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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插队有半年多了,我和另外3个知青同住一个草房。大家已经半年不知肉味,馋得很。但比起当地农民,我们的口粮要多一些, 可以基本吃饱,农民的日子比我们苦。一天傍晚,刚吃过晚饭,邻村的一个知青提着一个行李包来到我们知青点。对我们说:“包里有几只鸡,从村里农民那里偷来的,借你们的锅,烧了大家一起吃,怎么样?”我们四人大喜过望,众口一词,连声说好。那个知青比我们早插队几年,他所在的村子离我们约5-6里地,不属于一个大队,虽是邻村,两村的人却极少往来。包里的鸡已经被拧断了脖子,一共四只,都很肥大,每只都在2-3斤以上。
天黑了,把门关好,烧水,拔鸡毛,剁鸡块,下锅。刚刚烧好,大伙就迫不及待各自盛了一大碗,不一会,锅里就只剩汤和一些小鸡块了。那个味道,实在是鲜美,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餐,远胜过以前小时候在国际饭店的那次家庭午宴。那个知青半夜里走了,剩下的汤水,我们在黎明前全部喝完,骨头和鸡毛倒入粪缸。第二天,我们在田野干农活,隐隐约约听到远处那个村里有妇女叫骂偷鸡贼,连骂几个小时。当时我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愧疚。过了半个多月,队里有农民问我们,怎么粪缸里有鸡毛?我们不是装作没听见,就是推说不知道。
这个故事,我给孩子讲过多次,他们是不会完全理解的。经常想起这件往事,那一餐的味道太鲜美了,难以忘怀。另外又想到,那是在吃农民的血汗,实在是我最懊悔的一餐,把那些农民辛苦养大,赖以买盐,买针头线脑,补贴家用的小银行给吃掉了。他们一年到头,勉强温饱,只能吃上几次肉,除了空空洞洞的国家主人名义,剩下的就是贫穷,自我奋斗的机会和自由多半是在一小块自留地上施展。这么多年过去了,向他们遥致歉意,愿我多有亏欠的那些农民弟兄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