用处了。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二)
眨眼间,三人又斗了十余招。拉玛和哈奴曼全身汗下如雨,掌力渐渐空虚。昭元知他们已即将被彻底耗跨,正要将他们击倒,心头忽然一动:他二人对自己修炼也算大大有功,就这样擒了他们的话,岂非既令他们威名之坠过巨,又太快地终结这次练功机会?况且当今形势诡异,孔雀明王咄咄逼人,连大梵天也似甚忌孔雀明王。若能留下他们,即便今日自己最终依然被迫逃亡,日后他们却也可在婆罗门内部效力,平衡孔雀明王一派。这样一来,宝相夫人等部也可多些生存游离之隙。
昭元想到这里,便又坚持了五十余招,逼迫他们之势也缓了一些。待堪堪将他们耗到几乎只能比普通高手的时候,昭元忽然斜刺一跃,跳出圈外,朗声道:“如果在下一人对二位中的一位,或许会占些优势。但现在既是力对二位,却实是难敌。在下方才被二位夹得满场飞跑,怎么也脱不出包围,便是明证。不如就算做罢手如何?”
拉玛和哈奴曼正苦于应敌、不知如何收场,忽见他要作罢手平局,那实是求之不得。现在虽然听到昭元强调以一对二,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但毕竟还是知道此脸丢得要远比彼脸小。拉玛和哈奴曼互望一眼,都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平局。阁下武功,我二人极是佩服。”说着一抱拳便退了开来。本来他二人一世之脸都要丢在这里,但对手却忽然放了自己一马,那可真是意想不到。虽然对敌之际说不上什么感激,但到底轻蔑之意大减,对昭元在言语上也就客气了不少。
孔雀明王笑对梵天道:“二位尊侍因故未能取胜,不知大梵天可有意出手教训这个小子?”他说话间将“因故”二字说的甚重,自然便是讽刺二人其实已败,只不过是“因故”才没明明认输。拉玛和哈奴曼极是惭愧,但却都说不话来,只是怒视于他。
大梵天并不理会孔雀明王言中之意,只是微微一笑,道:“我二胁侍出马,其功力可比我之亲出。他们不过是策略有失,才为这小子所乘,致成平局。明王功力通神,何不就此机会,一试无上伽蓝圣手,也让这些邪魔外道知道大神护法的厉害?”他言语中虽有反驳之意,但整体上极是谦恭,竟然直认自己与二胁侍类同。拉玛和哈奴曼见大梵天并未责怪自己,反而不惜亲身屈尊降贵来为自己分担此辱,都是既感激又惭愧。
孔雀明王见大梵天愿意示弱,己意已达,暗想:“哼,老头子只顾安抚手下,不肯亲自上前迎敌,莫非他先前施展须弥禁制时,武功损害已过大?若是如此,那就难怪了。否则若连他也收拾不下,传言出去,岂不是梵天三圣都收拾不下一个异道小子?这小子不过是趁了他二人贪功之心,我上去最多费千招功夫,自然擒下他。不过却不可让人说我是车轮战。”
他想到这里,已是笑道:“大梵天因故不好亲身护法,本孔雀明王今日能有幸代大梵天行护教重任,自然是义不容辞。”说话间他身体不动,不知怎地已跃到了场中间;地上只有一行微微的划沙痕迹,全无半点尘土飞扬。周围之人都喝起彩来。
昭元凝神而备。孔雀明王神定气闲,道:“小子,你可休息好了没有?本孔雀明王不杀无力抵抗之人。”昭元笑道:“力斗梵天左右胁侍,岂能不累?不过或许还可与孔雀明王一搏。孔雀明王若是不想沾那二位的光,且请半载之后再来如何?”
孔雀明王大怒,喝道:“好刻薄的小子!今天本孔雀明王要不将你撕成碎片,真是枉世为人!”说话间身体陡然前扑,五指如勾,直朝昭元切来。昭元原来曾经接过他掌力,知他内功惊人。因此,这次虽见孔雀明王是爪非掌,也依然不敢怠慢,于是便不去硬接,而是反袭孔雀明王腕间之穴。不料指力还没至中途,忽然觉得面前有一股极大吸力在吸自己,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朝前一倾。孔雀明王哈哈大笑,五指眼看便要抓住昭元胸口大穴。
昭元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再施那缩胸之功,以求救命。不料孔雀明王之手突然长了数寸,显然是料到了他这此着,这一缩之势全然无功。昭元大急之下,忙运足全身之力,反朝孔雀明王手上麻穴击下,盼能略弱其力。
眨眼间,昭元胸口已被孔雀明王连皮带肉抓下一片。这一下伤得虽然不深,但却是血流如注,旁人都惊呼了起来。孔雀明王冷冷一笑,身体骤然又行欺上,这次却是易爪为掌。昭元不及转身,只好与他硬接了一掌,身体顿时被朝后震开数尺,但幸好未受内伤。孔雀明王见这一掌未能将昭元重创,微觉意外,但只是冷笑一声,挥掌又上。昭元只得倒退着又接。转瞬之间,整个形势又如先前昭元紧逼拉玛一般,只是这次乃是昭元被逼得极为狼狈。
昭元完全无可腾出手来自己止血,心头大急。他咬了咬牙,忽然暗运内息,拼受孔雀明王一掌余势,借他那掌风拂了几处止血之穴,血流立刻便缓了下来。孔雀明王见他居然敢如此,冷笑一声:“果然狡猾。”手上又是五指如钩,朝昭元抓了过来。
昭元再也不敢直接迎击,忽然踢起一大片沙土,想要阻他一阻。但孔雀明王不闪不避,那沙土待至他腰间便齐齐而落,显是他暗中以极高功力,强行压住了其上升之势。昭元大惊,陡然一个通臂拳,直朝孔雀明王当胸击去。
孔雀明王冷笑一声,抓势不变。昭元知孔雀明王五指如钩,如硬接的话,必然被抓得血肉淋漓。但自己现在实在已是无奈,只能一拳朝明王五指中硬塞过去,盼能以有备而减伤。孔雀明王未料到昭元居然敢如此硬接,立刻便变化招式收紧五指,要将昭元手掌整个抓断。但昭元却已先运瑜珈,堪堪在他握紧之前缩手抽出;手上虽已伤可见骨,鲜血淋漓,但身体却趁这当而与孔雀明王远了些。
这下终于得空,昭元立刻便返过身来,全力奔逃。孔雀明王见他终于返过身去,心中连叫可惜。他知如此这般的话,要制住这小子那便要大大费一番力,只怕真的要耗到千招了。
但事情既已发生去,孔雀明王却也只有发足猛追一途。他轻身功夫本来是不著,但功力奇高,随随便便一动,便比别人练了几十年的轻功还要厉害。是以他方才入场时露了一手,也一样惊动四面之人。现在他发足起来,自然也是快逾闪电。
昭元极力狂奔,却始终只能跟他隔个三尺之距。这样的距离,若说逃命也就罢了,但要再返身御敌,却是绝无可能。如此一来,自然绝然难胜。昭元心念一动,飞逃时突然将脚下沙土尽力带起踢起,朝身后孔雀明王袭去。孔雀明王见他故技重施,身体只随便轻轻一抖,便将其全都压下。但毕竟一个是随意而洒便能遍袭敌全身,一个却是要周身施力以弹压;其所费之力虽然都不甚大,却终于还是孔雀明王要吃亏些。
孔雀明王见昭元不与自己对敌,却用此等细磨之法来费自己真力,心头大怒。他忽然不惜缓身吸气,双手陡然间凌空乱抓。昭元前面沙土登时大散,便如焦雷炸开一般,直朝昭元包涌一般地袭来。昭元本已有抗他抓力之备,是以他几次在后施展那伽蓝抓手想抓自己,自己都并未落入险境。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一次孔雀明王的抓力居然不对自己而发,而是隔空大抓自己面前的沙土。
昭元前面沙土飞扬,包涌之势极强,可说极不好闪避。昭元心中忽然一动,闭上双目,直向那地上现出的沙洞中钻去。他曾在楼兰神陵中独处数月,于沙石土质极是熟悉,直钻之时双手连扒,立刻便斜斜没入了那沙中。
