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小宝时不时标榜自己什么都会，诸如会开电脑，会在YOUTUBE上搜索，会穿鞋子
脱袜子，知道苹果的中英文怎么说，知道餐厅是大人吃饭小孩打游戏的地方，但这
并不防碍他继续用为什么的句型来麻烦我。

我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保持大人权威的欲望，当小宝跑来问我，太阳为什么会掉下
来，天空为什么是蓝色，为什么要涂了肥皂才能把手洗干净之类的科普问题，我通
常会先上网搜索一下，再给出相对正确的答案。

但解不出三岁小儿提出的人文问题，而且答案又无处可寻，才真正遭遇到做家长的
难处。

比如说，在临睡前听了几回"海的女儿"的故事后，小宝听出了问题。

"美人鱼救了小王子，小王子却没有和美人鱼说谢谢。这么RUDE的人，美人鱼为什么
不杀了他，让自己后来变成了小泡泡?"

可能童话也未必是全写给小孩看的。从一千年前的秦香莲该不该杀陈世美，到新纪
元里的一夜情是否更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诸如此类的争论永远不可能停止。以小
宝现在的年纪，我既不想用美丽的空话去骗他，也不想用残忍的真话去伤他。我选
择了沉默。

迷恋手机游戏的小宝，在经历不断的GAME OVER之后，又生出问题。"为什么火会把
人烧死? 为什么水能把人淹死? 为什么飞机要射我?  为什么忍者要追我? 为什么蛇
会咬人?  "

没等到我的答案之前，小宝先送给我一句忠告，"你看到它们要马上避开，不然就GAME
OVER了。" 说完，小人手心向上，摊开双手，还耸了耸肩以强调他的无奈。

看来在我还没机会把童话里的浪漫和温馨灌输到小脑瓜里之前，他已经开始对现实
中的危险有所觉察。

我该对他怎么说? 告诉他生命原本脆弱，上到天灾人祸，下到蚊虫病毒，随时可以
取人性命。还是该趁此机会教育他，物竞天择，因为生命脆弱，所以才需要让自身
变得更强大。进而告诉他，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要赶在别的人(或动物)攻击你之
前，先让它飞灰烟灭。这样的教育会不会太过血腥残忍?

我自己还没想好的答案，不打算忽悠小孩。

小宝明明喜欢和大人一起呆在家里，可他的爸爸一大早把他送去托儿所，而等我晚
上下班赶去接宝的时候，他通常是班里剩下的最后一个。

我左肩一个背包，右手拉着装手提电脑和文件的拉杆行李箱，倒腾着两手，勉强不
让小宝的书包，饭盒，以及看动画片用的DVD掉在地上，察看马路两边的交通并招呼
小人快跟上的狼狈中，宝又提问了。

"妈妈，为什么，我们每天要跑来跑去?"

我可以文邹邹甩一句小人听不懂的混过去，"天下熙熙攘攘，无非名利二字。"
但最后对孩子的眼睛说出实话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心虚，"是为了钱吧?"

宝没有就此放过我，"为什么要钱呀? 钱是干嘛用的?"
"钱可以帮宝宝买尿布，买糖果，买冰淇淋呀。"

"我不要钱，我要爸爸妈妈在家陪我。" 小宝扯出哭腔。

这下除了叹气，我只能当哑巴了。

嘴里被塞了一粒糖的小宝，心情立刻好转。我在前面开车，小宝在后座摇头晃脑地
哼唱。高速的一路噪音中，我只听他"为什么。。。为什。。。为什么。。。" 轻重
缓急如华尔兹旋转，抑扬顿挫如百灵鸣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小宝的前面，还有很多的时间，很长的路，让他去思考他生命的十万个为什么。

等等，还是再等等。等他长大了，让他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