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医和科学的随想（11）】成熟但非万能的经验科学

中医在黄帝内经时代已经发展为成熟的经验科学。

一门经验科学达到成熟的标志在于，它形成了完备的理论和经验、实践体系；在这样的理论和实践体系所及的视界里，大多数现象都有一个恰当的解释，并可为相应的经验、实践所证实。

但这不意味着它不再往前发展。

它仍然会遇到一些暂时不能解释的现象；但，这些现象不足以引起人们对整个体系的怀疑，反而可以促使人们去进一步发展完善之。因而，它会在其成熟的基础上继续往前发展出新的分支。这些新分支在不必更改该体系的基本理论原则基础上，发展出了解释新现象的新理论，并为后来的经验和实践所证实。

一门成熟的经验科学就这样不断开放地向前发展。

一部中医的历史，就是这样不断向前发展的历史：成熟、完备理论体系的确立，新分支得以不断形成。

然而，成熟的经验科学体系不意味着它是完美或万能的。

任何经验科学体系在经验应用中会遇到不能解决的难题。

这些难题或者是暂时的，--新的分支，或解决方法将于未来提供答案；或者是永恒的，--它们在该体系的理论和实践所及范围之外。

中医学体系也不例外。

与西方现代医学一样，中医有它不能解决的难题。它的一个主要瓶颈是，其治疗方法有先天的限制。到目前为止，中医学的治疗手段（intervention）限于自然疗法，基于其理论原则的限制。除了温和地以自然手段恢复（人体）自然平衡以外，中医不主张以大规模的非自然手段干预自然。以某种自然失衡来换取另一种自然平衡是不可取的。

在温和而富于自然伦理的医疗手段失效后，中医优雅地接受最终的自然裁决。在经典中医思想体系里，不可想象会牺牲天文数字的动物生命以换去人类健康和寿命延长。

实践证明，于急性、恶性病症的治疗，中医输于西医。后者的超大量实验室研究知识创造了大量有效的临床治疗手段；于慢性疾病的长期调制，提高生命活力，中医优于西医。前者数千年来的自然知识积累，形成并保留了很多经济有效的养生、营养和锻炼方法。

中医今天的困境不是其医学体系本身的原因。而有着政治和社会的复杂原因。中医灵性飞扬，其思想高迈而超越，体系成熟完备，无懈可击，尽管有其应用的局限性，并非完美或万能，更不能阻止庸医破坏其名誉。但是，它不够丰富，尤其与西医相比较的时候。西医虽然思想平实，机械主义，仅仅着眼于肉体，但借助于西方文艺复兴以来开明的社会和学术风气，数百年来尤其是过去的一、二百年发展出了大量的分支学科及众多的治疗方法；学术无禁区，甚至开始包容中医学。

中医于急性、恶性病症相对于西医显得治疗手段不足；实践监管机制不佳，以致庸医泛滥；中医疗效研究不振，以及社会、政治和市场等非理性因素，诸如此类，皆致中医在今天生存艰难。中医的地位和出路是一个需要探讨的问题。

然而，只要全社会从政府到民间理性昌明，中医所面临的各种合理和不合理的困境，都应当可以得到恰当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