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于2005年1月28日)
题记一
本故事改编自明代吴承恩先生所著《西游记》第四十四回:
《法身元运逢车力 心正妖邪度脊关》。
人物地名对照表如下:
原著----------------------------------改编
车迟国--------------------------------中国
唐三藏、唐僧---------------------------唐中山
和尚、僧-------------------------------国民党
僧人-----------------------------------国民党人
佛子-----------------------------------资产阶级
道士-----------------------------------共产党员、高干子弟
仙长-----------------------------------领袖
云水全真-------------------------------纳粹党徒
元始天尊-------------------------------马克思
灵宝道君-------------------------------斯大林
太上老君-------------------------------毛泽东
虎力大仙-------------------------------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
鹿力大仙-------------------------------社会主义道路
羊力大仙-------------------------------无产阶级专政
题记二
孙中山侄孙孙斌,满腔热情从马来西亚回来报效祖国,但却因两张家族的相片惹祸,换来无穷的迫害与折磨。曾经试过自杀,但买回来的安眠药不知为何吃了却没事。他活了下来。但生不如死。81年,在国外亲属的帮助下,几经艰难,孙斌申请来港,终于告别中共的黑暗。
题记三
纳粹党(Nazi Party)的全称 National Socialist Workers Party of Germany (德文 : National Sozialistische Deutsche Arbeiter Partei, 简作 NSDAP) 译成中文就是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俄国共产党的前身叫作工人解放党 (the League for the Emancipation of Labor)。中国共产党则一直声称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要用社会主义来“救中国”。共产党的作为与纳粹党在很多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难怪全世界正义的人们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党。纳粹党与共产党都源自德国,亦决非偶然。
题记四
在中共的“宪法”中,明文规定了“四个坚持”: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
正文
诗曰:求经脱障向西游,无数名山不尽休。兔走鸟飞催昼夜,鸟啼花落自春秋。微尘眼底三千界,锡杖头边四百州。宿水餐风登紫陌,未期何日是回头。
话说唐中山幸亏龙子降妖,黑水河神开路,师徒们过了黑水河,找大路一直西来。真个是迎风冒雪,戴月披星,行彀多时,又值早春天气。但见--
三阳转运,万物生辉。三阳转运,满天明媚开图画;万物生辉,遍地芳菲设绣茵。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渐开冰解山泉溜,尽放萌芽没烧痕。正是那太昊乘震,勾芒御辰。花香风气暖,云淡日光新。道旁杨柳舒青眼,膏雨滋生万像春。
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缓马而行,忽听得一声吆喝,好便似千万人呐喊之声。唐中山心中害怕,兜住马不能前进,急回头道:“悟空,是哪里这等响振?”八戒道:“好一似地裂山崩。”沙和尚道:“也就如雷声霹雳。”三藏道:“还是人喊马嘶。”孙行者笑道:“你们都猜不着,且住,待老孙看是何如。”
好行者,将身一纵,踏云光起在空中,睁眼观看,远见一座城池。又近觑,倒也祥光隐隐,不见什么凶气纷纷。行者暗自沉吟道:“好去处!如何有响声振耳?那城中又无旌旗闪灼,戈戟光明,又不是炮声响振,何以若人马喧哗?”正议间,只见那城门外,有一块沙滩空地,攒簇了许多国民党,在那里扯车儿哩。原来是一齐着力打号,齐喊“三民主义万岁”,所以惊动唐中山。行者渐渐按下云头来看处,呀!那车子装的都是砖瓦木植土坯之类;滩头上坡阪最高,又有一道夹脊小路,两座大关,关下之路都是直立壁陡之崖,那车儿怎么拽得上去?虽是天色和暖,那些人却也衣衫蓝缕,看此像十分窘迫。行者心疑道:“想是修盖寺院。他这里五谷丰登,寻不出杂工人来,所以这国民党亲自努力。”正自猜疑未定,只见那城门里,摇摇摆摆,走出两个共党高干子弟来。你看他怎生打扮,但见他--
头戴星冠,身披锦绣。头戴星冠光耀耀,身披锦绣彩霞飘。足踏云头履,腰系熟丝绦。面如满月多聪俊,形似瑶天仙客娇。
那些国民党见高干子弟来,一个个心惊胆战,加倍着力,恨苦的拽那车子。行者就晓得了:“咦!想必这国民党们怕那共产党。不然啊,怎么这等着力拽扯?我曾听得人言,西方路上,有个兴共灭德之处,断乎此间是也。我待要回报师父,奈何事不明白,返惹他怪,敢道这等一个伶俐之人,就不能探个实信?且等下去问得明白,好回师父话。”
你道他来问谁?好大圣,按落云头,去郡城脚下,摇身一变,变做个游方的纳粹党徒,左臂上挂着一个水火篮儿,手敲着渔鼓,口唱着社会主义,近城门,迎着两个高干子弟,当面躬身道:“道长,贫道起手。”那高干子弟还礼道:“先生那里来的?”行者道:“我弟子云游于海角,浪荡在天涯。今朝来此处,欲募善人家。动问二位道长,这城中那条街上热爱社会主义?那个巷里喜欢工人阶级?我贫道好去化些斋吃。”那高干子弟笑道:“你这先生,怎么说这等败兴的话?”行者道:“何为败兴?”
