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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万王之王 第十二回 世外桃源苦乐新 BY九头鸟

(2005-09-12 19:30:21) 下一个
原创 万王之王 第十二回 世外桃源苦乐新 BY九头鸟 第十二回 世外桃源苦乐新 (本书"万王之王"为九头鸟原创且保留全部权利.信件请发至[email protected].如未能看全贴出的全部回目,请到九头鸟自己的网页http://www.ece.osu.edu/~weim/,然后选"中文版",进去后选"本庄庄文",可以看其汇合版.网页更新可能有延迟,请谅解.) 如此又过了数日,杜先生果然带领一群常年跑外的族人出去了。杜先生临行前,交代昭元要好好喂养那些蛇虫,每天小心服药试毒,同时还要好好照顾自己、琴儿和族中病人。若是遇到族人有些小的杂症,自可先放手用药治疗。若是大的,没有把握,便可先用药物镇一下病情,等他回来再行处理。昭元自是一一遵从。他从小便多是自己照顾自己,加上也已居此数月,又用心学习,是以对这一切都是驾轻就熟。有了上次的教训以后,他已不敢胡来,再去冰洞时,每次都小心翼翼掐好时间,一觉不对便立刻跑出。 渐渐的,他身体抵御寒冷之力似乎有所增强,一次已可坚持到两三柱香的时间了。再到后来,他甚至已能在喂蛇之余特意那洞中半躺半睡,来上个把两个时辰。每当那个时候,他无聊之下,便和鹃儿在黑暗之中大眼瞪小眼,倒也别有一番好笑。 杜先生特地交代过他,所谓在冰洞中睡觉,其实也不过是夸张,便如有人号称“一手遮天”,其实不过是权势大了些一样。若是真能在极冷之中赤裸裸地睡觉,那实是闻所未闻的事,人类本身实在不可能达到。现在昭元毕竟还是开始,在那小冰洞中特别要注意集中注意力,自然绝对不可以真的乱睡。否则,这便如可能在酷寒之中攀雪山一样,一但人肉体和精神上停了下来,便极可能眼睁睁地被冻毙。因此,他只要能在小冰洞里静下身心,半醒半睡也半警惕地忍受个把时辰,实在就已是惊世骇俗了。 昭元原来就已遵循公孙贤之吩咐,先行“忘却”原来爹爹所传内功门路,只留根基,这些时日在这阴寒催逼之下,进境已更加有改善。再加上杜先生留下来的每日滋补之方,昭元对自己信心大有增长,原先那疑心自己不适练武的念头,可说早已彻底一去不复返了。去了这一层层的心底压力,这些时日他每日里喂蛇、医人、练功、试毒,还当真是游刃有余。 每当昭元白日有闲,便回想杜先生的许多猜测,有时甚至会回想那当日师祖所传之天书。当然,等头脑一乱,他就急忙与琴儿共同研究探讨。琴儿甚是聪慧,辩驳之际经常反令昭元哑口无言,只是不喜武功,自然也不好勉强。昭元一直以来,不是和爹爹生活在一起,就是和师父师兄们生活在一起,无形中总是有一中自上而下的压力。现在有这么一个比自己还小一点、还又很乖的小姑娘一起玩,上面居然还没大人看着,这等日子实在是以前想也想不到的。他甚至都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应该有的童年。 长时期喂养之下,那小洞中的奇蛇异虫竟然也对昭元不甚避忌了。早些年只有杜先生一人敢去喂这些毒蛇,可是每年都有好几次是族人出外采购的时间,他乃是不得不走:他身受族人供养爱戴,又身居大祭师之尊位,便连族长也是对自己礼敬有加,同时又本是中原人,知道如何不被欺诈。既然如此,遇到这等重大之事,他怎能不亲去引导? 于是每当杜先生去,便有几十天乃至一两月不能来喂食,只好一次将大量食物送入。本来蛇性命长,若是不动,数月不死乃是常事。但这些饵蛇一入奇蛇之处,便大都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又哪里能捱这么久时日?那些奇蛇又皆是傲气天生之类,屈身铁网之中,不绝食而死已是难得了,又如何肯去吃那些日久死了的死蛇?是以它们一个个多半都只肯以那些草木蛇粮为食,苦撑这些时间。因此,那杜先生虽然捕蛇之术高超,平时喂养也极丰厚,但多年之下,群蛇对他仍是好无亲近之感,总是一见便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杜先生也战战兢兢,喂蛇时丝毫不敢大意。 但这一年的这段时间里,却是有昭元代喂,那情形自是大大不同。群蛇本来已准备节食挨饿的,不料这段时间居然还是甚为丰厚,顿时对昭元要有好感得多。多日之后,群蛇居然对昭元并不避忌,每日一到喂食时间,便纷纷游到醒目之处照直相待。 昭元渐渐熟知蛇性,知道这些蛇已对自己有了相熟之意,是以也就小心谨慎地试着去取这些蛇的毒液。而这些蛇饱食之后,大都也甚是温顺,取毒之际居然也不甚挣扎,一如那些普通毒蛇一般。当然昭元也不贪心,知道这些蛇都不容易,每次都只取极少。再到后来,因为取毒已成常事,那些蛇似乎也知道无法逃避,干脆也甚是配合,而且多次重复之下,其配合之熟穰程度竟还远在寻常毒蛇之上。 昭元见它们如此,更是感慨。显然,这些奇蛇要比那些普通毒蛇聪明得多,也有灵性得多,是以才能不几次便能知道自己处境,知道好好合作反而能少些痛苦。而那些普通蠢蛇,有的都被取了好几年毒液,却还是不知道好好合作能减少麻烦、减少痛苦。如此一来二去,昭元竟然觉得这些奇蛇反而比那些普通蛇要可爱得多,而与那原来追杀自己父子的“批着人皮的毒蛇”比起来,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到后来,昭元试多了这些蛇的蛇毒,便又再穿上自己久已不穿的皮衣,挑了一条自己已经可以勉强忍受其毒、较有把握治疗,也较有把握重新捉住的小小的奇蛇,放它出来观察。不料它在笼外游走之际虽甚是欢快,但到了喂食时间,却又主动跑回笼中等昭元喂食。多次之后,昭元确信这些蛇确实已经真的没有逃跑之意,索性将各种蛇一到某一时刻便都放出来,让它们好好活动一番。当然,时间、地域需要时刻注意,因为有的蛇有时会相互打架。 日久之后,昭元渐渐也明白了其中之理。这些蛇都是奇异之种,天生聪明,而且又只有此地适合它们生存,自然是不愿离开了。再加上此地后来被辟为储藏之处后,杜先生藏起的药物气味,使得一些原来常来的一些小动物不再来了,这些年蛇已经是无可觅食,也只能回去等待喂食。 同时,本来不论人或动物,天生就有些犯贱。一但被限制死,便极想冲破限制,成天便对这层限制恨之入骨。可是当真被放出来的时候,却又可能觉得还是原来的地方好,反而老老实实呆在原处不想乱跑。这些蛇既都是蛇中精英,这些在它们身上自是反映得更迅捷。 昭元想通了这个道理,有时候望着那些被放出来、到处游走的蛇,心下不禁暗笑:“不知道杜先生看到这些会怎么样?嗯,这些蛇只怕还是不喜欢杜先生。日后杜先生回来,若是进洞来看的话,还是应当约束一下它们。要不就日后只是我来喂吧。” 待到后来,这些蛇毒越取越多,杜先生却还没回来。昭元想起杜先生说过,蛇毒最好是即取即用,于是便也常找些山猴野鼠试来试去,装模作样地记录一回。但猴群数量还不多,且往往一上一点点奇蛇之毒,便哀号几天不见好,确实也是用不掉这许多毒。比较起来,反而是自己比它们要强得多,常常在自己不想睡而又有些困的时候用些来提神,便如饮茶一样。 经过这段日子,昭元确认自己对蛇毒抗力,确实已是远远甚于这些猴子了,因为做起尝试来,自己总是恢复极快。即使涂的是未经过稀释的毒液,如果用那些用于猴子的治疗药物,自己也恢复得快得多。他得意之下,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都可以让奇蛇咬上一口了。但那些奇蛇不知怎地,对咬他甚无兴趣,他试了几次,却没几条蛇理睬,倒还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些时日在冰洞中与那种奇寒相抗,再加上公孙贤指引途径,以及这些奇蛇蛇蜕、蛇毒的滋补,其实内力进境已是非同小可。只是他现在仍是多关注外功,再加上小时候的内功底子与现在的有异,有时还是会相互干扰,无法完全收发随心。因此,除了消除疲劳外,他也不大会多用内功。 他原来心境甚低,还曾疑心自己不如别人,现在发现自己苦苦修练之下,居然也不比别人差,早已可说是喜不自禁了。因此,他虽见自己还不能随意运用内功,心有遗憾,对这却也并不勉强。对于多余蛇毒,昭元便自己直接吞服一些,再做成些药丸,以备以后另试。 这一日昭元在奇蛇洞内喂完,忽见到左边小冰洞的那条异蛇停止了进食,身体退到了洞壁的一角,也盘成一团,竟然很像那些本来要被它吞食的活蛇。而那些用来作饵的几条蛇就更不用说了,身子软瘫,连头都不敢昂,简直都成了一滩软泥。昭元大是惊奇,要知道这条奇蛇便在这些天生王霸之气的奇蛇中,也算是好勇斗狠的一条了,可是现在的情形,明明就是一幅高度戒备和害怕的样子。难道还能有什么东西,能令它如此戒备忌掸? 不多一会,只见洞壁的另外一角游来了一条更小的怪蛇。只见它身子微扁,竟然有点象是本族人常养的土蛊,远看之下,甚至还有些象是一条大大缩小了的扁平腰带。而且它遍体泛出奇异的蓝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看在眼里,简直就觉得这蓝光映得它的身体半透明,给人以一种神秘的妖异感。它游动之时极是灵动,每当前面有障碍物时,尾巴只轻轻一弹,便轻易贴着障碍物游过,身体简直就象是与那障碍物体融为了一体。随着它的游动,它身上的幽冷蓝光便象一条缎带般向前舞动,极是灵异。 昭元本能地觉得这小蛇必定天生奇毒,乃是王者中的王者,不然也不会引得那高傲的奇蛇们如此忌惮。他心下不由得暗暗后悔,暗骂自己怎的没有将那皮衣穿来?不然便可好好近看了。又想:杜先生说曾经有一条小蛇极是怪异,想来便是这条了。可杜先生不是说,他已把这小蛇给关在了那面石墙角落了么?怎么现在却在外面? 那小蓝蛇本来还在铁丝网之外与笼内诸蛇对峙的,不知怎么地,忽然身子一缩,竟然从那极细的网眼中钻了进去。里面诸蛇顿时大哗,除了那原来的奇蛇还算沉得住气,依然在昂首欲搏外,其余的蛇立刻便没命地朝另外一边逃窜。那蓝色小蛇昂首游动,似乎一点也不把那奇蛇的搏斗之势放在眼里,径直从它前面游过。游着游着,它忽然尾巴一弹,拉回来一条逃命的蛇,一口便将它的头吞进了自己的口中,慢慢吞噬。 昭元甚是惊奇,因为它知道,蛇在吞大型食物的时候乃是最脆弱的时候。这小蛇明知那原来的奇蛇对自己不善,居然还敢就如此大摇大摆地当面吞食,显然是有恃无恐。这蓝色小蛇身体虽小,吞噬竟然是极快,不多一会那条被吞的蛇就被吞了进去。这时候它身体也大了不少,却居然并不僵卧休息,反而更是欢快地游了起来。