虽然昭元钻沙之势远不如奔跑之势快捷,但毕竟是出人所料。孔雀明王没想到他竟然主动钻入沙中,待要变招时,昭元已是全身而入。孔雀明王大吼一声,一掌击在沙地上。这一击震撼极速,立时觉出附近沙质承力有异,知是昭元身体还在近处之下,立刻伸抓去抓。然而他之抓势却比轻身跃奔要满,上面沙土虽被他抓得疯狂飞扬,昭元却已钻得更深了。
孔雀明王大是恼怒,变抓为掌,对准昭元所钻之方向全力击去。但沙质疏松,性可卸力。那惊世骇俗的掌力遇沙剧减,不透一尺便已损其大半,根本无可伤及昭元这样的大高手。
孔雀明王知昭元既是主动直钻沙下,定是心有所恃,绝不会轻易被沙土窒息。而自己明知他就在自己脚下沙中,却依然毫无着力之处,直气得哇哇大叫。这时昭元已钻得远了些,孔雀明王在沙上四处追袭,又抓又击,却再也感不出昭元具体方位。忽然,孔雀明王一念头起来,奔行之际脚下稳稳运力,要以柔劲将身下沙土渐渐固定。这样一来,昭元身在沙下便不能如先前那样随意用力,若不及时出来,说不定还真要被埋于深沙之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孔雀明王才一用上柔劲,昭元立刻便已感知。他知此前景的可怕,当下本能地极力从沙中腾起,便如旱龙出土一般。孔雀明王虽从沙质突然大变中,知道了昭元将从那里出土,但昭元潜运内力,令他眼前沙土激射如同沙暴,导致他也不敢闭眼冒险趋前伤敌。待到压下沙土,昭元却已在离开孔雀明王勉强的丈余之地站定,而且其胸前、手上都已不再流血,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孔雀明王狂吼一声,欺身又上。他五指如勾,全身黄衣在阳光下金光闪耀,便如一道黄金符咒直卷昭元,四面都是一片惊呼叫好之声。昭元不闪不避,只潜运昊阳之气于五指,也是一般地跟他相接。只听砰地一声,二人身形略分,旋即又缠斗在一起。昭元见其爪力果然只是于吸引有奇效,而于硬对敌时其实远不如他掌力之威猛,心下大定。当下他只是一心戒备孔雀明王吸力,一见其掌成虎爪之形,立刻便主动依样迎上。
孔雀明王见抓手已被其识破虚实,不再使爪,暗运内力于掌上与他力拼。昭元仗着自己年轻,体内昊阳真气鼓荡而出,全不畏惧,居然也一般地跟他硬拼硬接。虽然每一次昭元都退半步,但他先前和梵天胁侍搏斗时练就的聚散消势之法,这时已开始有了作用。因此,虽然他掌力仍比孔雀明王稍逊,但受一掌之后要再发第二掌,所需的重蓄时间却绝不比孔雀明王慢。斗了好多招,他虽全无掌力稍逊,但却远没有恢复得越来越慢、难以支持的景象。
孔雀明王连攻数十掌,见昭元已被他震得绕场退了小半圈,但却全无闪避或是力竭之象,心头越来越是惊奇:“这小子当真邪门!我可莫要着了他道才好。”当下不再一味猛逼昭元接掌以求逼得他内力不继,改以招式游斗,一见昭元露出空隙,便发真力而击。
这样一来,昭元立刻便感压力大增。要知每次激斗之中,只要不能迅速将他击倒,他便能在压迫刺激之下功力渐长,是以并不惧怕硬击。但论起招式阅历来,他可就与这孔雀明王相差太远了。因此,当初孔雀明王只用一个本来并无多少内劲的抓手,便让他吃了大亏。现在孔雀明王凝神而迫,全不冒进,也不给他以机会练内力,自然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果然,不到一会的工夫,昭元便吃了好几次亏。若非每次他都及时惊觉故伎重演,转以非要害部位受其余力,只怕早已真的被孔雀明王打成碎片了。昭元大急,忽然想道:“他不与我硬碰,我何不主动找他硬碰?”当下突然身形一变,拼受其两下虚招,抢了个主动之势。接下来他便极力出掌,真的去主动奔袭孔雀明王。
孔雀明王一时没料到他竟然敢主动袭己。要知孔雀明王一生从未败过,所练之招式本来便是去逼敌招架的,从来没必要去练习什么防守之招。这样一来,他立刻便觉周身都是空门,不得不一一出掌硬接而架。二人之势居然勉强板了个平。
昭元功力稍弱,但却居然敢主动进攻,而且还扳来了个平手。此事莫说是别人惊奇,便是他自己,也大觉料不到:“看来人人都有弱点。往往某人某点极强,旁人无可抗衡,但换一角度却是大弱。唉,其实我自己著《易筋经》的《洗髓》篇之时,不也是从这一点出发,才轻而易举便更深一境界,而且风险也小得多么?可在对敌之际,我怎么这么慢才想到?”
孔雀明王万没有想到,自己功力明明比他还略高,临敌经验也不知比他丰富多少倍,却居然被他一阵抢攻斗了个平手,直气得哇哇乱叫。忽然,他也一般地受了昭元一掌之余势,转守为攻。昭元知自己一但转入招架,立刻便又是左支右拙,当下也打定心念,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防守。因此,虽然他又处于了劣势,但却还是将全力都用在了对攻之上。一时间二人为了各抢先机,不一会便人人都吃了对方十余掌。虽然二人都小心翼翼避免受其真力,但也依然各自都有些头目森森。
在此之际,昭元虽觉头脑有些混乱,但却不敢分丝毫之力去运清凉功法。烈日正午,沙漠中酷暑难奈,自是无形中帮了昭元一大忙。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就耐热耐寒来讲,无人是自己的敌手。孔雀明王再厉,这上面肯定也比不了自己。
正在苦苦坚持时,昭元忽觉体内真气也是越来越来强,以前自己晚间运功时,可说从来没能这般强烈。渐渐地,他与孔雀明王那本来的一丝功力差距似乎不见了,而且全身也不象原来那样疲惫了,头脑已有点慢慢清静下来之象。昭元又惊又喜:“难道我这昊阳神功,本来就是要在白天最热时施展,才效果最佳?嗯,看来我这武功属阳,越是酷热,越是有效。我以后练功,看来也最好选在白天。”
昭元明白了此理,顿时更放心起来,将自己那昊阳真气中以前难解之处都一一而试。虽然昭元还是看起来处于劣势,但却已是他主动在维持此象了。激斗之际,一个个疑问被打破,他功力也是不自觉地越来越强。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三)
这时二人已斗了半个多时辰,孔雀明王渐渐也觉出昭元其实并无败相。虽然昭元也和自己一样内力耗费过巨,却反而是自己先渐露疲乏之形;而且其后昭元掌力胜过自己之势已也越来越明显。孔雀明王知自己终于也成了他练功对象,心头越来越惊,已萌发出跳出圈外、直接指挥手下掩杀过来之意。
但昭元一觉他掌力闪烁,似乎有脱逃之意思,立刻便急忙抢逼,浑不放松,心中也打定主意:“此人心黑手狠,蔑视贱民甚至较梵天还胜,绝不能让他有退回发令、再起诡计之机会。便是他自己明说要退出,自己也绝要跟上与他相搏,绝不认平局。”他知这人现在势力甚大,连大梵天都有所忌,若不令起大扫颜面,其势迟早如日中天。如果被其一家独霸,婆罗门过于衰弱,那么宝相夫人等回旋余地就会变小,定然更难生存。因此,昭元说什么也要将孔雀明王困于场中,最大限度地利用他,最后再令他威严扫地。
孔雀明王见昭元攻势越来越是凶猛,知他已对自己要停比的想法有了防备,但自己却也毫无办法。他偶一扫眼,见大梵天全无叫停之意,而拉玛和哈奴曼更是满脸幸灾乐祸之色,知道他们是绝然不肯相助的了。同时,昭元又故伎重演,不让自己明显处于下风,普通人还看不大出来。自己手下功力高、眼光高的,自然心头算盘也多,肯定不愿在大梵天发话前就轻易说话或是出手。而眼光低的根本还未看出自己的败相来,现在眼见二人正斗得激烈精彩,又怎么会想法叫停?