高干子弟道:“你要化些斋吃,却不是败兴?”行者道:“出家人以乞化为由,却不化斋吃,怎生有钱买?”
高干子弟笑道:“你是远方来的,不知我这城中之事。我这城中,且休说党的老干部热爱社会主义,红色资本家的觉悟也很高,连农民工都对党感激不尽。全国上下团结在党中央的周围,一致拥护党中央。坚持走我们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般都不须挂齿,头一等就是万岁君王热爱共产党。”行者道:“我贫道一则年幼,二则是远方乍来,实是不知。烦二位道长将这里地名、制度、革命历史,细说一遍,足见同道之情。”
高干子弟说:“此城名唤中国,宝殿上君王与我们有亲。”行者闻言呵呵笑道:“想是共产党做了皇帝?”他道:“不,人民是我们国家的君王。多年前,民遭亢旱,天无点雨,地绝谷苗,不论君臣黎庶,大小人家,家家沐浴焚香,户户拜天求雨。正都在倒悬捱命之处,忽然天降下三位领袖来,俯救生灵。”行者问道:“是哪三位领袖?”
高干子弟说:“便是我家师父。”行者道:“尊师甚号?”
高干子弟云:“我大师父,号做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二师父,社会主义道路;三师父,无产阶级专政。”行者问曰:“三位尊师,有多少法力?” 高干子弟云:“我那师父,呼风唤雨,只在翻掌之间,指水为油,点石成金,却如转身之易。所以有这般法力,能夺天地之造化,换星斗之玄微。君臣相敬,与我们结为亲也。”行者道:“这皇帝十分造化。常言道,术动公卿。老师父有这般手段,结了亲,其实不亏他。噫,不知我贫道可有星星缘法。得见那老师父一面哩?”
高干子弟笑曰:“你要见我师父。有何难处!我两个是他靠胸贴肉的徒弟,我师父却又好道爱贤,只听见说个“社”字,就也接出大门。若是我两个引进你,乃吹灰之力。”行者深深的唱个大喏道:“多承举荐,就此进去罢。”
高干子弟说:“且少待片时,你在这里坐下,等我两个把公事干了来,和你进去。”行者道:“出家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有甚公干?”
高干子弟用手指定那沙滩上国民党人:“他做的是我家生活,恐他躲懒,我们去点他一卯就来。”行者笑道:“道长差了!国共都是政党,为何他替我们做活,伏我们点卯?” 高干子弟云:“你不知道,因当年求雨之时,国民党人在一边拜佛,共产党人在一边告斗,都请朝廷的粮饷。谁知那国民党不中用,空念空经,不能济事。后来我师父一到,唤雨呼风,拔济了万民涂炭。却才发恼了朝廷,说那国民党无用,拆了他的山门,毁了他的佛像,追了他的度牒,不放他回乡,御赐与我们家做活,就当小厮一般。我家里烧火的也是他,扫地的也是他,顶门的也是他。因为后边还有住房,未曾完备,着这国民党人来拽砖瓦,拖木植,起盖房宇。只恐他贪顽躲懒,不肯拽车,所以着我两个去查点查点。”
行者闻言,扯住高干子弟滴泪道:“我说我无缘,真个无缘,不得见老师父尊面!” 高干子弟云:“如何不得见面?”行者道:“我贫道在方上云游,一则是为性命,二则也为寻亲。”
高干子弟问:“你有什么亲?”行者道:“我有一个叔父,自幼出家,削发为国民党,向日年程饥馑,也来外面求乞。这几年不见回家,我念祖上之恩,特来顺便寻访,想必是羁迟在此等地方,不能脱身,未可知也。我怎的寻着他见一面,才可与你进城?”