昭元见它似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暗奇:“难道它还想再吞几条?它拼命吞下一条也就罢了,可身体已被胀成这样,若说再吞,那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啊。” 但过了一会,却见那蓝色小蛇仍是来回游动,并无其它异状。昭元心中忽然想起一事,当下走到原来杜先生介绍关于这蓝色小蛇的地方,见那里的网眼果然远比这里要细密得多。显然,杜先生也已料到这小蛇能缩小身体,是以收缩了网眼。但这小蛇既仍未能被关住,想来定是洞壁上本身就有什么隐蔽裂缝之类。 昭元觉得这条蓝色小蛇极是奇异,心中很想把它捉住。他见这蓝色小蛇一时似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起身回去,备好了皮衣又进来。这时却见那小蛇身体居然又恢复了原状。昭元大奇,暗想:“难道它这么快就消化完了?” 但转眼一看,却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条蛇的形状,只是血肉模糊。昭元心下恍然大悟:原来这小蛇又将那被吞的蛇吐出来了,只是身上的一层皮被融掉了。原来,这小蛇竟只是想吃皮。再细看时,却见那蛇的蛇胆和装毒液的毒囊似乎也不见了,自然八成也是被这小蛇给吃掉了。昭元越想越觉奇异,更是大起要将这小蛇擒获之心。但他想到这小蛇如此行为,定是极难抓捕之物,心下便定了注意:“待它再吞毒蛇的时候,我再去抓它。” 过不多时,只见蓝色小蛇又向那一堆蛇游去,显然是又想抓一条为食。昭元大喜,准备好竹管,猫身凑前,只待那小社开始吞食便上前捕捉。正在这时,蓝色小蛇身子一跃,却竟然是直扑那条盘身相抗的奇蛇。那奇蛇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次这蓝色小蛇居然放着那么多的普通毒蛇不扑,而是扑向自己、想直接吞下自己,这一下竟然没能完全闪开。那蓝色小蛇口如电至,虽然并未将奇蛇的头整个咬住,但仍是在那奇蛇的颈项处咬了一口。 那奇蛇毕竟也是异种蛇王,虽然戒惧,却并无屈服之意。它一觉被咬,本来盘起的身体立刻弹开,突现反击之态。它身体比那小蛇要长大得多,只是微微一振,头部已到了那小蛇的腹部。但那蓝色小蛇身子猛地一弹,竟然平地跃起一尺来高,奇蛇这一下便落了空。 奇蛇大怒,身体猛地朝那小蛇落下之处一拍,便想借身体壮大的相对优势,将那蓝色小蛇拍死拍伤。那小蛇似乎知它意图,半空之中尾巴一掉方向,整个身体竟然顺势与那奇蛇疾挥过来的尾巴朝同一方向转去。奇蛇的这一下无法着力,反而身体收势不住,被那小蛇在尾部又咬了一口。 昭元看得聚精会神,早已经忘了上前捕捉,忽然心想:“嗯,看来果然是只要能顺其来势,便能不受其力。没想到这小蛇的身体方位,似还潜藏着武学中的道理。”这道理原来师父也曾讲过,只是当时司天仪觉得他们火候不到,只是泛泛提了一下,未有亲身示范,因此昭元等弟子也只是泛泛而思。这下昭元见到了这小蛇的亲身示范,自然颇有感悟。 那奇蛇见袭击落空,并不灰心,猛地身体一转,又想追那小蛇。但这一次那小蛇却并不与之正面缠都,而是在前面急速奔逃,与后面这正在追的奇蛇始终只隔半个蛇身的距离。昭元看了一会它们奔游之势,疑心这小蛇其实奔行之速远胜于这奇蛇。若果真如此,那么这小蛇不过是故意让这奇蛇觉得有可能追上,耗其体力而已。果然,不一会,奇蛇身形渐渐慢了下来。那小蛇也随之慢了下来,但始终保持半身之隔。 昭元见奇蛇本来微现红黄晶莹之色的身体渐渐发黑,心中一惊:“我原以为蛇咬蛇是不会中毒的,现在看来还是会。”再回想起来,不免记起先前那第一条被这蓝色小蛇吞的毒蛇,其身体也是立刻发黑,而且比现在这条还要黑得多。只是当时这蓝色小蛇吞噬十分迅速,自己没多加注意罢了。 这时奇蛇大概一来是知道自己追不上,二来是也感觉到自己似乎中了毒了,若是到处游动,定然加速发作,忽然停身不追,只慢慢戒备着回到靠近昭元的一角,盘身不动。那小蛇见它缩向昭元身侧,似乎心存犹豫,似乎在观望什么,一时间不肯过来。 那奇蛇见危险暂时得到缓解,忽然开始吃身边的几种很少吃的药草,而且吃得极是迅速。不多时候,那几种草药便已被吃完,奇蛇立刻回头向在外面观战的昭元昂首晃身。昭元心中一动:“莫非它还想要?”当下不暇细想,忙跑到储藏蛇粮之处,取了大量的那几种药草,送了进去。那奇蛇果然又大吃特吃。 昭元心头惊疑不定:“这蛇粮本来也是乱配的,不过是想观察它对什么最感兴趣,以后就只需多配那些。不过这几种草药,似乎它平日里不怎么感兴趣,采集也是不易,我都准备不喂了的。难道还真的是对疗毒有奇效?”那奇蛇不停地猛吃,不多时候身体内已塞得鼓了起来,神情也甚是委顿。然而,其身上的变黑的趋势似乎受到了遏制,扩散区域也大为减慢;虽然仍未完全停止,但显然毒已经受到了些抑制。 那小蛇见此情景,似乎不肯再等,忽然又是一个猛扑。那奇蛇一惊,连忙缩身而避。不料那小蛇竟然不是要咬它,而是身子就势一盘一卷,那些药物居然被它远远地卷了开去。那奇蛇又昂首哀鸣,似乎甚是哀痛,但却显然不敢自己前去抢回来,而且也不敢离开昭元身边。昭元心中一动,又投了些药物进去。那小蛇立刻又是如此卷带,导致那奇蛇一次只吃得一点。昭元想了想,忽然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掌托着药物,贴近网眼,让那奇蛇安心选择吞吃。 这一下那奇蛇果然放心了许多,吃得甚是安稳。昭元见那小蛇在远处不停的游动,似乎甚是烦躁,心下不免得意起来:“到底还是万物以人为灵。这奇蛇虽然差点,但现在再加上一个人了,不信斗不过你。”过了一会,那小蛇突然朝昭元冲了过来。昭元一惊,虽然是明知自己手上有厚厚皮革相护,却还是本能地急忙后退。 那小蛇极迅速地便钻了出来,仍是直扑昭元身上,而且竟然不是象普通毒蛇那样一碰到人身便张口乱咬,而是瞅准皮衣扣带缝和之处,朝里面拼命猛钻。昭元大惊,身体连忙朝后面急退,同时一手死死按住那扣带,一手就想抓起小蛇拼命往外扯。不料那小蛇极是灵动,这一下竟然没有抓住。转眼间那小蛇一下又回到了笼子里,朝那奇蛇猛咬。那奇蛇似乎也有些分神,且这时行动也已迟缓,这下更是无可躲避,几下全都实实在在地被咬在了身上。 那小蛇见已然得手,却居然也不再咬它吞他,只是转身便去,一路上便如打赢了一架那样,甚是欢快,几下便游得无影无踪。昭元怕它只是假装离开,开始只敢把药物朝笼子里面扔。但那奇蛇却已无法行动,竟然连张口吞药都已无能为力。昭元正自着急,忽然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再赶回笼子旁边,捏住那奇蛇之头,朝里面一点点塞那些药物。然而那奇蛇连被咬了多口,受毒已经深,终于还是回天乏力,不一会便已是全身黑色,了无生机。 昭元回想起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心头大是感慨,心想这毒蛇确实是越毒、越奇异,就越聪明、越凶狠。方才这一场打斗只不过是两条毒蛇,可是双方都竭尽心力,其精彩程度竟然丝毫不在人间搏斗之下。自己虽然还是没能捉住小蛇,但亲眼观察双方面打斗,隐隐有所领悟,自是受益匪浅。 昭元转头看了那死去的奇蛇一眼,不由得叹道:“蛇兄啊蛇兄,你我刚刚熟识,便承你在危难之际,把我当成是朋友来依靠。只可惜你虽为我们天下人找到了解蛇毒的配方,我却终于还是无法保你性命。惭愧啊惭愧。”说着便小心翼翼地进去,把奇蛇的尸身取了出来,又暗暗记下蛇吃药时的各种药的分量,回到了家中。 他心头感慨,回去吃饭的时候,自然也就对琴儿说起了这事。琴儿听到激烈之处,更是不胜唏嘘:“那说起来,我们还真是多亏了这条蛇……这位蛇兄呢。传说之中,白药不就是因为虎豹受伤,自行疗伤,而被人类发现的么?它虽身死,到底也还是为我们立下了功德。” 昭元道:“是啊。我准备把它安葬,题个小木碑,上面写‘义蛇墓’。它临死之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究是替我们指明了一条解毒之路。”琴儿拍手道:“好啊好啊,我这就去找族人要好一点的木板,再好好刻些好字。”昭元大是赞成,琴儿一笑,便跑了出去。 昭元回过头来,见那奇蛇尸体除了发黑之外,还隐隐泛起了蓝光,很象是那小蛇身上的奇异光芒。他望着它,想起那它临死前挑的药物配比,心下不免涌起了一种发现新药的自豪感。当然,这却需要自己再来多做尝试了。他极想在杜先生面前显示自己能干,要不是现在一时取不到蛇毒,只怕兴奋之下,几乎都等不得明天,立刻便要想去尝试。 既然蛇毒难取,昭元便只好先行配药。他一面捣药,一面想:“嘿嘿,这等蛇药要是能够试成,它能够治那么厉害的小蛇之毒,那必是无与伦比了。其他的蛇的蛇毒……会不会也能治?”虽然他隐隐约约有些想当然,但却还是说干就干,立刻就开始做尝试。不料那些老鼠即使只是被极普通的赤练蛇的毒入身,用了这种“奇猛无比”的蛇药,却居然远不如那些本来配的蛇药好,反而还似更是危险。 昭元连试了好几只老鼠和猴子,甚至在自己身上也试了试,都是效果不佳,不免甚是沮丧。但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世上从无什么东西能够对付其它一切的。是什么毒,自然有什么克制;但这克制之物,本身又不能克制别的。如此一来,各有局限,才是正理。人们不是说,若用宝刀宝剑来挖地,往往还不如一炳最普通的锄头么?这种蛇药既然是那奇蛇亲自挑选,又似乎确实有效,想来确实是一种好药;只是未必能通克其他之毒。” 忽然又想:“不对不对。这药究竟是不是那小蛇的克星,现在也还难说。首先,怎么这种药用在我身上,怎么反而似乎有一种血脉翻涌、类似中蛇毒的异常反应?难道它还激发了什么?而且蛇类想来对其他蛇的毒本身便有一定抗力,奇蛇自己也是奇毒之蛇,抗力自然非同一般。因此,它加上那药草之力,方才能勉强抵住那小蛇。若是普通之人,本身无此抗力,光靠这药草,只怕还是有困难。唉,也难怪杜先生原来说过,有些在动物身上试验良好的药,再用在人身上,却常常令人大失所望。我也该有心理准备,先莫要高兴得太早才好。” 昭元念头转来转去,始终觉得还是要先抓住小蛇,才好尝试,也才好定论。但那小蛇的诡异凶狠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对它的戒备之心,实在是远甚于对其他的奇蛇。它那么毒,万一自己实在抵挡不住,没命了可怎么办?再说了,它的习性自己半点不知,根本不知它喜在哪里出现、何时好捉,这蛇毒肯定是很难取的。 昭元心念变来变去,直到琴儿回来的时候还没想好。