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姐刚从林习远夫妇家的战火中逃出来，心口还勃勃地跳着，门铃又响了。从探视孔
往外一看，是林习远跟了来。

平姐如今切实明白了一句话，"一个错误会导致第二个错误，第二个错误又会导致第
三个错误，再接下去便会没完没了。"

平姐的第一个错误是为林习远在心脏手术的文件上签了字。打那以后，林习远习惯
性地拿"我装了心脏支架"这话在平姐面前说事。倒好像是心脏支架赋予了他某种特
权。这之后的林习远，就像粘乎乎的湿面粉，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明明是他在外面惹的祸，可他偏偏还把夫妻间的战火往自己这边招引。做为女人，
平姐心里也替弟媳妇不平，但碍于弟弟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想关起门来就这么
避过去，却还是被林习远追上门来。

在平姐的观念里，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结了婚，两个人合起伙来一起过日子，把
孩子带大，和爱不爱的，根本没什么关系。再说都是退了休的人了，老了，老了，
还沦落到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地步。林习远自己看上去倒是大冽冽满不在乎，平姐却
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所以当林习远口口声声向平姐解释，这次事件和爱情有关的时候，平姐立刻听不下
去了。

"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你不必跟我说的。"

"我不和你讲，和谁讲? 你是我的姐姐啊。"

"那你倒是讲讲清楚，你和苏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开始接触也没啥，后来她听见我唱的歌，再来一段小号伴奏，她就开始对我崇拜
了。"

"这么说，你是一点没错的?"

"我已经很小心了。有老公的女人，我从来都不碰的。苏婷的老公早死了，如今她娘
家婆家都没了人，才来这里投奔她的女儿女婿。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容易，其实她
也挺可怜的。姐姐，你是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她的这种体贴细心，没有经过的
人是体会不到的。我刚刚打一个喷嚏，纸巾已经递在手里了。人才坐下，茶水点心
就跟着上来了，窝心得不得了。这种待遇在我老婆那里，几十年从来没有享受过。
这女人和女人，还真是不一样。"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忘了你是个结了婚的人了吗? 没人强迫你，是你自
己选的老婆。这些在很多年之前已经定下来了。"

"可我又不是圣人，结婚的时候怎么可能料到那么多年以后的事。姐姐你也看到了，
丽华的脾气现在是越来越大。在那个家里，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份。再和她过下去，
我这辈子可真是彻底毁在她手里了。就当我承认我犯错误了好吗? 总得给人个改错
的机会吧?"

平姐刚想反驳，抬头发现习远的头发几乎全变白了。一年前，他的头发还是黑多白
少的灰，怎么那么快就成了白多黑少了呢。心一软，叹了口气，"你也那么大人了，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你自己要想好了，到底是要离，还是继续往下过，
得心里有数。"

"要离婚的又不是我。她现在动不动拿离婚来要挟我，没意思透了。有委屈的又不光
是她。没有我，她下岗那么多年怎么还能活得那么滋润。以前上班还好，我退了休，
发现她成天不着家。动不动和她那帮朋友出去打麻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害我
只好去楼下买馄饨面条吃，我几时管过她了。现在看到我出去，她就那样不依不饶。
我和她那种人是不一样的，好歹有点追求的，身边总得有一个人陪陪我说说话吧。
"

林习远看出平姐脸上的松动，反过来劝平姐，"再回头想想，人这一辈子其实很快的。
从前带孩子养家，后来忙着攒钱买房，稀里糊涂地就活到这个年纪。回头想想也怕。
我现在可是心脏里装了支架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心脏就停了，血也流不动了。。。
姐姐，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觉得我从前全都白活了，直到我遇见她。"

平姐刚以为听出点头绪，弟弟又把话锋一转，"但我也不是绝情的人，到底做了三十
多年夫妻了。万一丽华要是回心转意，还想在一起过，那也不是不可以。姐姐，你
帮我看看，怎么样才能把两边都摆摆平。你得帮我拿个主意。"

平姐怀疑，林习远的病根可能就出在体内新装的心脏支架上了。为了这个她曾经参
与过的错误，她只好被林习远继续麻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