孔雀明王忍不住心中大悔:“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一味自负。先前抓破他皮肉时,我便该施以毒药的。如今我反而成全了他,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却不知昭元几已万毒不侵,寻常之毒根本无用。纵然是非常之毒,只要昭元最初能不死不晕,便必能自行克制乃至恢复。孔雀明王不精于毒理,可能自以为某些毒药甚是雄奇。但他以为厉害的那些毒药与望帝所研比起来,却往往不过是小菜一碟,便施上了也是无用。
昭元招招封住孔雀明王退路,完全不让其有跳出圈外之机,却又极力避免让其露出太明显的败相,甚至时不时还受其几掌。昭元毕竟年轻,血气充足,经此一战全不在乎,而孔雀明王却已过四十,本身气力已有衰象。先前只是因为孔雀明王功力越来越深,寻常对敌都是一战而胜,从无个把时辰仍然不胜,乃至要拼最后体力的情形,是以一直给人以越老越威猛的感觉。此时一遇到真正能跟自己耗到比拼天生体力的人,孔雀明王自是恐惧与后悔都无可复加。但他现在已无暇分心,全力迎敌之下,已是连话都喊不出来。
又斗得一气,晃眼间,宝相夫人忽似朝昭元使了使眼色。昭元心中一动,知道她们已将木筏等物大致备齐。他虽已占尽上风,但如此再行纠缠,却也耗力,不好再应付其他突发之事。当下他哈哈一笑,朗声道:“真是没想到,本人经两大胁侍之逼,几乎都已油尽灯枯了,居然还能令孔雀明王如此难受。哈哈,哈哈!”大梵天等人自然知他乃是信口开河,但对这话自是不肯反驳。其余之人自然也不敢轻言。
孔雀明王有苦难言,但却也只能勉力支持。昭元忽然一声断喝,奋起全身余力,一掌平推。孔雀明王本已极疲劳,一怔之下全无躲避之力,只好硬接,顿时被昭元震退数尺。昭元不待他平息,立刻又是一声声断喝,一掌掌袭去,而且每一掌都逼其硬接。孔雀明王脸色越来越白,忽然一掌过后,呼地朝昭元喷出一大口鲜血。
昭元先已有备,见他喉头微动,便自发觉,绕身其后又是一掌。孔雀明王扑地倒地,立刻翻身又起,转过身来,口中鲜血狂喷,但却终于屹立不倒。他已伤至内腑筋脉,但两眼却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昭元,似乎依然不相信自己竟能被昭元击败。
昭元见其如此重伤之下,竟能依然屹立不倒,心中不禁微生敬意。当下他便不再上前补掌,只是想要上前点了孔雀明王穴道,要令他不能再动。不料昭元才拍了一穴,忽觉耳音不对。孔雀明王忽然厉喝一声,一掌直击昭元前胸,其势竟然威猛绝伦,全不象是垂死之样。昭元急忙拼命回跃,但却已是不及,被他一掌正正印在了锁骨之处。
昭元锁骨轰然断裂,上胸简直就如被一股绝大的力完全穿透,几乎当场晕倒。但他虽是眼前大黑一片,那生死意志却终于还是没有令他全垮,立刻一头顺势倒向后面,拼命朝沙中钻去,并将身后沙土拼命踢后。孔雀明王桀桀怪笑声中,猛力抓挖过来。昭元知这时实是生死存亡关头,拼尽全力让自己不晕绝过去,也不扭头后看,只是拼命朝前朝里钻。外面众人则是都惊呼连声:“尸魔功?尸魔功?”
孔雀明王全不理会,只是拼命朝前猛抓,搅得前面尘土狂舞。他口中桀桀怪笑道:“甚么尸魔功?是须弥神功的一种!”但后面依然有许多人惊呼:“明王竟然在练尸魔功?这怎么可能?”忽听大梵天怒喝道:“明王这是为了护教,纵然手段不对,大是大非却是无错。以后的事归以后,现在吵什么?”众人一听,立刻声音小了许多。
昭元身受重伤,而孔雀明王这一次的抓势却是远比原来要快。转瞬间,昭元便已觉自己要钻不过他的抓了,背上忽然一阵剧痛,已是被抓了一爪。他正自心头绝望,那背风沙丘因为他们两个一个钻一个抓,钻得太深,竟然一下坍塌下来,将二人同时埋入其内。
昭元心头大喜,急忙就要借孔雀明王一时吃惊之际,拼命转向而钻。正在这时,忽听雷鸣般地声音从上面响起,直震地下,却是大梵天的声音:“岂有此理!小兔崽子竟然如此想浑水摸鱼!看我取你首级祭神!”紧接着前面沙土一紧,那大梵天竟已亲身跃入场中来拦截他。沙丘崩塌、三人剧斗之下,沙土被搅得漫天飞扬,什么都看不清。
昭元见大梵天果然掐着这个点来抢果实,心头巨沉,拼尽全力便本能地朝边侧上钻。正钻之际,忽觉前面沙中似有一人,立刻想也不想就一掌击去。那人一掌迎击过来,虽是还隔着沙,却已威力惊人,乃是大梵天无疑。昭元彻底绝望,只能闭目待死。
不料就在这时,那扑过来的力忽然象是被旁边什么突如其来的劲力给抵消了大半,只击得昭元身体一折,而且二人接招之时,大梵天身体侧面陡然剧震,似还受了一记极厉害的偷袭。昭元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大梵天已愤声怒吼道:“好小子,竟然还藏了私!”这时身后的孔雀明王也陡然间一声惨叫,一条身影从沙尘中飞了出来,直直摔落向外面。
昭元不及细想,听到前面似乎是冰灵、度母、宝相夫人的哭喊,急忙咬紧牙关拼命钻出沙土,要逃向她们那边。等他整个人在沙面上翻滚时,全身都剧烈颤抖,上胸骨肉互戳之痛和后背抓伤交相作用,再也积聚不起半分劲力。
忽听那大梵天怒道:“快包围他们!快包围他们!”虽然是受了内伤,可其声音中隐藏的内力却依然是震撼人心。场中沙尘也正在迅速被压下,显是他已在运用内力压尘。昭元死死咬紧牙关,想要爬过去,却已完全爬不动,终于冒险喊道:“快……快来救我……”
冰灵等听到他呼喊,哭喊着奔了过来,抱起了他就要朝马匹边逃跑。昭元一扫眼,忽然看见一具似乎略呈浅绿色的躯体,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带上他!带上他!”度母一惊,却见那地上之人似乎正是孔雀明王,顿时醒悟,急忙将孔雀明王抓了起来,边跑边捆。这时尘埃稍定,那大梵天已飞扑过来,厉声道:“放下他!”
昭元忽然一把从度母腰间拔出短刀,一刀直逼孔雀明王之颈。他本意是要威胁之,不料重要伤之下,掌握不准,这一刀已是刺入了一分多。孔雀明王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居然还带着些绿意。昭元一咬牙,厉声道:“回去!不然我现在杀了他!你还不退后,可是巴不得我替你杀了他?”
大梵天见昭元根本不抽出刀口,说话也极尽挑拨,顿时面色阴沉如水,人却还是在慢慢后退。昭元心下一宽,不料这一松之下,身体竟然一下歪倒,已完全拿不住那小刀。他心头大惊,却忽见那小刀又被人一手抄起,又被架在孔雀明王的脖颈上。原来却是度母眼明手快,接住了小刀,还顺手点了昭元几处止血穴位,以阻失血之势。
大梵天本来身形已在发动,但见度母反应敏捷,只得按捺住身形,但却不再后退。昭元喘了几口气,咬了咬牙,对大梵天道:“我虽然……虽然放走了一大批人,现在却又有了一个极好的人质。各位此次沙漠之行,不知是否可以终止呢?”
大梵天冷冷望着他的手,不说话。拉玛看了大梵天一眼,转过头来道:“孔雀明王虽然落败,却莫忘了大梵天……”大梵天忽然冷冷道:“你们已经出手,未能取胜,便不可再在这里多言。否则我们婆罗门气概何在?”拉玛满脸羞愧,躬身退后不再言语。
昭元喘着气道:“各位乃是护教而来,所护的不过是神义。然而神义如何,只怕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今你们首领已为我所擒……”哈奴曼喝道:“住口!大梵天乃万邦之首,在他面前,何人能称首领?”