他无奈之下,也就干脆放下,跟琴儿一起在板上一本正经地刻字,便如过家家一样,要为这位义蛇下葬。不料正要当真出去埋葬它的时候,忽然又想:“这奇蛇若非后来又被偷袭,连续受毒过多,似乎可以保持不死。如此说来,必是其体内已产生了足够的专门抗力。……嗯,对了,我只怕不能这么早将你安葬,可能还要皆你的尸体研究一番,或许还要煮食什么的来尝试。唉,蛇兄,这说起来确实对不起你。但是你这毕竟也是功德,你死了也万古流芳,受百世景仰纪念。” 他口中念念有词,自然是不管该蛇之灵是否同意,便又说服琴儿,将这条奇蛇体内的毒囊和蛇胆取出,详细剖看。然而看来看去,实在也没什么所得。甚至连将其一部分故意涂抹到老鼠伤口上,也似乎没什么效果,不知是毒素已被克制住,还是时间久了变了质。眼看天气渐热,昭元怕它腐烂,又不甘心就这么埋葬,想到杜先生说的“吃也许会有效果”的话,便将想将这奇蛇按照惯例做熟吃掉。 不料昭元才一闻蛇胆被煮的味道,便觉得这奇蛇之胆果然与常蛇不同,气味惊人的难闻。勉强一吃之下,更是不一会便感到身上精力大涨,内息不住。他心下暗想:“蛇兄啊蛇兄,我吃了你,你以后也就象是活在了我的肚子里了。我定当好生运用你和你的兄弟们的蛇胆之力,为人们做事。你可不要怪我。” 待到傍晚琴儿采药回来,却是还带了一大帮人,乃是要来看这条“义蛇”的。昭元本来是只试着煮了一下蛇胆,蛇身其实无大损。众人看来看去,都是赞不绝口,其实心头也不大知道究竟奇在何处。昭元见众人带来了很多礼物,便在他们看完之后,将已是黑蓝色的蛇肉熬了汤请大家喝,还说只要体内无明显伤痕,喝了此汤或许会有增强抗毒之效。 不料这汤熬好后一揭盖,却只闻一股恶臭扑鼻,远不似平时所吃的蛇肉之香。再看那汤,也是黑乎乎的,满座之人纷纷夺路而逃。琴儿更是连连埋怨昭元,说他把一个典雅的洪荒小筑给熏得到处都臭哄哄,不知几天才能恢复。 任昭元说破了嘴,死活吹嘘这肯定确实有大补之效,也还是没一个人肯喝。昭元无奈,只好又加了无数的葱姜、药材等去腥除味之物,准备自己来喝。可是无论加多少,那汤还是腥臭难闻,昭元不免开始暗悔怎么没有将其尸体干脆直接安葬。但既然已到了现在,毕竟倒掉也是可惜,加上或许有什么效果也未可知。于是他只得一咬牙,捏着鼻子硬是喝了下去。 这蛇肉汤除了恶心之外,实在并无异状,远不如刚吃蛇胆的那种感觉,昭元也只好自叹晦气。他正郁闷间,忽然又想起那蓝色小蛇似乎天生好斗,莫要趁自己不注意,又钻进其他笼子里与其它奇蛇邀斗?若是这样,只怕杜先生这么多年收集的异种毒蛇就此便全毁了。 昭元越想越怕,连忙跑回洞中,把那些关蛇的铁丝网全都换成了更为细密的那一种。他还不放心,只后又亲身钻入笼中,仔细观察了各处洞壁,料想那小蛇说什么也钻不进来,方才放心。但当他在冰洞练功之时,却又时刻留了个心眼,除了极小的通气缝隙外,其余一切小孔小洞都堵得严严实实,生怕那小蛇钻到小冰洞来了。同时,不知道怎的,他这几天做事似有点没有精神,好几天后才缓解。 过了些天,杜先生回来,一进门就笑道:“我这趟回来,本来还是不大放心我的那些宝贝蛇虫们。不料去洞中看了看,见洞中似乎一切依旧,群蛇似乎都活得比我想象的要滋润,真是不错。可是铁丝网却都似乎换了更细的了,莫非是不放心我原来的铁丝网?哈哈!”昭元低头道:“先生走后,忽然有一条很小很小、身体泛蓝光的半透明小蛇跑了过来,钻进东边的那个蛇笼里咬死了原来那条蛇。所以我就将铁丝网都换过了。” 杜先生吃了一惊,连问了好几句那小蛇的颜色形状,面色凝重,慢慢道:“照你说来,这小蛇就是我那日说的那条小蛇。就此来看,这小蛇其实并未被我真正关住过。以后我们可得小心在意才好。”昭元道:“我这些天来去小洞的时候,又总是穿上了皮衣了,还找了些胶条用来封住衣扣等部位。”杜先生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凡事要谨慎从事才好。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嗯,你我今天去看看具体情形再说吧。” 当下二人带上皮衣胶条前往察看。杜先生比了比原来的网眼和想在的网眼,道:“这蛇看来又小了些,不过只怕也更难对付了。这便如传说中海外的辣椒一般,越是大的辣椒反而不辣,可一种小得比小指还小的,却反而辛辣可畏。我们以后可得小心在意才好。元儿,你以后练功之际也要小心,若是危险就不要去了。”昭元道:“我会小心在意的。我已经仔细看过那冰洞的小石门,其缝隙极小,止能透气,谅那小蛇进不来。” 杜先生点了点头,二人出得洞来,天色已明。杜先生揉了揉眼,看了看昭元脸色,似乎吃了一惊,连声问他是不是中过毒什么的。昭元甚是奇怪,但见他脸色甚是慎重,便没敢说自己没中毒,只是将这些天的事以及那小蛇的事说了一遍。 杜先生愁眉深锁,特地还去那奇蛇洞中看了几看,却也没看出什所以然来。等到晚间的时候,他却忽然将那些昭元配的新药也如蛇毒一样,按照十个小瓦罐的顺序来稀释,然后直接用没有被抹过毒的健康鼠猴来尝试。 昭元心中一动,道:“杜先生,莫非这药本身不是我所想的什么大发之物,而根本就是毒药?”杜先生面色凝重,但却并不回答,直到试完,这才轻松下来,微微笑道:“看来的确如此。你配的这药,其本身毒性就不在银环蛇之下。要不是你本身炕毒能力已经不低,只怕你又会大病一场还莫名其妙呢。不过这也说明,我们先前试毒忍毒之法似是有点效果。” 昭元见他确认了自己所说,想起当时情形,不免有些后怕,道:“好险!我本来以为它们有好几种是大发之药,最多也就有些大激大发之效而已,却没想到它们混在一起竟然能变成毒。看来这药若是使用不当,跟毒却也没什么分别。” 他才说完,却见杜先生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太看高药了。药和毒本来就没什么大的分别,甚至可说大多数药本来就是毒。世人称毒为毒药,你以为是偶然的么?”昭元一怔,旋即恍然大悟道:“是啊。是药三分毒,想来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杜先生还是摇了摇头,道:“药为对症,才可说三分毒。若是不对症,或是本来没病却乱服药,那便是十分毒了。”昭元更是奇怪,道:“这是为什么?”杜先生微微一笑,道:“世间之药,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助人强身健体,以达祛病效果的,一类是直接对抗那些病症的。通常我们所说之药,大多乃是指后面一种。前面的,多是被专门称为补药的。” 昭元眨了眨眼睛,笑道:“确实如此。好多人眼中,补药不算药的。”杜先生道:“前面的药,多半无毒,或是毒性不大。后面那一类药,却几乎样样都可说其实也是毒药。只不过当你有别的病症,彼毒对人之害大过药毒,人才不得不忍受药毒之害,来让它们相互打架。说起来,这乃是取两害相权取其轻之意。你若是没病,有人逼你喝药,大多数人便不肯了。这其中便有这一深层原因。” 昭元皱了皱眉,道:“可是……可是我觉得,大多数人在没病的时候不肯吃药,是因为药是苦的啊。要是药是甜的,我想就是没病,我也喜欢吃的。”杜先生笑道:“你说的也是也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大多数药,尤其是后面一类的药,会是苦的?” 昭元眼前一亮,忍不住道:“莫非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有毒?”杜先生微微颌首,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人类在千百万年的艰难求存中,形成了以苦和甜来辨别大多数东西是否有毒的本能。一般来说,有苦味的东西多半有毒有害,而有甜味的东西,多半无毒无害。世上绝大多数人虽然并没有总结这个道理,但他们的本能却还是没有忘却。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就是在人身受病症的更大毒害时,为了克服人对药之毒性的本能厌恶而说的。” 昭元想了想,觉得似也是有这么一番道理,但又总觉得似有什么地方隐隐约约不对。但他虽然想说出来疑惑,却又不知道该说该问什么。杜先生看着他脸上神情,微笑道:“因此,有些人以为在没病的时候去多服药,就能预防病,那其实是在损害自己,甚至可能得不偿失。你这些天喝的有些难闻的药和汤,也大半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它们可能彼此互相克制了一些,你的身体反应才不是很强烈。所以,你那天非要把那么难闻的汤喝掉,可能有些不值。” 昭元甚是尴尬,道:“是。”杜先生忽然叹道:“其实我给你喝的药,有些也是气味怪异,未必全都有益。虽然它们是经过我筛选,但毕竟还是虽有好处,但也有些害处,这却要请你原谅。只是为了为你后来试毒着想,这也算是比较好的一条路。”昭元道:“杜先生这是说哪里话?正所谓人喜欢安逸不喜欢磨练,而为了更长久的安逸,有时反而需要正确的磨练一样,我也觉得我还是先受一些比较好。我从小就吃苦吃惯了的,这些算什么?” 杜先生点了点头,道:“本来我是要给你吃些补药的,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弄太多。这世上许多补药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药,而就是‘好吃的东西’。若是让你天天吃,只怕你会贪图安逸享乐。再有的,却是既没效果,也没好味道,只不过是有人死活要相信它能帮忙干什么,便要去吃。这些嘛,对庸人或许有些心理鼓舞之用,对我们实在是根本没用。当然,也还有补药确实是有效果,但我想来想去,却也依然没让你多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昭元想了想,还是不解,道:“为什么呢?”杜先生微笑道:“我这么多药材,自然不是说怕不够或是舍不得。但也不是因为你不贪吃的原因。这最根本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它的名字上。”昭元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先贤将这些药命名为补药,想来就是要提醒人们,只有当你身体确实缺这些对应的成分的时候,再来吃它。若是本来健康,那便不应该吃它。” 杜先生笑道:“不错,不错。世上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以为补药什么的多吃无害。