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戰國文獻中的氐羌
春秋戰國時期,隴山以東的戎人多被秦人征服。隨著秦人的華夏化,他們也成了華夏的一部分。就在這時,「氐羌」出現在中國文獻之中。除了前述《詩經·商頌》中所記載的「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外,《逸周書·王會》中也記載,一個遠方異族「氐羌」以鸞鳥來向周王進獻。在寫成於戰國末的《呂氏春秋》中,也有關於一個遠方異族「氐羌」的記載:他們被擄後不擔心被關進牢裡,只擔心死了屍體得不到火葬。同書中另一個記載則說,西方有些「無君」(不統於國君)的人群,其中之一便是「氐羌」。有火葬習俗的氐羌,也見於《荀子》一書中。類似的記載又見於《墨子》之書中,但這個火葬人群被認為是在秦之西的義渠,而非氐羌。《山海經·海內經》中記載:「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龍,先龍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在此氏羌又成為一個人名。
以上這些先秦文獻,不同的篇章可能成於不同人之手,或成於不同時代。《商頌》寫成於戰國,爭論較少。《逸周書·王會》中有義渠、樓煩、渠叟、匈奴、長沙等較晚的民族與地名概念出現,因此不會早於戰國。同樣的理由,《山海經·海內經》也不早於戰國。《苟子·大略》篇,成於苟子的學生或漢代學者之手。《呂氏春秋》則毫無疑問成於戰國末期。以上部分文獻的完成年代可能還有爭論,但所有這些作品大致能代表戰國時人的思想。
這些作品的性質,以及有關「氐羌」的內容,可以讓我們探索當時人的「氐羌」概念內涵。在《呂氏春秋》、《逸周書·王會》與《山海經·海內經》中,有關氐羌的記載都混雜著傳說、神話。如《逸周書·王會》中,記載許多遠方國家帶來珍奇土產獻給周王:其中許多國家與動物都帶有濃厚的神話色彩。《山海經》更不待說,以其荒誕神奇的內容著稱。出現在《逸周書·王會》中的一些傳說國名與動物,部分也見於《山海經·海內經》。在《呂氏春秋》中,氐羌也與許多傳說國家或人物如饕餮、窮奇等一起出現。《呂氏春秋》與另一些著作,如《苟子》、《墨子》又有一共同特質:它們都出於戰國思想家之手。我們知道,這些思想家經常只是借用些傳說或典故來發揮其學說,所述卻不一定是過去或當代的事實。這些作品中所提到的火葬氐羌,或無君的氐羌,都有如此的不確定性質。一個有力的證據是,記載當代及過去人事的戰國歷史文獻如《國語》、《左傳》、《戰國策》等,其中都沒有關於氐羌的記載。另外,在所有這些載有氐羌的先秦文獻中,氐羌的確切分佈地域都不清楚。在《呂氏春秋》、《苟子》,《逸周書》中,我們也只知道「氐羌」是指某西方人群。這也說明,戰國時「氐羌」並非指某一與華夏經常有往來接觸的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