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重归故里
到了青岛,就像回到了父亲的第二故乡,在那里留下了不知有多少父亲在童年时的回忆和少年时代的梦想。
我们住在市郊,一个靠近湛山的地方,那里的交通很不便利,去市区,得步行很长一段路程才能搭乘到公交车。但是,如果我们靠步行翻过这座山,再绕过湛山寺,就能很快到达海边,我们再沿着海边走,就能到达八大关或着中山路一带,从那里就可以通向最热闹地方,像中山公园,海水浴场,水族馆和那座有名的栈桥了。
那个时候的青岛依然像座军港城市,每天可以看到进出港湾的大小舰艇,鱼雷快艇和潜水艇,那轰鸣的机器声,伴随着夜晚的阵阵海风,时不时地飘向岸边,给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平添了几份威严和庄重的气氛。
我们靠步行所经过的大部分风景区都是严禁入内的,有的是因为年久失修,里面早已是杂草丛生,缺乏修缮管理而关闭;有的则是围墙高筑,大们紧闭,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还有的在门口设有警卫,来往的行人都要经过询问和检查的。
记得父亲曾去寻找他早年的好友,凭着当年的记忆,来到一处别墅区,现在已经成为一座海军大院了,因为门前设有海军站岗,说明了来意,居然还对我们放行,我们找到了那家人家,但屋里的住户早已和当年的主人没有半点关系了。父亲还带我去看过他曾经读过书的江苏路小学,那当年他曾经学习过的教室和桌椅也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没有改变。父亲还带我远眺他童年和少年时期住过的房子,而如今那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我们无从打听。这正所谓是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年, 父亲就是从这里离家出走,离开了他的养父养母,在年满不到17岁的时候,只身去投奔了在山东正在和国民党打内战的八路军。
当时的他,已经读满初中,在部队里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知识分子,人家没有让他扛枪上前线,而是让他作了一名炮兵,呆在第二线的后方。当时的八路军部队里,最大的炮也就是山炮和迫击炮,在部队行军的时候都是分解开来由骡马驮运。
他跟随着部队跑遍了大半个山东半岛。我记得他的部队是属于华东野战军的第九纵队,在当时,九纵算不上什么主力部队,但是在跟国民党军展开周旋的运动战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参加过孟良崮战役,从莱芜到临沂,再从从碾庄到垛庄,他经历了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最精彩的时刻,当他们辗转来到孟良崮的时候,他们的九纵也已经成了主攻部队。在电影《红日》中的故事内容其实就是正好讲述了他那个时候的亲身经历。
听父亲说,他们当时只知道陈毅是山东八路军的总指挥,并未听说过还有粟裕,当发现张灵甫的部队大胆冒进的时候,就命八路军要不顾一切将他包围和消灭。而张灵甫也看出了八路军的意图,于是就赶紧抢占有利地形,以图自保。
父亲所在的部队就是这样一路追赶着国民党军,当他们来到朵庄的时候,国民党军也是前脚刚刚离开。又饥又渴的士兵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能吃的食物,他们在马槽里发现了花生米,那是国民党军用来喂他们的军马的,他们都还未来得及吃完,就急忙撤离了,而八路军战士见了这些直接抓了吃,也顾不得那么多纪律的要求。
听父亲讲,本来国民党兵完全可以凭借很多有利地形,且战且退,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但是在对待战役和战术的理解和运用方面,国民党军在关键的时候往往总是还欠一筹。他们慌忙撤离,迅速收缩,主动放弃了一个个有利地形,为的是能让他们自己的部队尽快集中到一起,以图他们的中心开花。这是蒋介石的意图?还是张灵甫的用计?总之,是他们把一个个的大好战机都留给了共产党八路军。
当父亲来到孟良崮山脚下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那是一片浅浅的河滩,宽阔的河面,跨过这条河的距离约有几百米,而河的中央又有一座很小的村庄,里面约有十几户的人家,但却见不到一个走动人。在这座小村庄的背后,也就是河的另一侧,是一道足有几十米高的悬崖,在悬崖中间,能见到一条小道直通崖顶。
他们看不到不远处的孟良崮山峰顶部,那是因为被眼前的一段崖壁所遮挡,父亲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班的士兵守侯在对面的村子里,然后再有一个班的士兵守在对面山崖的顶上,那八路军如何才能过得去呢?那将是一片无法攻克的死亡地带啊。而事实上,他们连一个国民党兵都没有见到,他们很顺利地趟过了河滩,又穿过了小村庄,然后又一路爬到了山崖顶上。接下来的战事我们都已经很了解了,战斗异常惨烈,双方都是志在必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此双方也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昔日的抗日名将张灵甫,最终也惨死在孟良崮这个不足半平方公里的狭小山头上,这场相互残杀的悲剧本应该是可以避免的,就像他和他的国军一样,是一再所犯的错误,最终把他们自己送上了绝路。
从历史的教科书里面,我们无从知道,孟良崮战役之后的八路军,是如何在山东半岛上继续生存下去的? 孟良崮战役只不过是消灭国民党军队的一个整编师,但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仍然相差悬殊,蒋介石绝对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既然八路军顷其全力,来围歼74师,那么也就自然暴露了其全部主力动向。
在孟良崮战役刚一结束,他们就接到命令,要求立刻撤出战场,迅速脱离和国民党军的直接接触。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他们就是在逃跑中度过的。国民党军队用拉网的方式,仍然想把八路军赶出山东半岛,而 他们则用穿插的办法,逃出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又一个的包围,在最危险的时刻,他们整个部队要在半夜十分,借着月光,从国民党军的鼻子底下通过和突围的。
他们要在骡马的蹄子上都要裹上棉布,在枪炮和所有有铁的部分都要用棉布包裹起来,以防相互碰撞而发出声响。在最艰难的时候,八路军仍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还曾经一度还患上了恐八症,那是因为当时的八路军,又碰上了强悍的对手,在胶东半岛的李弥所指挥的国民党军的第八军,八路军还真的吃了不少他们的亏。正可谓是,两强对阵,八八相遇,不是鱼死,就是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