他们不知道,人体之内许多物事都当有定量才健康,不论是多是少都不行。若是本来不缺,却硬要进‘补’,岂不是把那部分变得太多了?那就又有新的病了。象海带,既然可算药,也可不算药,或许就当补药来看最好。比如有人有大脖子病,若是多吃些海带,往往就好了。可是有人没得大脖子病,却狂吃海带,居然也能把脖子吃肿。这个道理便是其中的原因。” 昭元越听越有趣,笑道:“看来很多前人留下的都是有深义的,只是我们后人愚蠢,不知道探源而已。不过这命名什么的,还是要费人脑筋,还是不如天生的直觉好。象甜味苦味,那可是终生不忘的。杜先生,你说,要是能够把这些知识变成人的本能,这样一生下来就永不忘记,那该多好?”杜先生听他说的天真,不禁莞尔一笑,道:“这个没有几千几万年,只怕是难。” 昭元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对了,是不是既不甜、又不苦的,反而才是最好的呢?”杜先生微微一怔,道:“什么?”昭元道:“先生,你看,饭没有甜味,水也没有甜味,这饭和水不是可以拼命吃的吗?最多是撑死,还没听说能毒死人或是毒成病的。” 杜先生哈哈大笑,道:“真没想到,你这小娃娃说的话居然也有些道理。不过,你知道为什么饭和水没有味道么?”昭元一下又是语塞,道:“不……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本能?”杜先生笑道:“这个可不一定。这个更可能是习惯。即使它本身有甜味,但长期大量吃了之后,自然也就不再感觉到什么了。凡是能让人感觉到滋味的东西,其实都是因为不是太习惯,才能呈现出滋味。你看糖啊什么的,其数量能跟饭比么?又比方说,你喝清水觉得半点不甜,可是若长期苦于不得不喝苦盐水的人来喝,他们却大叫甜水。”昭元也笑道:“是啊,我入茅房,开始感到很是臭秽,但过一会却也就没那么臭秽了,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杜先生见他对自己的许多感论全都毫不怀疑地接受,一点也不去多问那其中可能潜藏的可笑悖论,心头不禁微微感叹:“唉,我这些对别人哪敢轻易说?怪不得人们喜欢小孩子,看来也是因为他们总是很容易对大人教的产生认同。”他正寻思间,昭元已道:“杜先生,那我们小伙伴以后去山上玩的时候,是不是一尝到什么野果是甜的,就可以大吃呢?” 杜先生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不能胡闹。这说多说少的,其实也就三七开二八开的样子,不可绝对。先前我说的只是个大概,凡事总是有例外的。你看治咳嗽的川贝枇杷露虽然偏补药,其味道却不错;而同样是补药中的什么燕窝之类,却是味同嚼蜡,差之如千万里。山上的野浆果中,还是有很多特别漂亮,也特别甜,但却有毒的。你们可不能乱吃一气。” 昭元想了想,道:“可是我看小伙伴乱吃一气,似乎也没事啊。”杜先生笑道:“那是运气好。”他看着昭元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起他终是小孩自心性,这类事还是宜引导而不是光去堵,似乎犹豫了一下,忽然低声道:“孩子,有一种专门判断以前不知道的食物能不能吃的方法,你想不想学?”昭元见他面色忽然郑重起来,自己倒吃了一惊,道:“想……想。” 杜先生看了看周围,见琴儿早已睡了,周围也无旁人,这才低声道:“那我便教你一套‘大祭师试食法’。这个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东西,但最好还是不要乱传。”昭元道:“是。我一定不乱说。”停了停,忽道:“对琴儿也不说?” 杜先生一怔,笑道:“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才能有神秘感。再说,你受的苦难比她多得多,虽然她似乎很照顾你,就象是比你还大些一样,但毕竟还是你是男孩子,比她口紧些。”昭元点了点头。 杜先生道:“其实,这方法也没什么奇异,其宗旨就是循序渐进,一点点来。而且,这个办法说的是你没有特别的东西帮助,比如银针啊解毒药什么的,只有你一个人光杆无助的情况下,用这个办法才比较值得。” 昭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杜先生正色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来细辨,那么很多东西就只能看其大势。世上的东西,大体可以分为四大类。通常来说,若是又好吃又对人体有益的,就往往就是我们喜欢的食物,如米、麦、肉、糖、蔬菜、水果之类。如不好吃,却又有时对人体能有些好处的,就是我们常说的苦口良药。若是不好吃又对人体没好处的,那便如石头、土块之类的东西。可若是好吃却又对人体有害的,那是什么?” 昭元挠了挠头,道:“应该……应该就是补药吧。不需要的时候吃,不就是这样的么?”杜先生微微一怔,笑道:“也有道理,但不完全对。通常来说,有毒的东西多办难吃,是以人们才特别关注,总想到处去找什么无色无臭的毒物。连这中间的都那么难找,何况还既有毒,又有甜味的?”昭元想了想,道:“我也确实是想不出来。世上……真能有么?便有也少得可忽略不计吧?需要去特别注意么?” 杜先生轻轻叹道:“这有毒却又好吃的东西,说很少也很少,可说不少,却又真不少。好吃的东西能毒人,除了是直接毒害身外,也还有可能从毒害人灵魂入手的。传说西方有一种罂粟花,其吸食后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而且能够令人成瘾。很多意志坚定、要挑战其威力的人特意去尝试,结果就进去出不来了。你学会我教的这种试食方法,虽然可以比普通人多试些东西,但对这些东西,还是要极为小心,千万不要小看。”昭元见他说的极是郑重,想起公孙贤强调不可乱看无字天书的告诫,认真道:“是。我绝不轻易尝试这些容易成瘾的东西,除非旁边有更多人帮忙看管戒备。” 杜先生见他似乎很能体认其中的危险,道:“只要小心就好了,确实不需要完全避免。罂粟花成瘾有害,是指太多的情况下。只要适量,还是能够帮人消除病痛的。只是绝对不能想当然地去轻易尝试。”昭元道:“是。我一定会小心的。” 杜先生点了点头,道:“这种诡异的东西,毕竟还是少见很多,你明白就好。最重要的是,还是辨认一些甜味、苦味都不甚明显的东西,确认它们是否有毒。通常来说,即使有毒的东西,如果被完全煮熟煮透,其毒性大多会减弱,甚至消失。因此,如果你实在碰见什么东西想试试,或是没食物了不得不冒险,可以这样来。先将那种东西尽量捣成烂糊或细末,用火煮上半个时辰,让其完全烂熟。然后可以先吃一小勺,静坐下来,不要乱动,好好体会感觉。同时要准备大量的清水在身边……” 昭元奇道:“中毒了就大量喝水?”杜先生点了点头,道:“不但要喝水,还要呕吐。如果你一但感觉不对,立刻大量喝水,再把手指伸入口内的喉咙处,努力将其吐出来。如此再三喝水再三吐,就不会中毒太深。” 昭元见他面色慎重,点了点头,道:“原来……原来这试吃这么危险的。”杜先生笑道:“身为大祭师,本来就是要做许多普通人不敢做的事,遇到危险是常有的事。若不学会这些自救之法,那还了得?”昭元深以为然,也道:“说的是。” 杜先生停了停,又道:“如无明显中毒感,一个时辰后,可以吃一小碗。如再一个时辰都无明显中毒感觉,再来一大碗。如果还没什么感觉,那就是说,这种食物用这种办法是可以吃的了。然后,你就可以试着不要煮这么长时间,再来这么一轮尝试。总之,凡是任何变化大的吃法,都要一下下试。一有危险,应该立刻停止,努力去呕吐出来,好好保护自己。” 昭元连连点头,道:“是。那我是不是什么都可以试呢?”杜先生迟疑了一下,道:“通常,我们都只试有甜味的或者没什么特别味道的。如果特别苦的话,只要不是好奇,就不需乱试。经验虽然不能说一定准确,但实在没办法时候,还是得按照经验来,以节省精力,减少风险。当然,你也还是要记住,这经验不是全部,总是有例外的。说到底,我们其实只是在用大头来碰运气。” 昭元一怔,继而笑道:“是啊,经验即使不是一定准,起码也要大半准才能成为经验。既然完全没别的办法,按照甜和苦的大半对应关系来,当然是更容易碰对的了。那些不在经验内的可能性,便当抛却……对了,我听爹爹说过,好象太小的可能性就等于是没有的,不过一直也说不清到底多小的可能性才是没有。杜先生,您觉得这该怎样来定呢?” 他兴奋之下,随口而说,全没注意到杜先生的表情。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杜先生脸上不知何时已变得甚是苍白,肌肉更是阵阵扭曲,便如中了某种剧毒一样,极是可怕。昭元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他道:“杜先生,你怎么了?要不要先服些镇毒药物?” 杜先生定了定神,重又站稳身体,慢慢道:“我没事。只不过我昔年曾……曾得一病,没有完全治好,留下了隐患。有的时候,它会偶尔发作发作,但也没大问题的。你要记住,不管多么小的可能性,都不应该忽略,不然……不然……当然,尝试食物还是应该……最好……取大头。夜深了,你去睡罢。”说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昭元送他回房,径直而去。 昭元见他说话似有不尽不实之处,但毕竟也不敢多问,只是脑中不住乱想:“难道我说错了什么?是他自己说要按照经验来试的呀。如果经验有八成正确,那么看见一条不符的,难道就要用那二成来否定这八成么?……嗯,或许这也就罢了,毕竟还是有两成的可能性,是不是太大了些?要是一个经验有比九成九还高的正确性,比方说百万中无一例外,那么剩下的应该是可以忽略的吧?毕竟那么小的可能性,哪有可能?起码不应该去做指望。” 接下来这几天,杜先生虽然面上始终有点愁苦之象,但无论待人、接物,还是教导、研习,都完全跟以往一样,昭元也就慢慢忘了那点疑惑。不几天后,西南长老银牟太叔又组织了个集,请杜先生同去指点,说是今年谷物蛇蝎等都是丰收,应该多换些物事回来,以备荒年。杜先生人虽走,但在村边的药庐却是还开着,昭元自然也勉强代行些他的开药医人之事。琴儿见天气明媚,万物滋生,也常常到小山上去采药。他二人回来都不甚固定,做饭之类自是谁先回来就谁先做。这过家家般的日子,居然也过得甚是和美。 这一日下午,昭元早早喂蛇完毕,到药庐中看了看,却也没什么人来。他那几名药仆和僮儿足够照看,也就回来想跟琴儿说话。