昭元心中一动,见那大梵天死死望着自己,身形还不时微微振动,心中忽然一惊:“难道他真要不顾身份,不惜自打耳光,也要亲自出手?现在虽然尘埃落定,人人都可见形势,但他若不惜杀光在场的刹帝利人,那可就完了。我现在可还真是油尽灯枯了,绝然不可再与他抗衡。沙中的那人明显不愿暴露身份,又怎么能做一定的指望?”
昭元想到这里,当下忙道:“大梵天顾及身份,自然不会出手。这些人虽是贱民,但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只敢隐身大漠等你等根本不屑来之地,算是图一生存。既然两不相干,各位又何必定要赶尽杀绝?”
大梵天就象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只直直望着他,目光也越来越冷,越来越可怕。昭元但觉他眼神直刺自己心中,似乎有一种全无抵挡之力,知自己内力已全无所剩的内情,已是被他尽知。这时候只要他一出手,自己必然有死无疑。昭元心念及此,忽然大悔:“早知他非要出手,便不该费力和孔雀明王硬耗,导致现在连逃跑之力都没有。”但却仍不肯示弱,也一样冷冷瞪着梵天。
大梵天忽道:“你当真便肯为一群贱民而冒杀身之险?”昭元不答,只是冷冷看着他。大梵天道:“无论他们给了你什么,本梵天都可十倍给你,日后还可有梵天尊位之望。你何必如此固执?”昭元缓缓道:“他们并未给我什么,只不过一个‘义’字。身为男儿,我也要还给他们一个‘义’字。”
大梵天陡然哈哈笑道:“义字?只怕是个情字罢?”忽然间身形如电,一闪即回。那远在五丈之外、已被宝相夫人强行抱上了马的冰灵,竟不知怎地已被他从马上硬劫了过来。宝相夫人全然反应无及,而且冰灵也全不叫喊或是动弹,显然这一瞬间便已被他点了穴道。昭元脑中一晕,怒喝一声,飞扑上去。大梵天伸手便是一指,昭元无可抵挡闪避,却仍然全力而扑。那指风直透他肩,鲜血又是如泉般涌出,但他的手,却居然抓住了冰灵之脚。
大梵天一脚将他踢得面色更加惨白,但他却仍然死死抓住冰灵,丝毫不松。拉玛和哈奴曼纵身上前,阻住了后面嘶声哭叫飞奔过来的宝相夫人和度母。
大梵天冷冷道:“你若是功力上有十成十,或许还能跟本梵天一搏。可是现在,你却只是送死而已。这么一个小贱民,本大梵天连抓她都嫌弃污了手,你又何必如此不惜性命去救她?我再说一遍,你本是美质良才,若是投身我婆罗门教,前途无量。你现在虽然为美色所迷,但年轻人荒唐事本多,本大梵天还是愿意既往不咎。”
昭元咬牙道:“我对她好,并非是因她美色,却是因为亲情。你以为世上人人都如你一般好色么?”他和冰灵都已被梵天拿住,实是命在顷刻。若只是他自己被擒,或许还敢抗言几句。可是现在冰灵被擒,按照他平日心性,那是绝对要委曲求全,先保留下冰灵性命,绝不敢轻易刺激对方的。但现在他被梵天一指一脚,已然失血过多;脑中昏沉之下,这些侮辱刺激的话竟然脱口而出,全不顾忌。
大梵天脸色大变,眼中射出凌厉的寒光,直直冷视着昭元。昭元毫不畏惧,也自与他对视。宝相夫人等见大梵天已动真怒,自己等却被拉玛和哈奴曼所阻,无可近身,心头都是大急。但高手相搏最忌疏神,何况是梵天左右胁侍这样的对手?一不小心,竟然己方已有三人被哈奴曼和拉玛点倒。大梵天眼中杀芒闪动,手掌已缓缓抓向昭元颈部。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众人身边的地下响起,便如炸雷一般,震得众人头中脑中一片发麻:“难道陀宝利国的大梵天,也要亲手来杀无力抵抗之人么?不知婆罗门的颜面何在?”这声音是如此沉闷有力,居然令全场之中人人震撼,一时间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人人都觉这声音简直是在自己耳边而起,却竟然无从分辨来自何方。
大梵天面色剧变,手忽然一缩,啪地一下将昭元和冰灵弃于地上。他双手平举作势戒备,全神戒备,冷笑道:“本大梵天是何等身份,岂屑于去做这等之事?朋友功力不凡,却不知是何方之人,可肯现身赐教么?方才沙中偷袭,莫非就是朋友所为?”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四)
大梵天这么这一问之后,周围却是毫无动静。众人四面而望,但见数丈之内并无其他之人,而远方也只数十丈外的几座大沙丘。难道那人武功当真到了天人合一之地步,相隔如此远之下,竟然还能如此震撼人心?梵天目光转了几圈,终于停在了那辆还未打开过的大车之上,慢慢一点点地靠近,忽道:“尊架莫非是藏在大车之后?”
良久,那车后面却依然是无声无息。忽然间,又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大梵天身份何等尊崇,婆罗门的地位何等崇高,今天怎么可以做这等之事?”这声音与刚才那声音明明应该是一人所发,却完全相反,说不出的诡异。
大梵天面色一变,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做一个极难极难的决断。所有的人都紧张地望着他,场中完全静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梵天慢慢道:“尊驾既然装神弄鬼,故示神秘,本大梵天也不想跟你纠缠。听尊驾口气,似乎与婆罗门有所渊源。尊驾若只是想来指教本梵天,本梵天自然会在梵天离宫相候,只望尊驾莫要不敢前来。”
他说完回头望了望昭元,提高声音道:“但今天却不一样。这小子虽已身受重伤,但却还有这么多执迷不悟的人没有受重伤。再说今天乃是护教的大是大非之日,岂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就让大事不成?孔雀明王甚至都肯为护法而丧功丢命,我又何必惜名?尊驾若真是婆罗门中人物,当能曲体本大梵天之良苦用心,还望这一次不要阻拦。”
他说完,四面望了一望,那声音却寂静无声。昭元等都是心意急剧下沉,忽听又是一个声音叹息道:“你为何要这般固执?真正最能威胁婆罗门的,又哪里是他们?”大梵天面色大变,厉声喝道:“胡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什么关联?”
大梵天连声怒喝,震得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那声音似乎也已被他戳中了痛处,竟然不敢再回答。大梵天冷笑数声,停了下来,却忽然面色一变,对拉玛道:“你带兵来了?”拉玛一呆,道:“没有啊!”哈奴曼侧耳一听,也自惊道:“那来的是谁的兵?”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都顺着他们所望的方向望去。顷刻之间,那边沙丘处已现出一片黑压压的骑兵,约莫有数百之属。那些人见这边之人都已经发现了他们,也就不再隐藏,呼喊着冲围了过来,有些人还在边冲边放响箭。
一名尊者忽然狂喜道:“是出走哈拉帕的五百弟兄!他们回来了!”说罢立刻挥臂高呼:“兄弟们,我们在这里!将他们全部围杀!”宝相夫人等也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昭元却忽然大声喊道:“二师兄,支奴干,你们也来了!”
那些人飞速便将众人团团围住,全都举箭朝大梵天等三人相向,人人面色冷漠。为首二人揭开斗笠,果然一是悉达多,一是支奴干。昭元和他们三人见面,都是惊喜莫名,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便听那几百人中的一人道:“夫人,兄弟们虽然与夫人理念不同,但生是圣城人,死是圣城鬼。今日圣城危难,我等虽千里之外,依然义不容辞。请夫人发令!”
那几百人同时大呼:“请夫人发令!”他们全声一喝,其声震天,竟不啻于万千勇士同时怒吼一般。显然,他们并非普通射手,而是人人都有武功在身,这一下若是齐射过去,大梵天等三人绝难有生还之理。昭元和悉达多和支奴干互望一眼,忽然大声道:“大梵天,你们可肯率众投降?”