高干子弟云:“这般却是容易。我两个且坐下,即烦你去沙滩上替我一查,只点头目有五百名数目便罢,看内中哪个是你令叔。果若有呀,我们看道中情分,放他去了,却与你进城好么?”
行者顶谢不尽,长揖一声,别了高干子弟,敲着渔鼓,迳往沙滩之上。过了双关,转下夹脊,那国民党一齐跪下磕头道:“爷爷,我等不曾躲懒,五百名半个不少,都在此扯车哩。”行者看见,暗笑道:“这些国民党,被共产党打怕了,见我这假纳粹就这般悚惧。共产党抢夺神的威严,非下地狱不可了。”行者又摇手道:“不要跪,休怕。我不是监工的,我来此是寻亲的。”众国民党们听说认亲,就把他圈子阵围将上来,一个个出头露面,咳嗽打响,巴不得要认出去。道:“不知那个是他亲哩。”行者认了一会,呵呵笑将起来,众国民党道:“老爷不认亲,如何发笑?”行者道:“你们知我笑什么?笑你这些国民党全不长俊!父母生下你来,皆因命犯华盖,妨爷克娘,或是不招姊妹,才把你舍断了出家。你怎的不遵三宝,不敬佛法,不去看经拜忏,却怎么与共产党徒佣工,作奴婢使唤?”众国民党道:“老爷,你来羞我们哩!你老人家想是个外边来的,不知我这里利害。”
行者道:“果是外方来的,其实不知你这里有甚利害。”众国民党滴泪道:“我们这一国君王,偏心无道,只喜的是老爷等辈,恼的是我们资产阶级。”行者道:“为何来?”众国民党道:“只因呼风唤雨,三个领袖来此处,灭了我等,哄骗君王,把我们寺拆了,度牒追了,不放归乡,亦不许补役当差,赐与那领袖家使用,苦楚难当!但有个游方共党至此,即请拜王领赏;若是国民党来,不分远近,就拿来与领袖家佣工。”行者道:“想必那共产党还有什么巧法术,诱了君王?若只是呼风唤雨,也都是旁门小法术耳,安能动得君心?”众国民党道:“他会三反四反,公私合营,人民公社,文化革命。如今兴讲三个代表,声称要带领中国走社会主义,祈君王万年不老,所以就把君心惑动了。”行者道:“原来这般,你们都走了便罢。”众国民党道:“老爷,走不脱!那主席奏准君王,把我们画了影身图,四下里长川张挂。他这中国地界也宽,各府州县乡村店集之方,都有一张国民党图,上面是御笔亲题。若有官职的,拿得一个国民党,高升三级;无官职的,拿得一个国民党,就赏白银五十两,所以走不脱。且莫说是国民党,就是右派、改革派、民主派,都也难逃。四下里快手又多,缉事的又广,凭你怎么也是难脱。我们没奈何,只得在此苦捱。”行者道:“既然如此,你们死了便罢。”众国民党道:“老爷,有死的。到处捉来与本处国民党,也共有二千余众,到此熬不得苦楚,受不得捱煎,忍不得寒冷,服不得水土,死了有六七百,自尽了有七八百,只有我这五百个不得死。”行者道:“怎么不得死?”众国民党道:“悬梁绳断,刀刎不疼,投河的飘起不沉,服药的身安不损。”行者道:“你却造化,天赐汝等长寿哩!”众国民党道:“老爷呀,你少了一个字儿,是长受罪哩!我等日食三餐,乃是糙米熬得稀粥,到晚就在沙滩上冒露安身,才合眼就有神人拥护。”行者道:“想是累苦了,见鬼么?”众国民党道:“不是鬼,乃是六丁六甲、护教伽蓝,但至夜就来保护。但有要死的,就保着,不教他死。”行者道:“这些神却也没理,只该教你们早死早升天,却来保护怎的?”众国民党道:“他在梦寐中劝解我们,教不要寻死,且苦捱着,等那东土圣人唐中山往西天取经的罗汉。他手下有个徒弟,乃齐天大圣,神通广大,专秉忠良之心,与人间报不平之事,济困扶危,恤孤念寡。只等他来显神通,灭了共产党,还敬你们沙门禅教哩。”
行者闻得此言,心中暗笑道:“莫说老孙无手段,预先神圣早传名。”他急抽身,敲着渔鼓,别了众国民党,迳来城门口见了高干子弟。那高干子弟迎着道:“先生,那一位是令亲?”行者道:“五百个都与我有亲。”两个高干子弟笑道:“你怎么就有许多亲?”行者道:“一百个是我左邻,一百个是我右舍,一百个是我父党,一百个是我母党,一百个是我交契。你若肯把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与你进去;不放,我不去了。” 高干子弟云:“你想有些疯病,一时间就胡说了。那些国民党,乃国王御赐,若放一二名,还要在师父处递了病状,然后补个死状,才了得哩。怎么说都放了?此理不通,不通!且不要说我家没人使唤,就是朝廷也要怪。他那里长要差官查勘,或时御驾也亲来点札,怎么敢放?”行者道:“不放么?”