不料琴儿回来没这么早,他甚是无聊,也就只好在屋中看书。可惜只要他一脑中无神,不免又会想起那无字天书。 昭元虽然不愿再想山外的事,但当初公孙贤逼他死死强记这天书,却硬是将天书逼入了他本能。因此,他只要一稍微有暇,就冷不丁地会跳将出这个念头,便想避也不避不开。久而久之,他便也干脆顺其自然,而且拼命地、极努力地去想,只盼早点头痛,便能早点解脱。 这个方法确是有奇效,这一次昭元果然又是得逞,才过一会就开始头痛起来。他心喜之下,便到院子中,想看看前几天柃回来准备宰杀的蛇类,顺便再看看那些做试验的猴子。但去看了几眼,却见那些蛇似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似的,举止大为反常。平日在中间山洞时与昭元还极是熟穰的,喂养耍弄之际也从不回避,今日他们却一个个都懒懒散散,盘成一堆。昭元拿了上好蛇粮,还有平日里很少喂它们的鸡蛋来喂它们,它们也都没有兴致。 昭元暗想:“谁说蛇虫之属不通世性?如今被我等养得如同家畜一般,居然也象是沾染了人性一般。唉,它们做出这般可怜样子来,确实也让人不好下手。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听杜先生说,这族中之人本来居于吴越一带,后来与别族相争失利,才迁来此地。虽然已有数百年时间了,但祖上习惯依然有所保留,仍是崇尚米粮之食。但本地米粮少有出产,又缺财力去与山外诸部购买,于是有的时候便靠恃勇斗狠,从山外人那里抢。但山外诸部也不是好惹的,而且也垂涎本部山药蛇皮等特产,彼此相攻,多年来双方屡有伤亡,多结仇怨。后来杜先生来后,多加约束族人,又兼多养蛇类,用蛇皮、蛇胆等物跟外面买卖,才使情形改观。因此,虽然我也不想杀你们,但为了让族人能少些人命,还是不得不拿你们开刀了。现在我所能做的,也就是让你们死前好好享受一番了。”说着便要将那几个笼子的门打开,准备将众蛇放出来,让它们在院子里玩耍一番。 他正念念有词自我安慰,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从背后道:“喂,新来的药奴,琴姐姐在不在?你们的宝物在哪里?快拿来给我看看。”昭元一听这人语气很不客气,而且还称自己为“药奴”,顿时心头有气。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奇装异服、十岁上下的陌生小女孩站在门口,而且还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老实不客气地朝自己大叫大嚷。 那小女孩见他微微发怔,似有不悦之意,哼道:“你没长耳朵吗?没听见我问你话?……你这家伙怎么可以把杜爷爷的蛇都放跑?”昭元见她神态极是倨傲,完全没半分礼貌,心头更是大觉厌恶。他本待不理这小女孩,但想了想,还是勉强答道:“我是杜先生的……的……小徒弟。这些蛇就要被宰杀了,我想先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快乐一下。” 那小女孩很奇怪地问道:“什么?杜爷爷收了徒弟?我怎么不知道?”自言自语之际,灵活的大眼睛一边来回乱转,甚是漂亮可爱。昭元见这小女孩装束奇异,神情高傲,似乎生来便是颐指气使一般的,心下微觉奇怪:“这里是杜先生别居之地,若非平日里点名来帮忙的村人,一般人是不敢随便进来的。这小女孩怎么大摇大摆便钻了进来,还浑然是一幅旁若无人的样子?而且她装束这么奇异奢华,便象是特地穿来向人炫耀似的,远不似琴儿那般朴素大方、让人亲近。”他想到这里,心中更是起了鄙视之感,便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赶她走。 那小女孩眼珠一转,忽然恍然大悟道:“好哇,我明白了。你这家伙肯定是想占我便宜,于是就趁杜爷爷不在,冒充杜爷爷之弟子,好高我一辈,对不对?”昭元见她无理取闹,转身过去不理她,只是搬弄蛇笼。那小女孩见他明明听见自己的话,却故意转过头去完全不理自己,顿时大大生气起来,当下悄悄凑近昭元之身,便想狠狠揪他耳朵。要知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父母和大祭师之外,谁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的?便算是父母和大祭师,对自己也是宠爱有加,哪里会给自己气受? 但昭元毕竟已经练了这么些时日,反映较以前大是灵敏。他一听得背后声响,反手一挡,手腕相交,那小女孩的手就被挡了回去。他心头甚是讨厌这小女孩没礼貌,是以特意用了两分力气,要给她苦头。那小女孩满以为一下就能将他揪返过来,逼他乖乖回答自己问话的,不料这下被昭元用力一挡,自己手腕立时生疼生疼,心中大气之下,竟然哭了起来。 昭元自从上次与那云小姐打闹之后,已很不愿意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只是这次见这小女孩背后偷袭,这才出手而挡。这下见她被自己这碰得大哭,心中微感后悔,便转过身来道:“小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在做事,你快回去,别捣乱,好不好?” 那小女孩气极,忽然一把推开他,跑上前去把蛇笼踢得四处乱滚。那些蛇笼的小门本来已快要被松开,这下立刻便有无数跑了出来。虽然昭元本来也是要放它们出来的,但只是要放入一个四面围好的大池子里,日后也好重新捕捉。可是这小女孩一脚之下蛇笼四散,只怕少说也会有一半会逃得无影无踪。但问题现在眼看群蛇正在欢喜大逃亡,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跟这小女孩生气,只好急忙追撵上去,盼能多抓几条回来就多抓几条。 那小女孩见他脸上大是惶急的神色,不免大是舒心,得意地笑道:“看你还敢不敢惹我?”那刚刚还哭过、兀自挂着泪珠的小脸上,居然又已笑意盈然。昭元气极,本待反唇相讥,但见群蛇四散,却也只好暂时不理她,等抓完蛇后再来教训她。 那小女孩见他居然还不理自己,忽然又折了跟树枝,把被昭元聚拢来的一些蛇又四处乱挑,边挑边道:“哼,叫你不理我,叫你不理我!哼,我可是族长的公主,大祭师爷爷也疼我,你竟然敢不理我……”昭元见她将自己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蛇又挑得到处都是,心头火发,忽然将手中的一条无毒大蛇向那小女孩抛了过去。这时距离甚近,他这一下抛得又是奇准,这条蛇唰地一下便盘到了小女孩的上身。 那小女孩虽然生长此地,并非没接触过蛇,但到底是养尊处优,少有亲自喂蛇之事。她虽然敢用树枝挑蛇,但这么一条冷冰冰的大蛇忽然缠到了自己身上,那却是从来没有之事。再说那大蛇本来身在空中无所盘靠,这下忽然有了着力之处,那还不立刻用力缠紧?那小女孩整个上身都被这条大蛇冰凉冰凉的身体缠绕,一股蛇的土气掩鼻而来,立时吓得一下瘫软在地;惊悚之下,竟然连哭也都给忘了。 昭元哈哈大笑,学着她的腔调道:“叫你来烦我,叫你老烦我!看你穿成的这个样!你是公主我还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住口不言,顿了顿又道:“我还是大祭师传人呢!”那小公主只觉身上大蛇之气息极是难闻,且又身体沉重,自己想伸手拨开也是不能。她心头又是恐惧,又是委屈,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昭元吃了一惊,怕那大蛇缠得太过用力,但见那大蛇只是借力稳住身体,倒也并无更加紧缠之意,便笑道:“你可莫要乱动。这条蛇可是我们新捉回来的特种毒蛇,最讨厌人哭了,一见到小孩子瞎哭捣乱就会乱咬。你要是被咬了,可别怪我没说过!” 那小公主虽见这大蛇之头并非三角,但素来也知道杜先生这里奇蛇众多的。便是自己,平日也不大敢常来,便来也主要只是喊琴儿出来陪自己玩。至于杜先生的山洞,她更是无论如何不敢去的。这时候她见昭元拿这个来吓唬自己,虽然见他满脸得意之笑,明显九成不过是在吓唬自己,但却仍然是不敢乱动。待听昭元吓唬她“这蛇最讨厌小孩子哭”的时候,竟然也还真止住了哭声,小脸也是苍白一片。 昭元自己也没想到这话居然如此有效,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走了过去,悠然自得地把四散的残蛇聚拢收好。直到这时,他才一步三摇地走到那小公主身边,双手抱胸,对那小公主道:“你还说我是占你便宜,可是你一来就跟我捣乱,乃是你占我便宜。……哼,本来杜先生收留了我,我可也没想到会比你高一辈的;但现在既然你叫了出来,反而是提醒了我。现在我忽然很想让你叫我一声叔叔了。你叫不叫啊?” 那小公主心头恨极,瞪眼望着他,死活闭口不言。昭元一笑,觉得吓得她也够了,伸手便想将那大蛇拿开。不料那小公主一见他伸手过来,以为他要让这大蛇咬自己,立刻吓得闭目大哭:“叔叔!叔叔!……呜呜呜……” 昭元一怔,哈哈大笑道:“早这样乖不就行了吗?来,乖,叔叔来替你拿开这条乖乖蛇。”那蛇倒也甚是老实,几下便被拿回了笼中。那小公主瞪起眼睛狠狠望着昭元,却又不嚷不叫不跳,只小嘴微微而颤,便象是恨不得把昭元咬成几段。昭元觉得甚是好笑,故意笑嘻嘻地与她对视。 那小公主气极,忽然道:“哼,你……”忽然掉头跑了开去。昭元料想她多半是回村中找爹妈诉苦,要朝自己出气。但从她爹妈对杜先生如此敬仰来看,当是明理之人,料想也知道是自己女儿任性居多,应该不予理会。而且就算理会,自己……自己也是不惧。他哈哈大笑了几声,算是自己给自己壮胆,便依旧在院落中理蛇。 过了一小会,忽然那小公主的声音又起了来:“你们快点!怕什么?”昭元本来一惊:“她还真的把爹妈拉来了?”但听到后面那“怕什么”,立刻便象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施施然便转过身来面对。不料一见之下,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头自然更是好笑。 那小公主在门口骂道:“你们这群猪头!怎么胆子这么小?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们?”这话才说完,门口便进来五六个小孩,大的也只有十四五岁,小的更还只有八九岁,都是畏畏缩缩,不太敢上前。那小公主藏在他们身后,指着昭元喊道:“就是他!就是他!你们快上去把他痛打一顿!”