大梵天哈哈大笑道:“我们是什么人,岂能向你们这些贱民投降?”哈奴曼忽然大声道:“生是婆罗人,死是婆罗鬼,一朝忠魂去,灵归婆罗神!大梵天尊,手脑兄弟们,殉教之日就在眼前,我们还等什么?”那些婆罗门刹帝利都浑身热血沸腾,齐声道:“还等什么?还等什么?”拉玛厉声道:“请大梵天尊发令!”
昭元见双方已是一触即发,全无回旋余地,心头实在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正在这时,那个久已沉寂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但这一次却是冷峻无比:“宝相夫人,你当知我与婆罗门有渊源。我虽不能容忍他们来杀你,但却更不能容忍你们妄杀我婆罗门之精英。如果你们今天不放手,那便是逼我最后抉择。这极严重的后果,需你部所有人来共同承担。”这声音说到后来,威胁意味已是越来越重,内力震撼也越来越可怕。
宝相夫人面色大变,良久之后,终于道:“师尊慈悲为怀,惠及天下,徒儿谨遵师尊之命。还望师尊暗中卵翼,日后保我等一条活路。”说罢挥手道:“放他们离开。”那五百勇士一听,都是极度失望。但一来他们已经说过请夫人发令,二来那神秘人的威胁乃是实实在在的可怕,也就都无法做什么。忽听一人怒道:“那我们先杀了这些刹帝利混蛋!”
这话一出,顿时人人都是如同受了提醒一样,都将箭又转向了那些孔雀明王的手下。那些刹帝利卫士都是大惊。大梵天厉声道:“婆罗门与刹帝利乃是脑手相依,望你们不要过分。”然而那声音这一次却未再威胁。度母厉声道:“梵天,我们可没想杀你们。如果你们定要跟他们一起死,那么那人再厉害,也责怪不到我们身上。”
大梵天看了看手下那些婆罗门众,只见他们纷纷想要与身边的刹帝利站得远些。大梵天极是激动,似乎在做什么最后的决定;所有的人都望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许久许久,大梵天终于摇了摇头,冷冷道:“不行,你们绝对不能杀他们。”
他这话一出,宝相夫人这边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一名尊者忽然哈哈笑道:“好!我们本来就不想杀他们,不过受些活罪而已。”大梵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那些刹帝利人众见情形已如此,都不约而同地集聚在一起,准备生死一搏。
悉达多忽然道:“各位刹帝利勇士,归依我吧。我不是贱民,我是一位刹帝利之王子,梵天三尊可以作证。你们归属了我,做我部下,便不是向他们投降。将来,你们也不受他们节制。”支奴干也道:“我是月氏王子。若是你们不愿呆在天竺,还可跟我去更北之处。”
昭元对宝相夫人道:“夫人,不如就这样吧。我这两位兄弟智慧通达,一定会度化他们,不会再让他们行凶。这样的话,此事也不会引起更大仇恨,便于你们的和解大计。”
宝相夫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大梵天尊,我们这些人已被你们赶到不毛之地,你们何必定要赶尽杀绝?今日之事,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望各位理解。”说着又道:“你们都可以走。这些刹帝利必须归属二位王子,不能选择其他去处;二位王子也保证善待他们终老。刹帝利之事,还望各位不要操心。”
大梵天目光闪动,又望了望那些刹帝利,终于道:“今日虽然无恨,来日未必无仇。将来不要让我看见你们。”说着打马而出,众人让开一条路,眼望他们离去。
过了许久,等到他们终于望不到影子了,悉达多和支奴干才开始收服这些刹帝利。这些刹帝利心头也很明白面前的处境和台阶,也就只好各自而择。昭元这才心情真正大松下来,全身忽然剧痛勃发,竟连坐也坐不稳,直直滚在地上。
等昭元醒来的时候,身体似还在马匹上摇晃着,从内到外的伤处更无一处不是痛得钻心。现在的他,全身都有一种没有支点的感觉,简直还不如昏倒时的无知无觉。但身边冰灵的嘤嘤哭泣声却还是激励着他,硬是勉强将他支持起来,居然还能勉强一笑,安慰冰灵几句。
冰灵大喜,却是眼泪横飞,好一会才又平静下来。昭元看了看天色,知自己这趟晕倒其实也还没过多少时间,忽然想起莫西干、地藏王和孔雀明王不知是生是死。度母似知他意,道:“莫西干和地藏王身体还好,但精神非常差。孔雀明王依然不知生死。”
昭元一听她说 “精神非常差”而不是“精神不太对”,立刻就安心了一大半。但他听说孔雀明王不知生死,心下却甚是惴惴,挣扎着要起来看一看。宝相夫人急忙拦阻,道:“孩子,你先多休息一会。”昭元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但他还是要活着好些。”
宝相夫人叹了口气,不再拦阻他,喝令队伍停下。昭元不喜人扶自己,先闭目养了一下神,这才慢慢蹭下驼背,来到那已被抬放在地上的莫西干、地藏王和孔雀明王旁边。前二人精神虽极是萎顿,但却还能勉强朝他笑一笑。显然,他们身体和精神尚未完全崩溃,完全可以再修养回来。孔雀明王却是一脸黑绿,气若游丝,半点不见起色。
昭元把了一会脉,又翻起孔雀明王的眼皮看了一会,道:“麻烦能运功的都来一下,先帮他导气顺脉。”一名尊者恨恨道:“此人心狠手辣,我们岂能救他?”宝相夫人也道:“只要他能不死,也就算了。他若醒了,我们只怕无人能是他对手。”
昭元摇了摇头,道:“他还是活着好些,这样你们才可更多一个要挟。现在若还不救他,他绝然挨不过明天早晨,又哪能不死?你们看不出来么?他正丹田处吃了令师一记真正的重手法,全身经脉已然全断,便活下来,也是个废人了。若还不相信,不如就多准备些蛟索反绑他,再多来些人看着他就行了。”
宝相夫人等本来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太恨太忌惮这孔雀明王,是以才不愿意来救他。但现在见昭元已这样说了,也就只好都来帮忙。度母还是不放心,先用极韧的筋类绳索,一道道将孔雀明王双拳双脚绑得死死的,这才开始运功相助。昭元则自己搭手在孔雀明王身上,请悉达多和支奴干在自己背后助力,为孔雀明王揉按穴位。
过了好一气,孔雀明王终于动了一动,却张口就是一口微微绿色的鲜血涌将出来,幸好被昭元之胸挡了大半,余人才未被波及。众人都是一惊,除昭元三人仍在助他推血过宫外,无不停手戒备。度母道:“弥陀公子,此人的血会不会有毒?”昭元摇了摇头,道:“无妨。”停了一停,又道:“没有毒的。你们放心。”
宝相夫人幽幽道:“看来这似是一种邪术,很可能就是那什么尸魔功。”昭元点头道:“很有可能。我进天竺时,曾遇到有人割取死人之头,说不定就跟他有关。”宝相夫人点了点头,道:“此术邪恶之极,威力据说其大,能够起死回生,死中求活。所以……”
昭元想起孔雀明王偷袭自己的情形,心头后怕不已,道:“我会小心的。现在他筋脉全断,又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宝相夫人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孔雀明王终于睁开了眼睛,但只是呆呆地望着众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昭元不以为意,只是继续按揉。孔雀明王的头也渐渐能勉强转动了,四面而看之下,脸色也开始连连而变。度母冷冷道:“看什么看?莫非还以为你那些部下能救你么?”
孔雀明王瞪着她,眼中就象要喷出火来,可看了看周围的几人,却忽然又面露疯狂而奇诡的笑容。昭元甚是奇怪,道:“你笑什么?”孔雀明王全不理会。昭元心头起疑,忽道:“周围有什么异况?”宝相夫人道:“我们已经特别注意了,方圆百里之内,什么也没有。”
昭元心下微微放心,但却还是站起身来,极力扶着驼马,勉强四面张望。众人都是心头惊疑,也自四面张望。忽然,昭元猛地转过头,却见孔雀明王也立刻脑袋一瞬,低下头去。但昭元现在到底比他快些,已自看得分明,孔雀明王刚才是在偷看悉达多,而且当时他脸上那股邪恶的笑容,也更加明显和疯狂。
昭元冷冷看着孔雀明王,忽道:“你进攻了迦毗罗卫国?”悉达多和那些新来的骑兵顿时大惊失色,齐声惊道:“此话当真?”孔雀明王面色丝毫不变,就如完全没有听到一样。昭元望着着孔雀明王的神色,看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不可不防。再说宁可想得坏一点,也决不可太往好的方面想。”
悉达多眉头一皱,道:“既然这样,我们马上回去驰援!”孔雀明王忽然大笑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昭元冷冷道:“怎么会来不及?”孔雀明王冷冷道:“我入沙漠的第二天,便是大军进攻迦毗罗卫国之期。你们算算现在是第几天?等你们再回去,又是第几天了?”