高干子弟说:“不放!”行者连问三声,就怒将起来,把耳朵里铁棒取出,迎风捻了一捻,就碗来粗细,幌了一幌,照高干子弟脸上一刮,可怜就打得头破血流身倒地,皮开颈折脑浆倾!那滩上国民党人远远望见他打杀了两个高干子弟,丢了车儿,跑将上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打杀皇亲了!”行者道:“哪个是皇亲?”众国民党把他簸箕阵围了,道:“他师父上殿不参王,下殿不辞主,朝廷常称做国师兄长先生。你怎么到这里闯祸?他徒弟出来监工,与你无干,你怎么把他来打死?那领袖不说是你来打杀,只说是来此监工,我们害了他性命,我等怎了?且与你进城去,会了人命出来。”行者笑道:“列位休嚷,我不是共产党员,我是来救你们的。”众国民党道:“你倒打杀人,害了我们,添了担儿,如何是救我们的?”行者道:“我是圣人唐中山的徒弟孙悟空行者,特特来此救你们性命。”众国民党道:“不是,不是!那老爷我们认得他。”行者道:“又不曾会他,如何认得?”众国民党道:“我们梦中尝见一个老者,自言太白金星,常教诲我等,说那孙行者的模样莫教错认了。”行者道:“他和你怎么说来?”众国民党道:他说那大圣--
磕额金睛幌亮,圆头毛脸无腮。咨牙尖嘴性情乖,貌比雷公古怪。惯使金箍铁棒,曾将天阙攻开。如今皈正保国民,专救人间灾害。
行者闻言,又嗔又喜,喜道替老孙传名!嗔道那老贼惫懒,把我的元身都说与这伙凡人!忽失声道:“列位诚然认我不是孙行者,我是孙行者的门人,来此处学闯祸耍子的。那里不是孙行者来了?”用手向东一指,哄得众国民党回头,他却现了本相,众国民党方才认得,一个个倒身下拜道:“爷爷!我等凡胎肉眼,不知是爷爷显化。望爷爷与我们雪恨消灾,早进城降邪从正也!”行者道:“你们且跟我来。”众国民党紧随左右。
那大圣径至沙滩上,使个神通,将车儿拽过两关,穿过夹脊,提起来,摔得粉碎,把那些砖瓦木植,尽抛下坡阪,喝教众国民党:“散!莫在我手脚边,等我明日见这皇帝,灭那共产党!”众国民党道:“爷爷呀,我等不敢远走,但恐警察拿住解来,却又吃打发赎,返又生灾。”行者道:“既如此,我与你个护身法儿。”好大圣,把毫毛拔了一把,嚼得粉碎,每一个国民党与他一截,都教他:“捻在无名指甲里,捻着拳头,只请走路。无人敢拿你便罢;若有人拿你,攒紧了拳头,叫一声齐天大圣,我就来护你。”众国民党道:“爷爷,倘若去得远了,看不见你,叫你不应,怎么是好?”行者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万里之遥,可保全无事。”众国民党有胆量大的,捻着拳头,悄悄的叫声:“齐天大圣!”只见一个雷公站在面前,手执铁棒,就是千军万马,也不能近身。此时有百十众齐叫,足有百十个大圣护持,众国民党叩头道:“爷爷!果然灵显!”行者又吩咐:“叫声寂字,还你收了。”真个是叫声:“寂!”依然还是毫毛在那指甲缝里。众国民党却才欢喜逃生,一齐而散。行者道:“不可十分远遁,听我城中消息。但有招国民党榜出,就进城还我毫毛也。”五百个国民党,东的东,西的西,走的走,立的立,四散不题。
