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是离我们最近的美国大都市,去过无数次,棒球和橄榄球都是我们的对手。记忆中我们早期的芝加哥之行,几乎每次都去芝加哥大学,可见芝大在我们心中的地位。芝大因为首任校长为耶鲁人,洛克菲勒创办芝大也是以耶鲁为榜样的,芝大的学风深受耶鲁严谨学风的影响,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回想我们在28年前首次去芝加哥,开着从老中那里买的只有九百美元的丰田车,行驶到伊利诺州春田市附近时,车子就在高速上开始发抖了。 我当时的建议是返回,但是太太坚持要前行,幸好在芝加哥的高速上还行。我们在芝加哥第一次见识到高速可能几条道一起出,从芝加哥城里南下去芝大时错过了出口,顿时进入芝加哥乱得不行的美国坏区,曾经在进城的路上提醒自己在中国就知道的“罪恶的芝加哥”。从芝加哥返程时,车子在速度上来后上下振动的毛病又回来了,只能慢行。但是美国高速经常的修路我们就控制不了了,我们曾经被迫在单行道上以30英里的速度走了好长段路,当时确实难为了那些卡车司机们。
一百多年前,西北大学的创办者是想建立一所服务于“西北领地”后代的大学,这“西北领地”是1787至1803年期间年轻美国的一个没有加入联邦的区域,包括印第安纳、伊利诺或威斯康辛等现在我们理解的宾夕法尼亚以西的几个州。现在的西北大学位于美国正中位置的芝加哥北郊,属于美国中西部,但是这百年老校是永远不会改名的,就像Harvard Medical School(哈佛医学校)绝不会改成Harvard Medical College(哈佛医学院)一样。天朝的情况是什么呢?第二、三和第四军医大学的名称, 几十年众多校友奋斗出来的品牌,可以在一夜间消失掉。
西北大学对我们的吸引力始终是有限的,可以从我们去芝加哥这么多次,只去过西北医学院看出。这次我写同济聚会的文章帖出后,有位在芝大工作的耶鲁家长,面对我的这句:“在这充满祥和的西北湖边与那只有湖边才安全的芝大,我们的感触应该大不相同”,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便这样留言:“你不说芝大不安全,这文章就没法写对吗?佩服你的执着![呲牙][呲牙][惊讶]”。这事还没有完,我把这个好玩的对话告诉了在西北大学做教授的同济校友,她却这样说:”你的芝大点评还是挺含蓄地[ThumbsUp][Grin]”。什么为校际间的竞争伙伴关系?这段交流就是。同城的芝大与西北,以及邻近的牛津和剑桥与哈佛和耶鲁都是如此。
西北大学的所在地Evanston(埃文斯顿)是芝加哥北郊的富人区,校园临湖而建,埃文斯顿的Downtown(城中心)也很讲究。我们的旅店就在城中心附近,当晚他们的停车位满了,需要停在马路边,我们被告之那里非常安全。但是城中心以西只有3至4英里的车程就是美国内城的紊乱景观,只比芝大南边好那么一点点。
我曾经与在西北做教授的耶鲁家长争论过,总体而言西北区别于芝大的最大点,就是西北缺乏芝大那种追求人类智力与知识挑战的热忱。华裔科学诺贝尔奖得主中的四位都与芝大相关(李政道、杨振宁、李远哲和崔琦), 他们都不去相对安全的西北大学。西北现在非常富有,有超过110亿美元的校友捐赠基金,比华大的75亿还要富有,但是西北在美国上世纪经济萧条的1933年,确实曾经想过与芝大合并,两位校长都同意了。但是合并成“The Universities of Chicago”的提议遭到西北校友的强烈反对,我们知道上面的新校名意味着西北牌子的消失。这个破产的合并方案让我想到在20年前,天津大学和南开大学,或者武汉大学和华中理工大学,顶着上层压力而坚拒合并的勇气。
幸亏西北和芝大当年没有合并,不然就不会在一个城市产生文化如此不同的著名大学了。西北是比较讲究职业化教育的一个学校,西北的商学院和法学院都很不错, 还有新闻与传媒学院。它的医学院也可以,当然不属于美国的顶层,这是以圣路易华盛顿大学医学院为标准来评判的。其实,既使西北有非常强的商学院,它也绝对不可能产生像芝加哥大学那样的经济学派,当然商科与经济学是俩码事。芝大经济学派可以强盛到它的教授们被智利前总统皮诺切特请去,为独裁国家设计一套资本主义的残酷自由竞争的经济体制,在纽黑文接我的智利裔司机称这些经济智囊为Chicago Boys。
西北大学在湖边的现代或后现代建筑,与紧邻的古典校园建筑风格的分野很明显,显然不是随岁月而自然形成的。我都猜测西北曾经有个董事会的决定,推翻了校方以前不准在湖边建房子的规定或默契,这样那些不怎么样的建筑就充斥在密西根湖畔了,虽然看习惯了也行。据校友说西北还真有个填湖的决策,我们聚会的楼和艺术中心都是当年填湖而来,这样可以解释内湖的水域是怎样形成的。
西北可能将造房子用不完的石块等建筑材料运到湖边,去让人涂鸦,这样就有了甚至中文的“到此一游”和英文的“F-Word”的涂鸦文化。从那里看南部芝加哥城里摩天楼群的天际线,蔚然壮观。我提醒自己现在是那里最美的夏季,因为我们也要考虑芝加哥漫长的冬天,那里的水面经常遭遇忧郁的冰封季节,风城湖边冰刀般的寒流会使皮肤迅速冻伤。西北大学的本科实行奇怪的四分法的学制,除掉暑期的四分之一,每年读书的学期是四分之三。学生可以繁忙到每三个星期就会有一次考试的程度,新生确实需要准备面对适应期的挑战。这种学制的好处是学生可以选大量的课程,坏处是快餐文化,什么也学不深,这也许是西北的问题所在。