悉达多急道:“无论如何,必须回去。”孔雀明王哈哈大笑,居然也不再说话恐吓。一名尊者忽对宝相夫人道:“净饭王收留过我们,这次我们应当回去帮忙。请恕我等现在就要告辞。”昭元一听之下,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难道他们不是去的什么哈拉帕,而是去的迦毗罗卫国?嘿嘿,难怪有人传说,在迦毗罗卫国看到过我说的那些挑拨各部的人,可我自己到了那里,却什么也看不到。原来,是净饭王亲自收留的他们。”
第三十七回 危急存亡系一身(五)
昭元沉思间,宝相夫人已向那尊者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你们想过没有,连他都懒得恐吓你们,你们此去,是不是羊入虎口,全无用处?”众人一听,都是心头一凛。孔雀明王冷笑不止。宝相夫人慢慢道:“自来两国交战,要是到了彼此灭国这一地步,双方士兵必然动辄数万,还有大批战象主攻。你们这几百人去,能当得什么?”
支奴干忽道:“刺杀其主帅?”孔雀明王哈哈大笑,脸上现出了极轻蔑的神情,道:“就你们这些贱人,连‘高手不入有备之营’这一道理都不懂,也想去刺杀主帅?莫非以为我那些将军都是饭桶?莫非以为随军的那些奇能异士们,也跟我带到这里来的人一样,一个个都是猪头?你们就等着灭国罢!”
支奴干怒道:“迦毗罗卫国英才辈出,我兄弟也还在那里帮忙,你们就这么轻易能攻破?”孔雀明王冷笑道:“我何必要你们相信?我这么多年养精蓄锐,你当我是白养的么?”
昭元忽道:“带上他同行。”众人心头一动,都是明白过来,齐声赞同。孔雀明王哈哈笑道:“带上我?威胁他们?真是好笑!我都受制了,谁还能制得住现在的他们?他们只怕巴不得借你们之手来杀我!嘿嘿,不过我反正也没命了,便跟你们去看看也好。”
众人一听,却也觉得有理。昭元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去看看,不能轻易被他这么吓着。”说着忽然微微示意,已有人顺势点了孔雀明王的穴道。昭元忽然转过身来,悄悄凑到宝相夫人耳边,低声道:“不光他去,我也去。”
宝相夫人吃了一惊,低声道:“你身受如此重伤,去做什么?”昭元低声道:“我还有兄弟在那里,我一定要去看看能帮什么。再说,我可以路上养伤的。我们有宝马,还有孔雀明王在手中,可以随机应变,一定会安全回来的。麻烦您……”
宝相夫人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灵儿,你过来。”冰灵听话的靠过来,道:“妈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听呢?”宝相夫人勉强一笑,道:“在说你长大了出嫁的事。你想听也可以啊。”冰灵顿时满脸飞红,一头扎进她怀中撒娇。宝相夫人手轻轻一拂,冰灵立刻就象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依偎在母亲怀里。
昭元松了口气,望了望她那尤自透着孩子般笑意的小脸,想起自己等老是合起伙来骗她,心头一阵难过,一阵怜爱,更是一阵留恋,几乎都真的不想去这一趟了。他定了定神,极力移开眼神,道:“夫人,救兵如救火,我们一定会快去快回的。我们也知道保重我们自己是最基本的要求,请你们放心。……盼您……盼您照顾好她。”
宝相夫人点了点头,轻轻叹道:“你去吧。你记住,她没有你,很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盼你不要有侥幸之想。”昭元心头一痛,扭过头去勉强爬上自己那匹汗血宝马,朝前面已开始出发的队伍追去。
这一路上,昭元强逼自己只想两件事,一件是自己的伤必须以最快速度治疗,第二件就是如何以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去救迦毗罗卫国的人。才奔了半天,就赶上了沙漠游骑,而他们则是在拼命朝这边跑,要来报告迦毗罗卫国遭袭的事。众人听得此事当真,都是心头更急。
连奔数日,终于跑出了沙漠,只听有游骑来报,说有人传说摩揭陀国已被陀宝利国的另外一路大军攻占了。原来孔雀明王和大梵天这次大张旗鼓北行,引得各国都以为这下可以轻松一下,不料却被他趁了这个时机,反而顺利无比。众人心头大是焦急,一面担心弥勒等人的遭遇,一面也期望迦毗罗卫国可不要已经被攻下了才好。
等到他们奔至迦毗罗卫国境内,果见一路上烽烟四起,到处都象是刚被乱兵席卷过。待到问时,果然陀宝利大军已击破了所有其他城池,现在正集结五万多兵力和六百多头战象,围攻迦毗罗卫国都城。众人一听,都是吃惊不已:“这么大的军队,孔雀明王竟然能做到在邻国隐藏得这么隐蔽,当真是骇人听闻。也难怪他们一路势如破竹。”
还没到净饭王城外五十里的地方,已有敌兵来巡查,这些自然不在他们话下。但再往前走,却是敌兵越来越多,而且已经开始看见了战象。众人越来越吃惊,却根本不敢停留,每次一遇大股一些的敌兵队伍,立刻便将孔雀明王亮出,在他们一片惊愕中抢先冲远。
昭元和支奴干等皆知这等行军打仗,气势乃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虽然自己等人数并不多,但只要给城内之人以援军到达的感觉,立刻便能对其士气有莫大鼓舞作用。因此,他们不顾一切,说什么也要大张旗鼓地冲入城内。
果然,城上之人忽见王子和援军到达,都是一阵欢呼。他们虽然明明看见来援人数并不多,却还是里应外合,欢天喜地地迎入城内,象迎接英雄一样欢迎。众人根本来不及休息什么,急忙就问各处兵由。昭元得知这些,又和悉达多、支奴干和依维干等人长谈一夜,知道了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原来他们被关押在梵天离宫,忽然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来救他们,但却只救出了两个人。那黑衣人对他们说梵天离宫现已加倍森严,不好再去,要他们到迦毗罗卫国来找昭元。同时,也可顺便帮助迦毗罗卫国训练骑兵,小心对付偷袭。结果二人来后果然得净饭王重用,还发现了那五百内卫,顿时彼此起了怀疑和矛盾。
后来的一天,那五百内卫勇士忽然哗变出走。他们甚至还“劫”走了支奴干和力图调和的悉达多,只是后来才在悉达多的极力劝说下,才放松了支奴干一些。迦毗罗卫国对此事震惊不小,全国上下都是一片忙乱整肃,彼此猜疑。注意力被转移之下,陀宝利国一路势如破竹,直逼王城一带才被勉强挡住。若是算到现在,已是被围城了五天多了。这其间打了好几次大战,虽然己方勇士英勇作战,但敌方士兵却也不差。对耗之下,形势甚为不妙。
昭元等彼此看来看去,都是没法说什么。那五百内卫勇士自知与此结果不无关系,人人心头愤上一口气,要来日与敌大战一场。到得第二日,昭元等祭出孔雀明王,果然丝毫也不见效,硬是被下面的将军们坚称是假的,最后还是免不了大战一场。
这一仗自然又是双方战象耀武扬威,双方士兵冲锋陷阵,从上午直杀到下午,依然不分胜负,场面更完全是一团糟。这一役双方损失都是不小,五百内卫死了七十多名,其余的也几乎没有不带伤的,可见战况之激烈。
昭元在城头看了整个过程,已知如果不能每战都有所得,老这样对耗下去的话,最后肯定是迦毗罗卫一方彻底兵败。他闷头苦思,几乎都恨不得自己伤势立刻便好,那就可以亲身入敌营去试试运气了。可他们现在已大有防备,自己就算真是全好,又能怎么样?