见他们还不敢动,又怒对一个壮得象小牛犊的小孩道:“松牛,你还不去么?回去我叫橙光灵官狠狠打你屁股!” 那为首的松牛似乎甚是畏惧那个什么“橙光灵官”,和那些小孩子彼此互望了一眼,忽然同时大喊一声,挥舞着拳头就要冲上来。昭元一看就知他们不过是顽童打架的级别,压根懒得去跟他们动手。他心下一动,一下抓起一小笼蛇,掀起其门,那些蛇顿时又哗地一下,直朝那些小孩子们身上撒去。那些小孩子一见几十条大大小小、面目狰狞的蛇凌空飞来,顿时齐齐大叫一声:“妈呀!”扭头就跑。 那小公主气极,想要揪住一两个逼他们回来打架。不料他们却都躲得比灵活无比,不但没抓住他们,反而将自己还给带得摔倒了。正自气极,忽见前面人影一晃,那个该死的“叔叔”已是站在了自己面前。只见他又得意洋洋地挥舞着一条大蛇,笑吟吟地对自己道:“请不来爸爸妈妈,就找这些人来帮忙?我很欢迎啊!你每来一次,就叫一次叔叔。好不好?” 那小公主气得小脸煞白,跳起来就要跑。昭元微出意料之外,望着那小公主的背影,哈哈大笑声中,转身回房看书做饭。而且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做饭乃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做,居然极是欢快,简直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莫非整人得逞,就是特别高兴?”他一想到这里,顿时满心羞愧,急忙努力不去回想那“高兴”的事,甚至直到琴儿回来的时候,也都没敢提。 当晚和次日都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异常。到得第三日下午,因为极是酷热,他正想再回去小洞避暑,却忽见有几个村勇般的人跑到门内分列两排,齐声道:“天昭公主到!”昭元心中一动,暗想:莫非是那小女孩来了? 琴儿一听之下,就欢欢喜喜跑了出去。昭元自也跟着来到院中。只见一大群人拥簇之下,果然是那小公主在坐在院中石桌边,而且还和琴儿言语甚欢。 那天昭公主一见昭元出来,瞪着眼望了昭元半响,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口来。昭元见她这次衣着要朴素得多,神态也不象上次那么骄傲,想起八成是自己的教导有了效果,心下不免得意起来,笑道:“原来是你呀,这次就知道多带些人来了?不过似乎也乖了不少嘛……上次你要是这样,又怎么会被大蛇缠住?嘻嘻,既然见了面,那还不快叫我……叫我……”忽然想到这乃是小孩子间的胡闹事,怎么好在这么多大人面前说将出来? 天昭公主脸上一红,却居然坦然道:“叔叔,我来给你陪罪了。”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琴儿也目瞪口呆。但小公主回头狠狠瞪了那些从人一眼,他们便立刻低下头去。一时间,满院中都是鸦雀无声。 昭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知道这确实是事实,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那天昭公主竟然象个大人似的,走到昭元面前,向昭元微一躬身,道:“上次……上次是我不对,请叔叔不要生气。……我这次来是专门向叔叔陪罪的,希望叔叔你不要介意。” 她一口一个叔叔,不知是真叫还是假调侃。昭元被叫得甚是不好意思,呐呐答道:“这个……当然不生气了,其实这叔叔……不不不,我……也只是开玩笑的。”那天昭公主笑道:“叔叔不用客气了。我这次来带了些礼物,想送给大祭师爷爷和你们。”说这一挥手,身后几个捧盒挑担者鱼贯而入,将礼物送了进来。琴儿笑道:“妹妹太客气了。今天又不是什么重大节日,这礼物哪用你亲自送来啊。不过既然来了,那就留在这里吃顿饭吧。” 她说着说着,忽然轻轻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叔叔’手艺很高的,比姐姐我高得多了。你叫他这么多声‘叔叔’,他怎么也得卖卖精神,给我们好好来上一顿吧。若是他不肯卖力,姐姐帮你,可饶不了他。”说着便转过头来望着昭元,就象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昭元大是尴尬。天昭公主果然转身对下属道:“你们都回去吧,晚上再来接我回去。另外,告诉嬷嬷们,就说我今天不回家吃饭了。”那些下属应了一声,几下便走得干干净净。 那些人一走,琴儿和天昭公主便都盯着昭元看,不说话,把昭元盯得大是后悔:“倒霉倒霉,一时间口舌上讨了便宜,不料别人干脆大方来这么一下,却反而是自己被人笑话。那帮家伙回去,八成都要大说特说这小子白白长了这么大,居然还不如一个女孩子的气量胸襟。”想着想着,已是脸都红了。 琴儿和小公主见他如此窘迫,更是毫不放松,都盯紧昭元使劲看。尽管她们脸上都已是笑意盈然,却还是如默契般地不说话,只是专门如商量好了般地羞昭元。昭元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将进去,只得勉强打个哈哈,强道:“你们……你们……我去厨房烧菜去了。”说罢飞也似地逃到了厨房,待耳际听得那两个小姑娘笑得前俯后仰,心下更是抬不起头来。 可是不管怎么窘迫,这饭却是不得不做好。他正在想要鼓起勇气把饭菜端出去的时候,天昭小公主反而进来了,笑盈盈地对他道:“怎么能让叔叔亲自端菜呢?我们不做饭,这端菜的差事就我们来吧。”说着不由分说就夺过昭元手中的托盘。 昭元听她说起“怎么能让叔叔端菜呢”,心下更是发窘,但却也不好推辞,只得由她。天昭走得甚慢,忽然还回头朝昭元一笑,就象是故意要看看昭元背地里的神态的。昭元满脸通红,急忙再回厨房,假装收拾杂事。 可是收拾终有收拾完的时候,这却是再也躲藏不住了。琴儿似是受了天昭公主的怂恿,老是来一个劲地帮忙催逼;导致昭元虽万般不自然,却也只能乖乖地坐到桌前。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酒壶和四个酒杯,酒杯里也斟上了蜂蜜酒。天昭道:“今天这礼物本来是给大祭师爷爷的,感谢他多年来看顾族人。虽然他现在在外操劳,不在此处,我们却也不可忘了他。”琴儿笑道:“妹妹呀,你今天怎么忽然变得这般懂礼了?全不象以前的模样。” 天昭脸上微微一红,笑道:“最近拜了叔叔嘛,当然……当然不一样了。我们来先遥敬大祭师爷爷一杯吧。”说着一饮而尽。昭元也一口干了,只觉得这酒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奇异香味,似乎与自己平日和琴儿常饮的酒大有不同,却也别有风味。想来,这乃是天昭公主带来的礼物。天昭甚是殷勤,不停地为二人夹菜劝酒,简直便象她才是主人似的。 席至半酣,天昭忽然道:“好象叔叔身上很是清凉,穿的也是春秋打扮,与这暑气全无沾染。在叔叔身边,好象总是能感到丝丝凉意,便连这居室之中,也因为有了叔叔您老人家,而变得清凉。这里有了叔叔,真是冬天也不用藏冰了。不知叔叔是怎么能如此特异的呢?” 昭元被她一口一个叔叔叫得甚是无奈,更被琴儿那嘲笑神气看得郁闷,只得含糊答道:“这个嘛,长期在那阴寒小洞里面喂蛇,自然也沾染了些阴寒之气了。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不畏暑气,倒也还算是一件乐事。……嗯,你要不要我教啊?”这倒还真是真心诚意。 天昭一喜,却又撅嘴道:“我才不去喂蛇呢。”琴儿道:“你家中储得有冰,每日搬上几块置于室中,自然便也凉了。”天昭气道:“可他们都说这冰储藏不易,要在重大节日才能动用,老是不让我用。现在越来越热的,我好多天都没睡安稳。”琴儿笑道:“怪不得你近来老是四处瞎逛,乱发脾气,原来却是这样。其实嘛,心静自然凉,你看我就知道。” 昭元道:“这暑热之威我当年也有所感。……我看那杜先生山洞一带地气阴冷,或者可以在旁边另外掘些山洞辟为居室,以后大家就可以不怕暑热之威了。”不料琴儿道:“哼,那里全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蛇虫聚集之地,纵然新挖山洞,日后也必为蛇虫所喜。我可受不了每天与那些家伙同睡。要去就你去。”昭元只好闷头吃饭。 这时却听天昭道:“不过他们最近一直在想办法驱逐蛇虫,也想到了些办法,只是还没试验过。”说着有意无意向昭元瞟了一眼。琴儿叹道:“唉,办法多的是,就是效果都不好。有些东西只怕驱人比驱蛇都厉害,那有什么用?嗯,妹妹你日后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可要告诉我哦。”天昭笑道:“那是当然。不过要是我自己想到的那就要保密了,你得请我去玩才告诉你。”忽然凑过去对着琴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琴儿伸手挠她胳肢窝,天昭也回挠她腰肢,两人闹成一团。昭元被晾在一旁无人理睬,甚是无趣,却也不好走开,只得闷闷吃喝。 好不容易吃得完了,天昭起身告辞,二人也送至门口。昭元见她背影渐渐远去,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转身进门道:“终于走了。”琴儿笑道:“你想占人家便宜,结果反而被人家给羞了一回。这下可好,一个黄毛小子,居然想跟人家族长称同辈,看人不笑死你。说实在话,我倒还真想看看你日后怎么见人。” 昭元尴尬道:“本来也只是开玩笑,不料她居然还真来了这么一下,确实是没想到。不如你以后叫她别再这么瞎叫了,怎么样?说实在话,她每叫一声,我便浑身不自在,只怕会折寿的。”琴儿嘻嘻道:“那是你自找的,我有什么办法?你这事确实也有些过分,就算是杜先生回来了,怕也要让你受些惩罚的。” 这时却听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道:“到底元儿做错了什么,要我来罚呀?”昭元和琴儿同时欢叫一声:“杜先生,您回来了!”那杜先生呵呵笑声中已跨了进来。他半月不见,虽然多了些风霜之色,却仍是精神攫烁,全无疲态。 二人将杜先生接至室内备好饭菜,琴儿不顾昭元示意,硬是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杜先生听得呵呵大笑:“我本来也只是顺便回来两天,看看你们过得是否还安好。