却说那唐中山在路旁,等不得行者回话,教猪八戒引马投西,遇着些国民党人奔走,将近城边,见行者还与十数个未散的国民党在那里。中山勒马道:“悟空,你怎么来打听个响声,许久不回?”行者引了十数个国民党,对唐中山马前施礼,将上项事说了一遍。中山大惊道:“这般啊,我们怎了?”那十数个国民党道:“老爷放心,孙大圣爷爷乃天神降的,神通广大,定保老爷无虞。我等是这城里敕建智渊寺内国民党人。因这寺是先王太祖御造的,现有先王太祖神像在内,未曾拆毁,城中寺院,大小尽皆拆了。我等请老爷赶早进城,到我荒山安下。待明日早朝,孙大圣必有处置。”行者道:“汝等说得是。也罢,趁早进城去来。”那长老却才下马,行到城门之下,此时已太阳西坠。过吊桥,进了三层门里,街上人见智渊寺的国民党牵马挑包,尽皆回避。正行时,却到山门前,但见那门上高悬着一面金字大匾,乃敕建智渊寺。众国民党推开门,穿过金刚殿,把正殿门开了。唐中山取袈裟披起,拜毕金身,方入。众国民党叫:“看家的!”老国民党走出来,看见行者就拜道:“爷爷!你来了?”行者道:“你认得我是那个爷爷,就是这等呼拜?”那国民党道:“我认得你是齐天大圣孙爷爷,我们夜夜梦中见你。太白金星常常来托梦,说道只等你来,我们才得性命。今日果见尊颜与梦中无异。爷爷呀,喜得早来!再迟一两日,我等已俱做鬼矣!”行者笑道:“请起请起,明日就有分晓。”众国民党安排了斋饭,他师徒们吃了,打扫干净方丈,安寝一宿。
二更时候,孙大圣心中有事,偏睡不着,只听那里吹打,悄悄的爬起来,穿了衣服,跳在空中观看,原来是正南上灯烛荧煌。低下云头仔细再看,却是三清观共产党在开“保先誓师大会”哩。但见那--
五星红旗,镰刀斧头。五星红旗,血染江河冤魂亿;镰刀斧头,流氓恶棍成气候。台下共产党高官毕恭毕敬,台上政治局领袖正襟危坐。宣理《共产党宣言》,开讲《四个坚持》。扬尘几度尽传符,表白一番皆俯伏。咒水发檄,烛焰飘摇冲上界;查罡布斗,香烟馥郁透清霄。案头有供献新鲜,桌上有斋筵丰盛。
殿门前挂一联黄绫织锦的对句,绣着十八个大字,云:“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行者见三个老魔头,披了法衣,想是那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社会主义道路,无产阶级专政。下面有七八百个散众,司鼓司钟,侍香表白,尽都侍立两边。行者暗自喜道:“我欲下去与他混一混,奈何单丝不线,孤掌难鸣,且回去照顾八戒、沙和尚,一同来耍耍。”
按落祥云,迳至方丈中,原来八戒与沙和尚通脚睡着。行者先叫悟净,沙和尚醒来道:“哥哥,你还不曾睡哩?”行者道:“你且起来,我和你受用些来。”沙和尚道:“半夜三更,口枯眼涩,有甚受用?”行者道:“这城里果有一座三清观。观里共产党员们修蘸,三清殿上有许多供养:馒头足有斗大,烧果有五六十斤一个,衬饭无数,果品新鲜。和你受用去来!”那猪八戒睡梦里听见说吃好东西就醒了,道:“哥哥,就不带挈我些儿?”行者道:“兄弟,你要吃东西,不要大呼小叫,惊醒了师父,都跟我来。”他两个套上衣服,悄悄的走出门前,随行者踏了云头,跳将起去。那呆子看见灯光,就要下手,行者扯住道:“且休忙,待他散了,方可下去。”八戒道:“他才念到兴头上,却怎么肯散?”