这一苦想直从傍晚想到凌晨,依然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徒然落个头痛欲裂。昭元心头烦闷之极,连清凉功法都似没劲去运,只得干脆出外先吹吹自然凉风,散散心意。
然而这正是国破家亡的时候,满地满街都是入城避难的小民百姓,以及不时走过的巡夜士兵和战象,哪里有什么好散心的地方?昭元走了一气,心头更是烦闷,忽然想起各国的神宫之所在多半应该清静些。当下他便问明所在,信步朝那里走去。
才到那里,便见该处更加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似正为一件极重大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昭元心下奇怪,便问旁边一名小队长道:“这里怎么忙成这样?”那人知道他远来是客,也就没对他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有什么鄙夷,恭敬答道:“这里是我们的神宫之地,更是为战象祈神的地方。每次大战前,法师们都要亲自为战象们施法施祭。这是祈求它们能在来日的大战中勇往直前,不会被敌人的法师巫师变得反过来践踏自己人。”
昭元心头一动,忽似有一个念头闪了一下,但又一时无法确定是什么。他点了点头,慢慢又再近前,细看那些法师们虔诚之极的样子,不由得连连摇头。他回想起白天观战时所看到的景象,心头一叹:“看来战象这个东西,虽然威力很大,但确实不好控制,无法预测。现在情况危急,所谓病急乱投医,确实也由不得他们不虔诚祈求。当时那头疯象什么都没有,就让我那般费力,何况这些还都是受过训练、骑了士兵、前批铠甲的成群战象?它们要是在战场上反水,那还了得?”
昭元想到这里,便随口问起这战象作战的一般规范。原来天竺虽然也有马,但天竺人多还是不甚擅长骑射。通常来说,他们更习惯于用战象冲击敌阵,类似于中土用战车冲击敌阵的办法。受过训练的战象体型巨大,身体强悍,力大无穷。如果在战斗中能够勇往直前,往往能以一当百,攻破许多光靠人无法攻破的阵势,普通人、马都很难是对手。
可凡事有利则有弊。相对于马来说,战象有一个巨大的缺点,就是在激战之中,其行为极为会变得难以预测、难以控制。如果一头战象在战斗中忽然出了问题,掉头往回跑,往往会对己方阵形造成致命的破坏,其伤害甚至会比敌人用十头战象配合攻过来还要大。
由于天竺人实在无法确定其反叛和和不反叛的规律,自然而然就将其神化,认为是冥冥中的神灵在操纵。因此,只要有战象参战,双方通常都会在各自阵后摆开许多随军巫师,拼命施法,以求招请有利于己方的神灵,驱逐有利于对方的神灵。说到底,这些也就是要本方不可控制的大象少些,敌方不可控制的大象多些。而双方士兵也常用火光、大声呼喊、奇异颜色、以及挥舞各种画着奇异猛兽的图形等手段,来助己方战象之威,恐吓对方战象。简而言之,中土作战的一切中心都是战车,而天竺大战的一切中心都是战象。
昭元呆呆地看了许久,又想了许久,忽然脑中一念头闪出:“若是把大象灌醉,那会怎样?当初那疯象醉了之后,是何等的勇悍无畏?既然大象在战场上后来的行为不好预测,那么何不先控制好它们的举动,让它们后来的行为总跟先前一样,保持不变?”
这念顿时一发而不可收拾,满满地占据了他脑海:“那些巫师行的什么法肯定没效,我看那些辅助性的助威手段,没准才是造成某些战象失控的主因。如果能把战象都恰到好处地灌醉,等到战前给一个刺激引发它冲前,那么它不就一直勇往直前了么?”
这个办法冒出来后,昭元顿时就象是穷孩子捡到了金元宝一样,几乎立刻就要纵上台去跟那些祭师们说。但他终还是大祭师出身,知道这个时候只自己一张嘴去说,他们绝对不可能相信,便死死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先跑回去跟悉达多他们说。
果然,支奴干和依维干一听之下就眼睛发亮,连称好计。可悉达多却是半信半疑,显是长期以来天竺对神灵操控大象的传说,深深的影响了他。再说了,他也没亲眼见过醉象的样子。
昭元知道,若不让他亲眼看看酒醉后大象的威力和举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就道:“眼见为实。我们现在就去那里试验一下,你看怎么样?”悉达多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四人便一起来到了那大祭台之处。然而悉达多才跟那些祭师们略略一说这个想法,一大群愤怒的祭司立刻便将四人包围了。争论之际,人人都道他们太过分了,竟敢不相信这桓古以来的金科玉律,胡乱猜想和亵渎神灵。更有甚者,有人还要拉他们去大祭师和净饭王那里评理。
尽管昭元等一再表示,只需一两头战象做做尝试,当场演示给他们看,但他们也依然愤怒地拒绝了这一方法。因为这一亵渎神灵的行为一但发生,必然让他们千辛万苦所积累下来的对神的献祭化为乌有,彻底激怒神灵。争论之际,甚至还有好几人说,第二天若是大败,必是这亵神的思维所致,昭元等必须为此负责。
昭元心头越来越是有气:“我才是真正的大祭师,也见过祭师无数,还真没见过你们这样固执的。居然连半点尝试的机会都不给?!这哪里是引领人们探究知识?这简直就是在愚弄族人、禁锢族人!”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在如此久远的传说之下,这事也不能太怪他们。中土还不是有无数人迷恋莫名其妙的传说和信念,并以此来愚己愚人,几百几千年都不变?且若不是祭司们如此敏感、固执和坚持,婆罗门的地位也不会如此牢固和崇高。
悉达多见昭元面色阴晴不定,生怕他抑制不住当场吵了起来,急忙将他拉过一边,又向祭师们连连陪罪,这才把这件事掩过。昭元心中有气,闷闷不乐,但也知这时候绝对不能跟他们起冲突。无奈之下,他也就只好跟着悉达多回去消气解闷。但这一次,悉达多却将他们悄悄带入了自己旧时的府邸中,等来到一处小院,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一位仆人牵了一头小象过来,才比一人之肩稍高。昭元奇道:“你……要我用这么小的象来尝试?”悉达多苦着脸道:“稍微大点的象都被征召走了,这已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了。”昭元想来想去,却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当下先吩咐众多人将墙、门都关好,四人戒备好,便开始用特别加甜的酒灌那小象。
那小象从来没有饮过酒,但还是饮得津津有味。昭元见它喝了一桶又一桶,居然死活不醉,心下嘀咕:“不会吧?那头疯象到底是喝了多少才醉的啊?”
昭元渐渐灰心下来,喂得便有点迟了,那小象不满地朝他怒吼了一声。昭元心情不好,随口也朝它怒吼了一声,还踢了它一脚。那小象顿时鼻耳直竖,怒吼连声,追着卷踩他。惊呼声中,昭元大笑道:“它醉了!它醉了!”话未说完,一头还险些撞在墙上。
那小象受激,死死追着昭元横冲直撞。现在的它简直可说暴烈非常,而且契而不舍,全不复先前的那种温顺乖巧的样子,硬是将悉达多看得吃惊得合不拢嘴。支奴干想起昭元所说,故意拿起火把、图画等物体吓唬。那小象根本不理,只是死死地就追踩昭元。
昭元忽道:“撞开那边的墙壁!”依维干一怔,立刻明白过来,运力于身,跟昭元一起撞破了那一面的墙壁。悉达多等也知他二人用意,急忙边追边喊道:“小心,小心啊!”
四人一象一路飞奔,直直奔到那大祭台旁边,立刻便将那里搅得一塌糊涂。许多人擂鼓恐吓,挥舞火把,更还有祭师拼命念咒行法,但却都毫无效果。依维干和昭元一面飞速而跑,一面大喊道:“你们看,这象威力无穷,不死不休,而且不论怎么吓、怎么做法,都不能改变。不信你们放旁边的大象来围它试试!”
那些祭师眼见那小象情状,忽然放出两头大象来拦它。那两头大象正是这头小象的父母,可这小象竟然毫不畏惧,依然一头冲撞过去。它父母顿时吓了一大跳,直朝两边逃窜,自己几乎都控制不住。无论是人是象,那小象眼中几乎全无,只是眼睛血红地直追昭元。
昭元跑得死去活来,全靠大家不停地帮他几把,最后又弄来十几道绊马索并在一起,这才勉强将那小象制伏。那些祭司们亲眼见此情形,都是惊得目瞪口呆。昭元喘着粗气道:“这象非同寻常,乃是被大祭师神念行法,普通咒念如何能阻?看来,若无各位法师们细细作法,它是平静不下来的。各位法师,我们何不去驯象场作法?”