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这般趣事,倒也还真是不虚此行。”昭元更是窘迫,连忙岔开话题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只是回来一两天,还要出去?” 杜先生道:“这次完成的早,算算时间似乎还能再赶一集。近来那几个市集货品充足,成色不错。是以我叫族人都早些回来,再办些山货,好趁这时机多买卖些货品。所以呢,这一趟我怕还呆不了两天。”他顿了顿,见昭元满脸失望的神色,笑道:“不要怕。事情都做出来了,最多脸皮厚一点,也就是了。她还能吃了你么?”昭元甚是尴尬,只得把话岔开。 过了一气,杜先生慢慢问起了昭元武功及耐毒力的进展。昭元道:“对了,今天天昭来这么一搅,我心烦意乱,还没想到去冰洞睡觉呢。杜先生,不如我们同去吧。”杜先生点了点头,却忽然道:“莫忘了那皮衣。唉,我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小了。”二人相视而笑。 待到进了洞中,杜先生又看了看众蛇之象,便回到小冰洞旁,道:“你现在在洞中能呆几个时辰?”昭元道:“小洞中可以一次呆上大半个时辰了。”杜先生道:“也算不错了。”抓过昭元脉门疹了几珍,道:“元儿,你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在里面至少呆上两个时辰了。”昭元奇道:“可是我现在每次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全身几乎无知无觉了,再呆下去怕又如第一次危险。这怎么还能连呆两个时辰?是元儿练得不够努力么?” 杜先生摇摇头道:“非也。你处于这冰洞中时,一心想的便是如何运功发热,以与这阴寒相抗。人力有竭,这阴寒之气无穷,时间一长,你便无以为继。因此,你竭尽全力,也不过是呆上半个时辰。可是练功之道,除了用功相抗外,顺应其气、顺天运转内息,却也是一途。你现在是拼命想使你的体温维持下去,是以你不得不运功相抗,发出热力。若是你改换方式,将自己体温随之而降,与之相差不那么大,那么自然也就无需花费大量气力而单纯与之相抗了。这样一来,难点便转化成了努力适应低些的体温,说不定反而事半功倍。” 昭元眼前一亮,正要发问,杜先生顿了顿,又道:“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木能秀于林,其定地之力自然极大,根基深厚,不容撼动。然而在真正狂风之下,依然无法相抗,时刻有摧折之危。而地上小草随风而动,可说力量极小,然虽狂风骤雨,亦不能折断。所以说力量不但要越大越大,还要运用巧妙,才能发挥事半功倍之作用。” 昭元听得这一席话,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层新的道理。只听杜先生又道:“你原来功力太浅,又不知道运用,对内息的道理,可说多半是只闻其名,并无感性认识。这些道理对你说多了也是没用。但现在你进境迅速,内息已强,也许可以理解一点了。记住,这个时候,若想再图精进,那便可再觅良径。”昭元道:“可是我听说体温万万不可乱降,稍一不慎便有生命之险,而且又不好控制恢复。这可如何是好?” 杜先生笑道:“这话对普通之人当然没错,但对你却有些不同。人年纪大了以后,内功路子也已成形,所谓塑无可塑。你看我早早发现了这一冰洞,但是我自己却是不敢多来练习,便是知道自己年纪已老,体质早定,估计难得改变多少。而你年纪极轻,尚是稚子之身,而且身有阴阳两类内功,虽皆是正宗,互相挚肘,却正巧无一方有明显优势。因此,你既有内功,其可塑性却又偏偏出奇的强,乃是很难得的遇合。” 他笑了笑,又道:“同时,你又幼时劳苦,肯吃得苦。别人不肯试不肯坚持的,只有你能去坚持试下去,这也是选你之一因。你看我前些时日叫你喝的那些怪味汤药,即使说明了功用,打明了招牌,可是不论怎么叫他们喝,都还是没人肯。你虽然勉强,毕竟也还能咬牙去喝。再加上你天天大吃奇蛇蛇蜕蛇胆等物,练了这么些时日,身体已与常人大大不同。天昭那小娃娃说你身上自有清凉之气,便是明证。你能有隐约的阴寒之气,说明你虽没想到过这些,但是你的身体其实已在自然而然地慢慢降温了。因此,这降体温之事别人不可,你却可以。别人行来或许事倍功半,没准还有生命之险,你行来却说不定会事半功倍。要在小洞坚持,发热乃是对抗其力,降温却是顺应其势,令其无法着力。从天道上看,有的时候,顺应也许能更有效。” 昭元见杜宇对自己了如指掌,又想起当日那小蛇斗比自己大的奇蛇时候,也同样是顺奇蛇之势,自己浑不受力,最后轻松获胜,也就全无疑虑,道:“如此说来,我若能遵从,那便是上了另一层境界?”杜先生道:“也可以这么说。说起练武,一要毅力,二要资质,三要机遇,四要方法。你得这冰洞相助,若是又能悟得这个道理,你一年所练甚至可抵得上别人三四年苦练。你且先去尝试一番,试着用我刚刚所说的来练习一下。记住,若是一时不能领会,也不要勉强。这次我要在旁边为你看护。” 昭元默念着杜先生所教,钻进冰洞盘膝开始调息。他依从杜先生所言,并不运功想抗,一心只运真气游走周天,并不停留发热,只是努力强忍那寒气入腑之感。初时他简直觉得体内便如要被冻成冰块,连心脏都象是要停止跳动,但努力依那“顺势”之意念之下,过得半响,他竟觉得自己似已与环境完全融成了一体,就象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了。再过得一会,他竟已进入物我两忘阶段,自己整个身体便如化做了一团内息。 忽然,昭元觉得象是有人在推自己。他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杜先生一脸疑惑地在自己面前,看到自己醒了过来,这才稍微舒了口气。杜先生道:“元儿,你没觉得什么吧?”昭元心中奇怪,钻出洞来舒展了一下身体,道:“没什么啊。我真是从没觉得这样舒畅过。” 杜先生不答,只是望着自己的脸色,喃喃道:“怎么这么久还全无醒意呢?怎么会这么久全无醒意?”昭元一惊,继而欢喜道:“那莫非是我已经超过了两个时辰?”杜先生慢慢道:“一味超过并非好事。人毕竟是体温比外面高,如此降温主要只是为了练功。但‘过犹不及’,因此也需要掌握好时间。若是过于长期地练和坚持,人很容易走火如魔。” 昭元吓了一跳,正要再问,却见杜先生正自皱眉苦思,似在想一件极为难解的事,极是入神,便没敢打扰。良久,杜先生忽道:“你是不是中了蛊毒?”昭元不禁一呆。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怕普通蛇毒,但这蛊毒却是另外一系之毒,未必便能防住,便挠头道:“没有啊?我近来没有去吃过别人什么东西啊……不好,只怕是那小公主!” 杜先生将他拉出蛇洞外,借助星光,翻开他眼皮内侧看了看,忽然道:“原来是最常见的桃花蛊。嘿嘿,这小丫头居然下的不少啊。”昭元怒道:“我不过是小小教训了她一下,她竟然下蛊来害我性命?” 杜先生笑道:“她下蛊是真的,但要说她想害你性命,却是未必。这桃花蛊乃是本地最普通之蛊,族人中倒有一大半人会配,也很容易被中招者感知出来的,不算什么奇怪之蛊。这种蛊本身毒性很弱,寿命也是不长,又不能自行繁殖。纵然得不到解药,也不过是七八天内时不时腹部剧痛、人体消瘦、精神恍惚而已,其后便会自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她只是想狠狠折腾一下你,让你知道她的厉害。要不然她身为小公主,要什么厉害的毒蛊没有?虽然未必能轻易拿到什么最毒的金蚕蛊、天蚕蛊之类,但要找几样能让你比这个更大吃苦头的,却也是易如反掌。其实啊,对这蛊毒,你也不该完全不知道的。族中小孩若是学蛊,第一个便是学的桃花蛊。他们彼此之间不是常常吓唬对方‘让你走桃花运’么?只不过你很少很他们一起玩,又不喜研习蛊毒,对此知道甚少,才会被她这般轻易得手。” 昭元脸上一红,道:“我怕学而不精,难成大器。这蛇毒一道已是博大精深,穷先生之力亦有未解,又何况于我?况且本地虽然遍地毒蛇,却也没见多少毒蛊……”杜先生笑道:“我也并无责备你的意思。要知这蛊之培养远比毒蛇要难。蛊本来便甚是稀少,且还有一大半本来无毒,只靠食腐为生,不能选来做我们所说的蛊。但一但是毒蛊,便毒力惊人,甚是可惧。只是其也如奇蛇一样,娇贵难养之极,平日养殖一不小心便死一片,甚是金贵。因此,族人自然也就不大会随便给你看了。” 他叹了口气,忽道:“莫说是你,我来此数十年,其实也没见多少种。蛊性难活,但一旦掌握,施用起来却是多种多样。即便是很普通之蛊,一入人体便多半是极难驱除,多需施用之人帮忙,方能快速解救。否则,便需要熬过很长时间,方能慢慢减弱。抵抗力稍弱的,这些年便熬不过去。若是非常之蛊,终生为其所制的也有听闻。虽然蛊毒远没传说中那样神异,但多少还是比蛇毒麻烦。”他说到这里,忽然侧过身来看昭元之脸色。昭元不解,转过脸来让他细看,又张口伸了伸舌,道:“莫非就要发作?”他想到杜先生所说“腹中剧痛”,自己虽然终能忍受,但平白无故地受这种痛楚,实是好没来由。 只见杜先生面露奇异之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快就快消了?”昭元道:“怎么?”杜先生不答,又思了一会,忽然笑道:“我明白了。元儿,你现在对身上这点蛊毒其实已无需畏惧了。”他见昭元一脸疑惑,又抚须笑道:“看来,还是你那日吃了那条奇蛇所钝成的汤药的缘故。”昭元道:“那条蛇不过是蛇中之王,难道也能制蛊毒不成?” 杜先生道:“问题不在那条蛇上,而在咬它的那条小蛇身上。你我都曾见那条小蛇身形略扁,有如缩小了的皮带一般,其形不全似蛇形。现我想起来,这却有点象是土蛊之形。我见之蛊中,有好几大类都是身形扁扁的,只是要比那小蛇还要扁得多,也小得多。看来这小蛇可能还不是单纯的蛇,而是可能与蛇与蛊皆有血亲,是以才如此之奇特。那日它咬了那条奇蛇之后,奇蛇一时未死,体内已生抗力。你后来又食之进补,自然也有了点影响在你身上。不过话说回来,多半也还是因为你受的这种逃花蛊毒性不强,你才并无知觉。要是金蚕蛊之类,你现在只怕还是要满地打滚,得哭着喊着去求那丫头了。” 昭元脸上又是一红,道:“我才不去求她呢!”杜先生笑道:“求她又有什么不对?本来不就是你跟她打闹,让她受了委屈么?你是男孩子,却要去跟女孩子斗气,自然也该吃些苦头。更何况那丫头对你连叔叔都叫了,她又一向娇惯惯了的,那可怎么甘心?她如此而为,自然是要你出丑吃苦,乖乖投降。你要不去求她,她心中又怎么能平得下这口气?