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假期后回来上班。突然看见一个光溜溜的鸭蛋头,抹着口红的怪物走进办公室,
吓了一跳。等我认出那个发出诡异青色光芒的鸭蛋头属于黛安,不竟倒吸了一口冷
气。
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五官,我的眼睛却本能地回避。常年被头发遮挡住的头皮,
暴露在日光的照射下,依稀可见毛孔里残余的发根,怎么看都像山林被过度砍伐后
剩下的惨淡凄凉。
我小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头发呢?"
"怎么样? 这是我新年里给自己找到的新答案。" 黛安满不在乎地高扬着她骄傲的头
颅。"新年换个新发型。我今年的目标就是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将头发剃了,把外
貌先屏蔽起来,这样好让别人看得深一点,看得见里面的东西。"
面对一个美女甘愿变成光头的决心,我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可她这么做,分明是想
把自个当成小白鼠做实验,尝试将脑子和身体彻底分开的游戏。音乐好听,还有必
要去区分这是大脑的快乐,还是耳朵的快乐吗? 难道大脑的快乐就真比耳朵的快乐
来得高贵吗?
走神的时候,我不以为然的眼神出卖了我,黛安更加卖力地为我上课。"你干吗这么
看着我? 我又不是精神恋爱的追捧者。但纯粹肉欲的爱,浅得就像雨后马路上水坑
里积的水一样。太阳一出,就统统蒸发不见了。 他们有时间陪你上床,却没有时间
去去搞清楚躺在身边的人是谁。比如男士电话约我出去,我说不舒服。他不会问你
怎么了,而是敷衍一句,赶紧挂上电话然后去找下一个女孩。既然他们完全冲着自
己的愉悦而来的,所以不可能走进我的世界。我在寻找一种更亲密,更强烈的爱,
想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一个和自己有相同趣味和思维的人。如果我真的爱他,我们彼
此裸露的不光是身体,而应该是灵魂。"
当一个人怀着那么强烈而纯粹的欲望,其它人除了祝福之外,别无他法。趁着我们
俩一起去外地出差的机会,在一家光线幽暗的意大利餐厅里,几杯红酒下肚之后,
我开始向黛安打听,在她落发之后,她找人的计划是否进行顺利。
没想到我才开口,黛安突然伏在桌面上,光洁如瓷器的肩膀上下抽动不已。我让侍
者为她拿来一杯冰水,一打纸巾,然后坐回到她对面的位置上,慢慢等她心情平复
下来。
她从桌上抬起头来时问我,"你听没听过一首名叫‘我再也不恋爱’的歌?"
我依稀记得一个尖细而幼稚的女声版本,在歌中唱到,当你恋爱的时候,你得到的
是谎言和痛苦。当你和男孩接吻之后,他留下让你染上肺炎的细菌之后,再也不会
打电话来了。。。"
黛安揉着她红红的眼睛,化开的睫毛膏把她眼圈周围涂得一团乌黑,看上去有点滑
稽。"歌里唱的没错,爱情里面真的充满了谎言和痛苦。 我才出差两个星期,和我正在
交往的男友就跑去和我的女友约会去了。被别人撞见,告诉我。我去质问男友,他
先是不承认,被我逼急了,他居然告诉我说,他更喜欢和有头发的女人在一起。。。
多肤浅的理由。骗子,男人都是骗子。我以后再也不要恋爱了。"
对于黛安以后不再恋爱的说法,我倒是完全不担心的。中国女人看破红尘斩情丝,
和黛安为情缘而剃光头,同样都源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强大意志力。就现在的情形,
她不过是被路上的小石头绊了一下,离可以撞得她回头的南墙还远得很。假以时日,
她饱满强悍的生命力一定会让她所谓的"肺炎"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