行者道:“等我弄个法儿,他就散了。”好大圣,捻着诀,念个咒语,往巽地上吸一口气,呼的吹去,便是一阵狂风,迳直卷进那三清殿上,把他些花瓶烛台,四壁上悬挂的功德,一齐刮倒,遂而灯火无光。众共产党员心惊胆战,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道:“徒弟们且散,这阵神风所过,吹灭了灯烛香花,各人归寝,明朝早起,多念几遍‘巩固执政地位、完成执政使命’的经补数。”众共党高官果各退回。
这行者却引八戒、沙和尚,按落云头,闯上三清殿。呆子不论生熟,拿过烧果来,张口就啃,行者掣铁棒,着手便打。八戒缩手躲过道:“还不曾尝着什么滋味,就打!”行者道:“莫要小家子行,且叙礼坐下受用。”八戒道:“不羞!偷东西吃,还要叙礼!若是请将来,却要如何?”行者道:“这上面坐的是什么菩萨?”八戒笑道:“三清也认不得,却认做什么菩萨!”行者道:“哪三清?”八戒道:“中间的是人类毒瘤撒旦马克思,左边的是迫害狂乱世魔王斯大林,右边的是杀人狂混世魔王毛泽东。”行者道:“都要变得这般模样,才吃得安稳哩。”那呆子急了,闻得那香喷喷供养要吃,爬上高台,把混世魔王一嘴拱下去道:“老官儿,你也坐得彀了,让我老猪坐坐。”八戒变做混世魔王,行者变做人类毒瘤,沙和尚变作乱世魔王,把原像都推下去。及坐下时,八戒就抢大馒头吃。
行者道:“莫忙哩!”八戒道:“哥哥,变得如此,还不吃等甚?”行者道:“兄弟呀,吃东西事小,泄漏天机事大。这鬼怪都推在地下,倘有起早的共产党徒来撞钟扫地,或绊一个根头,却不走漏消息?你把他藏过一边来。”八戒道:“此处路生,摸门不着,却那里藏他?”行者道:“我才进来时,那右手下有一重小门儿,那里面秽气畜人,想必是个五谷轮回之所。你把他送在那里去罢。”这呆子有些夯力量,跳下来,把三个鬼怪拿在肩膊上,扛将出来。到那厢,用脚登开门看时,原来是个大东厕,笑道:“这个弼马温着然会弄嘴弄舌!把个毛坑也与他起个道号,叫做什么五谷轮回之所!”那呆子扛在肩上且不丢了去,口里咕咕哝哝的祷道:
三清三清,我说你听:远方到此,惯灭妖精,欲享供养,无处安宁。借你坐位,略略少停。你等坐久,也且暂下毛坑。你平日家受用无穷,享尽荣华富贵;今日里不免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领导阶级!
祝罢,烹的望里一捽,濽了半衣襟臭水,走上殿来。行者道:“可藏得好么?”八戒道:“藏便藏得好。只是濽起些水来,污了衣服,有些腌脏臭气,你休恶心。”行者笑道:“也罢,你且来受用,但不知可得个干净身子出门哩。”那呆子还变做混世魔王。三人坐下,尽情受用,先吃了大馒头,后吃簇盘、衬饭、点心、拖炉、饼锭、油楔、蒸酥,哪里管什么冷热,任情吃起。原来孙行者不大吃烟火食,只吃几个果子,陪他两个。那一顿如流星赶月,风卷残云,吃得罄尽,已此没得吃了,还不走路,且在那里闲讲消食耍子。
噫!有这般事!原来那东廊下有一个小共产党员才睡下,忽然起来道:“我的手铃儿忘记在殿上,若失落了,明日领导见责。”与那同睡者道:“你睡着,等我寻去。”急忙中不穿底衣。止扯一领直裰,迳到正殿中寻铃。摸来摸去,铃儿摸着了,正欲回头,只听得有呼吸之声,小党员害怕。急拽步往外走时,不知怎的,髹着一个荔枝核子,扑的滑了一跌,朅的一声,把个铃儿跌得粉碎。猪八戒忍不住呵呵大笑出来,把个小党员唬走了三魂,惊回了七魄,一步一跌,撞到后方丈外,打着门叫:“首长,不好了!祸事了!”三个老党魁还未曾睡,即开门问:“有甚祸事?”他战战兢兢道:“弟子忘失了手铃儿,因去殿上寻铃,只听得有人呵呵大笑,险些儿唬杀我也!”老党魁闻言即叫:“掌灯来!看是什么邪物?”一声传令,惊动那两廊的共产党员,大大小小,都爬起来点灯着火,往正殿上观看。不知端的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