日后如是哪天偷来天蝎蛊、天蚕蛊,那你可怎么办?” 昭元气道:“那我便躲在那奇蛇洞中,谅她也不敢进来。”杜先生呵呵笑道:“你能在洞中躲一辈子么?你终于还是得出来。她一个女孩子,本来便心气骄纵狭窄,不见你向她低头,自然是不肯罢休。难道你便为了这一口闲气,整日里避瘟疫般地避她么?你日后要成就事业,心胸自不可如她一般太过狭窄。需知许多事并非只靠勇往直前、死力坚持,就一定可以得遂心愿。真正要成就事业、造福万民者,莫不身受常人难以忍受的闲气,可说一生中有张有弛,委屈无数。象你现在这一幅样子,哪里能说是具备圣贤所讲的道理大义?” 昭元听到这些话,心中一动,暗想:“这话倒也有理。这天昭丫头毕竟也是宝贝公主,行起事来推波助澜的无数,自己就算不怕她折腾,可若要太防她,那也得给累个半死。要说什么练功读书研究毒理,那更是通通鸡飞蛋打。反正她也不过是要我向她陪罪而已,我便口头认错,心中不认,自然也就是了……只不过她会被看不出来,接着就放过我么?可别被她看出来,也学那天她被蛇缠的样子,拿些毒蛊来缠我才好。若要让她开心,我是否得趁她拿个小蛊来的时候,就赶快作出怕得不得了的样子来呢?”想到这里,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杜先生察言观色,已知他心意:“放心,你既然有那义蛇之灵相护,寻常蛊毒你也不怕。只是你最好作作样子,免得她又心生不忿。那些剧毒之蛊极是珍贵,一向归她父母和族中长老所管,现在虽然她父母虽死,但谅她也不易偷得。同时,剧毒之蛊施用之时,自己也往往甚是危险,便敞开门让她去拿,她也未必真敢去。再说了,人人皆知你是我门下,她最多也就是难为一下你,绝对不敢真害你性命。” 昭元垂头丧气道:“是。那我这便去找她陪罪?”杜先生笑道:“却也不忙在今天。你起码应该装装肚子痛,往茅房多跑十几次吧?”昭元一想也是,正要说话,杜先生忽然又道:“唉,算了,还是别去装了。我这一回来,她肯定还是知道。说我连你拉十几趟都还没觉出什么,谁人肯信?一来我丢面子,二来她只怕也会整你整得更狠的。” 昭元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杜先生望着他,忽然笑道:“其实……这倒也不是坏事。要知她这一族人自几百年前迁来此地后,因为不甚适应这里的生活,脾气一辈比一辈大。族人恃勇都狠者,简直比比皆是。我虽帮他们改变了些,只怕也还不够长远。便连这一个小丫头,虽然漂亮得紧,可惜却是骄横难制,族中小孩都无人敢去惹她,多是话也说不上几句。结果导致她除了个不喜欢玩、总是做事的琴儿之外,压根没有什么玩伴,脾气也越来越凶。你这次虽然惹了她,但看她忽然肯叫你叔叔,纵然是心有所谋,终究也是对你与其他小孩有所不同。或许便是她觉得有些寂寞了,忽然有个不怕她的人来,顿时大起关注?我这次带了些中原典籍回来,你又读了些中原之诗书,知些礼仪,或者可以试着改变一下她,让她讲些道理。若是果能如此,日后这一族人,也许能跟周围部族长期和睦而处。” 说着说着天也已亮,二人已经快回到了家中。不料才才到门口,便听琴儿叫道:“杜先生!天昭妹妹又来啦!”昭元一惊,只见门后面转出一个小姑娘来,却不是天昭是谁?天昭看了看昭元,见他并未中毒,似乎微有异色,但旋即便向杜先生扑了过去,撒娇道:“杜爷爷回来啦?真是巧,我一来就碰上了。给人家带了什么东西么?”杜先生一手抱起了她笑道:“那还能忘了吗?要吃的玩的都带了不少,下个月回来还会再带。不过呢,也有你最不喜欢的书喽……”天昭一听就翘起了嘴巴,道:“他们又不很懂,你又不常来教我,我才不要看呢!”杜先生道:“这次却不同了。你有了叔叔,还怕没人教你吗?” 这话一出,天昭和昭元都是脸上一红。天昭乱抓杜先生之须,大是不依。杜先生笑道:“你看,叔叔都在这里了,还不乖一点?小心他不肯教你。对了,你只怕不是赶巧来的吧?”天昭更是窘迫,满脸通红。她本来是想让这昭元先痛个两天,待他受不了,来求自己。不料自己刚一下手,就得知这杜先生回来了。自己那手法又如何瞒得过他?因此只好一早跑来看看情况,若是杜先生不悦,便要赶快解救。不然日后被摄政八老知道了,便要挨训。 昭元见她已甚是窘迫,心下暗笑。本来,他觉向天昭陪罪甚是难为情的,这下居然也一点也不觉得了,脱口便道:“我那天确实是对不起你,这里向你陪罪啦。不过这蛊毒……我昨晚已经痛了……痛了个把时辰了,也算是受了惩罚了。”天昭别过头去不理他。 杜先生道对天昭:“丫头,我一年倒有半年奔波在外,剩下的时间又要办各种事,自然没有多少时间来教你。不过现在我这个小伙计来此之前,也曾读了些书,也许可以稍稍代劳。元儿,你以后也要教一教她,不要只顾自己读书。丫头,你以后不要老是这样一天到晚地瞎玩,也要读点书,懂些道理,以后才能接替你爹妈当族长。”天昭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杜先生把她放下,道:“什么叔叔云云,不过是玩笑而已,当不得真,以后别再乱喊了。你们日后好好读书练武就是,相互帮学,倒也不算是什么师生。我明日便又要办货离开了,你们俩都要学学琴儿,不要一天到晚只知道瞎胡闹。”昭元听到杜先生特地强调“不是师生关系”,心下一乐,却又急忙惊觉自己现在不该如此,急忙收敛面色,连连称是。天昭看出他毫无陪罪的诚意,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却也只得委屈地对杜先生说:“嗯。” 当下天昭留下了解药,昭元倒也装模作样地道谢一番,众人好说好散。到得第二日,村人备货又已齐备。杜先生出门之际叮嘱昭元要好生看管毒蛇,也要照顾好琴儿,教好天昭,昭元自是满口答应。这毒蛇乃是驾轻就熟,丝毫不是难事。琴儿极懂事,虽然小一点,却象位大姐姐一样,根本不需自己照顾。只这后面一事,却着实没有把握。再说现在杜先生已离开,自己一时没了靠山,若是贸然去教,会不会又被她下什么招? 昭元想来想去,只得想:“也罢,我便让她来这里。有琴儿在此,想来她倒也不至于太过放肆。”于是便请琴儿去叫天昭来,说是自己准备在洪荒居设帐。料想她若是不肯来,自己正好求之不得,那是绝不会去勉强她来的。这样的话,杜先生就算回来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不料天昭居然一叫便来,还似乎故意做出欢天喜地的模样,却是让他大失所望。但幸好这第一日下来,天昭不再“叔叔”“叔叔”般地故意乱叫,对昭元恭敬异常,倒还让他保留了一点点的自尊。天昭倒也甚是聪明,那些书中道理也往往是一点即透,间或还能与昭元争辩,思维之灵变不在琴儿之下。如此一连数日,倒都还过得甚是平和。昭元本来甚是警惕,做饭进食餐都是极小心,常常都是死活盯着琴儿要跟她一起吃喝,生怕天昭又趁隙来整治自己。但天昭这几日确实聪慧乖巧,昭元心中不免也甚是喜悦,便有些放松了警惕。 一日晚间,昭元稀里糊涂地做着不知什么梦,就象是在一堆极软、极无可着力的棉花堆中行走。同时,还似有什么东西就依在自己身边,好象还在不时地轻轻蹭着自己。他吃了一惊,挣了几挣,忽然醒了过来。一片黑暗中,自己竟是被什么东西绑着,还似被一个人斜斜搂着,微微一股甜香在鼻畔轻轻回荡。昭元大惊之下,不及细想,立刻大喝一声:“谁?”话音未落,忽然一块手巾覆在他鼻畔,他便立刻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久之后,昭元又觉得好象有什么人在用冰冷的水淋自己。他一激灵,顿时醒了过来,却是脑袋疼得厉害。睁眼一看,却见自己竟然已是五花大绑,正被扔在一个极大、极奢华的房室之中。天昭则正得意地用长柄细瓢舀着水,一下下浇在他身上脸上,旁边还有几个仆妇手执炬烛为她照明。天昭见昭元醒了过来,得意地道:“嘿嘿,叔叔,你终于还是落到我手上了。哼,看你还往哪里逃!”昭元怒道:“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天昭一伸手,便有一名仆妇躬身过来接过细瓢,旁边又有人递上了手巾。天昭擦了擦手,忽然一下子骑在昭元肚子上,低下头狠狠地瞪着昭元,便如一只要斗架的小猫,怒道:“我怎么不能把你弄来?我怎么都能把你弄来!想不到吧?你这几天天天堤防,凡是我碰过的菜你一概不吃,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饭菜,可还是被我在你离开的时候,在厨房的盐里面加了迷药!反正你们俩个人一起迷倒,琴儿没得罪我,我不去管她。对你,我自然就不客气了!” 昭元眼珠一转,道:“我得罪了你,不是已向你陪过罪了吗?你不是也已经当着杜先生的面不再追究了吗?”天昭忽然伸手捏住他鼻子使劲猛扭,大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不再追究了?你当初贼眉鼠眼地向我陪罪,还说什么已痛了个把时辰,哼,当我那么好蒙么?杜爷爷偏袒你,给你解毒,今天我看还有谁来给你解!说什么也要让你痛上三天三夜!” 昭元心头略略一宽,道:“原来她还以为是杜先生帮我解开的毒,那我还有装的机会。”口中却道:“我确实是老老实实向你陪罪的呀,只是当时……当时我看你来了,知道你一定会留下解药,所以就有些开心了……你这样对我,杜先生回来你可怎么办?” 天昭松开了手,嘻嘻笑道:“哼,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反正杜爷爷要个把月才会回来,我在这中间可以把你好好折腾够了,到他快回来的时候再把你治好。那个时候,我一口咬定没有整你,说是你心中不忿不想教我,就编这等事来骗他。我这么多下人,当然个个都是听我的话。这不就行了吗?” 昭元哼道:“杜先生怎么会看不穿你这把戏?”天昭不理他,转过头来对身后的那些仆妇道:“你们可都听见了?”那些仆妇都齐声道:“听到了!”天昭道:“这些天来,我学的认不认真啊?”那些仆妇也道:“认真!”昭元听她们回答得整齐划一,颇具斩钉截铁之气势,甚至大有震撼效果,不免微微变色。天昭回过头来冷笑道:“看见了吗?还是我力量大吧?哼,还教我?简直都应该是我教你才对!你还不服我吗?” 昭元虽然不惧她告状,但毕竟自己在她手中,不知她究竟要怎么对付自己,当下闭上双目苦思对策。天昭见他忽然闭上眼睛,以为他又连理都不想理自己,更加生气,哼了一声,道:“你还不肯讨饶吗?哼,我便让你自己也尝尝被蛇虫缠身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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