那些祭师本来见这象如此疯狂,而且也确实有股酒气,都疑是昭元试来给自己等看的。因此,他们心头都很担心昭元会直接嚷破,让自己等颜面扫地。现在一听昭元如此说,人人顿时脸色都和了不少,立刻便有人应声。
不一会,众人便牵了二十头战象,分成两队来到象场。等众法师将闲人驱离,便一队灌醉,一队按照常法指挥,让两队相抗。结果用常法驱使的那队大象溃不成军,简直都完全不象是威风八面的大象,而更象只会四处奔逃的老鼠。
众祭师这才完全相信了,人人都对昭元四人竖起大拇指,说是他们“真正体会了神意,顺应神示”。四人当然也连连点头称是,并拼命强调,要让战象大展神威,还当由法师秘密施圣水浴心,更还得由众位祭师引领目标,发动第一击。不到一个时辰,这一大群人就由争得脸红脖子粗,变成了水乳交融,彼此都拼命说对方好。
此坎既过,自然就一切好办了。众人连夜拼命征调全城美酒,集中在一起祭神,准备到出战前给大象用。同时还特别告诫人们,除了祭师外,所有人必须尽量远离大象,也千万不可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或声响。否则的话,万一提前激发了半醉中的战象,那便不好收拾。
第二天一早敌军自然又来挑战。为了迷惑对方,开始的时候,自然还是一样地用许多巫师在后方,作行法状。等开战时,迦毗罗卫国一方的大群醉象突然上阵,当真是如虎入羊群一般,顷刻间便将对方的阵势摧残得不成样子。对方的战象哪里见过这等气势汹汹的威势?被吓破胆的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变成了几乎所有的战象,都象在帮迦毗罗卫一方。
敌军虽然英勇,但终于还是敌不过这大群战象横冲直撞之威。再加上那五百内卫人人身先士卒、全然不顾性命的冲法打法,很快就压垮了对方的气势。敌军将领见军心已溃,只好率领亲卫飞速逃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敌营中已是一片鬼哭狼嚎,人人都在抱头奔逃。
众人眼看这就在昨天还强悍无比的敌军,竟然如此迅速地就溃败了,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有人提醒,迦毗罗卫之军简直连追抓俘虏、打扫战场都要忘了。等战至下午,敌人阵地已荡然无存,已是完全没有了“抵抗”这一说。有些残兵由于还在被死不放松的大象狂追不已,许多人只好跳到水中树上躲避。
等到晚上的时候,迦毗罗卫军收兵回城,草草清点所得所失。支奴干忽然似是发现了什么,奇道:“那五百内卫呢?”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立刻惊觉,齐声道:“对呀,他们英勇善战,一马当先,立功极巨,怎么一个也不见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惊奇万分。等跑到住处去看,却只发现了头天写就的一封帛书,大意是他们曾经企图挑拨离间各部,又曾给迦毗罗卫国带来灾祸,明日必有一个交代。众人看了之后,都是感慨万分,知他们今日一战已是抱定了求死之志。无论如何,他们是肯定不会再回来的了。
昭元叹了口气,胜利后的如释重负之感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默默无语。忽然,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对净饭王道:“在下恳请陛下下诏,出兵解救摩揭陀国。”
这话一出,人人都是吃了一惊。一人道:“我军才胜一阵,喘息未定,怎能有此余力?”昭元凑上前去,低声道:“陛下,孔雀明王攻打迦毗罗卫的这一路,已从实力上完全崩溃,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经此一战,迦毗罗卫神象之威天下闻名,对敌有巨大的震撼力。摩揭陀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若能放出风声,说是要救摩揭陀国,甚至直袭陀宝利国本土,心理上定然对敌人有极大的震撼。那一路敌军不愿自己实力大损,说不定还会主动撤兵求和。贵国在天竺一向被诸国看不起,若是能行此一义,日后定会大为改观。”
净饭王一听,也觉似是有些道理。但他沉思许久,几次想要回答,都还是没有说出来。昭元道:“只请陛下先发诏书,放出风声,说要去征讨,也做准备之势。真正起发日期,不妨拖后。在下先去,用这孔雀明王来给他们一个台阶。”他见净饭王还在犹豫,忽然道:“若是陛下怕兵力不够,我便去周围联合各小国,征集他们的象军助战。陛下自然仍是盟主。”
净饭王想了一想,点了点头,道:“也好。我军休整的时候你们去先试试看,若是不行我再真正出兵。此行不一定需惊动盟军,我这就发诏书。”昭元退到后面,大声道:“陛下恩泽列国,万民皆感。贵国此一义举,必当千秋万代,为天竺传诵。”众人都是跟着赞叹。
当下昭元等几人休整了一夜,也准备了一夜,次日一早就直奔摩揭陀国。昭元虽然口上信誓旦旦,其实真正结果如何,自己也是完全没谱。他所唯一肯定的,就是那些败逃的士兵肯定会在自己等到达之前,就将神香的消息传过去。因此,此行希望也许不是太小。
昭元心里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那宝相夫人之师似乎无所不能,而且肯定与陀宝利国婆罗门和刹帝利颇有香火之连,很可能不会容忍陀宝利国实力损失过巨。那么此行劝退中,他是会暗中帮忙劝这支军队呢,还是直接悄悄将战象饮酒的秘密告诉他们?
众人乔装打扮,连易容都不忘,都显得极不起眼。一路晓行露宿,到第二日的晚间,他们终于赶到了摩揭陀国境内,在一处废弃已久的破旧神庙歇息。昭元将孔雀明王取下,见他气色已恢复了许多,也就放下心来。
但这时昭元的伤势其实还重,无论怎么模仿都达不到孔雀明王的那种武功,很容易被内行看出来。这个大漏洞,自然为此行投上了一层阴影。无奈之下,众人只好专心致志,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孔雀明王的声调,看看谁能学的最象,说不定到时可派上用场。
众人几乎是一夜未眠,都在苦练苦摹。待到凌晨的时候,悉达多忽然觉出有些不对,示意众人停声躲藏。果然,过了好一会,一行似是贱民打扮的人朝这边走来。众人互望一眼,都是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那些人走近了,忽听一人道:“终于快出境了,应该安全些了。白天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昭元一听,心头一动,因为这似乎就是降龙尊者的声音。悉达多也听了出来,但二人都觉那后面有些人虽然面目衣着也都极污秽,但却不甚象是贱民举止,便都按捺住心头冲动,想再看看究竟。只听又一人道:“还是早一点走吧,早出去早心安。在这国家里面,我总觉得心神不定的。”这自是伏虎尊者的声音。
降龙尊者道:“欲速则不达。你看看她们的情形?哪里象还能走路的样子?”伏虎尊者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后队中一人道:“各位伯母,请这边来。”昭元和悉达多都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直奔庙外,叫道:“大师兄!大师兄!”
那发话之人正是弥勒。弥勒一听之下,立刻止住众人的戒备作势,喜道:“二师弟,三师弟,真是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昭元哈哈大笑,道:“怎么不是我们?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都是欢喜不禁。那些跟随降龙伏虎二尊者的人,本来一见里面居然藏的有人,都是个个惊惧无限;这下见是友非敌,自都大大出了一口气。有几个老妇人承受不住这反差刺激,直接颓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众人正要互问缘由,弥勒却道:“老人家们太累了,还是先扶请她们进去休息罢。”众人一想也是,便将那后面的几名老妇人先朝那神庙扶去。昭元越来越觉得那些老妇人很不象普通贱民,但一时间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正在这时,忽听几个声音厉声喝道:“你们是谁?停下来问话!”所有人都是齐齐吃了一惊。昭元更是大震,因为来的竟然是拘魂使者。要知若是在平时,自己当然不惧。可现在自己几乎都不能上场,支奴干和依维干都留在迦毗罗卫国协助整兵,己方能战之人只有弥勒、悉达多和二位尊者。这却能不能抵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