我还真去了西北大学的古典校园,我以前去过城里的西北医学院,就那么几栋楼,只有华大医学院的几分之一,西北医学院的声望也与它的规模差不多。我还记得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前儿科主任Harvey Colten去西北医学院当院长时,声称希望带领它挤身到美国的前列,没有想到Colten去后不久就不得不离开。聚会紧邻密西根湖边,从Dorris大学中心就能看见湖的延伸水域。但是我还是让太太把我丢在离湖边有点距离的西北主校区。西北古典校区前面路旁殖民时期的住宅楼,很像华大前面Forsyth路上的典雅洋房,但是远没有圣路易斯成气候。
车子在弯进西北校区前,我一眼就认出了草坪深处的西北大学图书馆,因为我在以前为写耶鲁文章研究过它。西北Deering图书馆与耶鲁Sterling纪念图书馆出自同一建筑师James Gamble Rogers之手,他还设计了纽约哥大的Butler图书馆。我让太太把车停旁边,自己进去参观。那天是周日,管门楼的白人老太太,对我说当天对外人一律闭馆,我让她通融都不行。这时我又使出了我的“杀手锏”,亮出华大教授的ID。老太太对着ID再看看我,考量再三,态度明显软化,嘴里说:“考虑到你是Faculty,我可以破例让你进去”。她便给了我准入卡,标明为Visiting Faculty,看来美国大学之间的相互信任是实实在在的。
这西北Deering图书馆的楼外,Rogers的痕迹很浓:那些灰色的石面,拱门两侧的雕塑,还有讲究的字体。西北让那墙面爬满青藤,蓄意拉近与东岸藤校的距离。从厚的门进去,一楼的屋顶比耶鲁的Steeling 图书馆低矮很多,但是仍然是漂亮的哥特氏穹隆。如果说耶鲁Sterling象教堂,那么Deering则是谦卑得多的修道院,那些握书似僧人的雕像加强了这种感觉。总之两座建筑如果不被告之,都不是你脑海中的图书馆,这就是建筑师的功力所在。其实Deering现在的图书馆功能也确实有限,它只有简单的三层,一楼是普通馆藏,二楼是音乐图书,三楼是特别收藏。该建筑的大部分结构由Lannon石头组成,一楼正厅是低矮的过道性结构,配以捐款人Deering的画像。这与耶鲁Sterling很不同, Sterling进去就是教堂般的高爽穹隆,正厅则是拥有共产左倾思想的耶鲁画家创作的耶鲁母亲把象征哈佛的深红色地毯踩在脚下的油画。据说建筑师Rogers是仿剑桥King’s学院的教堂设计的Deering, 长方形有点像,但是King’s的一楼屋顶就有几层楼高,旁边就是秀美的康河。
西北Deering图书馆二楼的阅读室则是Rogers的风格再显,与耶鲁Sterling的一楼阅读室非常相似,几乎是拷贝过来的,屋顶和门旁的雕塑都非常讲究。在这里阅读累了,抬头看屋顶让人有仰望星空的感觉,也使你的大脑放空。这又何尝不是为了学生能憧憬未来呢?西北那些杰出校友的巨额捐款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孕育出来的,学生知道自己的成就与母校的培养分不开。美国建筑师特意让空间存留,既受宗教传统的影响,又能调节大脑的疲惫。天朝由于人囗的众多,只知道,也必须加楼层。
我在楼里始终纳闷西北大学的那些百万图书哪里去了?耶鲁Sterling拥有十几层的藏书空间。原来Deering建于1933年,可能是不堪重负后西北在1970建了一栋藏书四百多万册的大学图书馆,据说两图书馆通过地下通道连接。我们这次没有时间,只能留待以后深究了。
同济聚会的整天都在西北的Norris楼里,我不可想象这居然是西北大学的University Center,也就是学生活动中心。作为美国现代建筑发源地之一的芝加哥到处是名流建筑师,怎么在美丽的湖边建了个像社区中心的简易房?西北有不少丑陋的建筑是我在美国这级别校园很少见到的,十分可惜那些建筑师浪费了宝贵的空间。西北的有些建筑恐怕以后会推倒重建,他们再设计时也没有必要去模仿剑桥了,应该直接拷贝华大的Danforth University Center。事实上,如果能把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丹佛斯校园,搬到西北古典校园的位置,同时拥有迷人的密西根湖,那么这个理像化的校园就完美了。
西北大学的古典校区。
西北大学的Deering图书馆。
西北大学的密西根湖畔校区。
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DUC(Danforth University Center),以及华大丹佛斯校园的鸟瞰图。为了比较我把Dorris放下面的第一张照片。我拍过无数张DUC的照片,但是临用时只找到一张,其他只好从网上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