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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 (166)
2023 (174)
这次日本会议的第一天,我在时差正浓时做完了大会口头报告。轻松后可以谈些观感,这里讲个科学故事,就发生在这几天的开会期间,对年轻人或许有些意义。
我们研究的补体是一个由几十种血液和细胞膜蛋白组成的防御系统,主要通过经典,旁路和Lectin三个途经活化后产生具有生物活性的蛋白产物参与扺抗入侵的病毒或细菌,所以这个活化过程很重要。补体的重要性在于它能在细菌或病毒侵入后迅速反应,而机体需要几天甚至数周才能产生有效的抗体。几年前,Lectin途经发源地的日本著名实验室在瑞士的会议上告诉我们:他们踢除了MASP3基因后,意外发现这些老鼠的旁路途经的活性也没有了。 MASP3为他们以前找到的Lectin途经的关键酶,这样他们首次把旁路途经和Lectin途经联结起来了,当时在会议上就引起轰动,文章后来发表在著名杂志JEM(Journal of Experimental Medicine)上。那么机理是什么呢?日本科学家发现MASP3能够将旁路途经的关键酶从沒活性的酶前体proFD切割成具有活性的FD,后者才能活化旁路途经。
没过几年,丹麦Aarhus大学的科学家发难,直接给不错的免疫学杂志(JI, Journal of Immunology) 写信,称完全不同意日本科学家的结论。他们认为日本人做错了,因为丹麦人研究过三个MASP酶都缺失的被称为3MC的病人,他们的结果认为那些病人仍然具 备旁路途经的功能,这样与日本人的结论完全不符。丹麦人推测这些实验结果的差异是因为日本人使用的溶液系统出了错,请见下面显示的丹麦人的信和日本科学家的回复。我们前几月写临床免疫学教科书的一章时,还特别注明这一重大进展中存在争议,所以我是带着疑问来参加会议的。
昨天去了丹麦组的一个墙报,发现他们的实验内容已经完全改口,认为自己以前错了,日本人是正确的,并且丹麦人在3MC的病人中也证实了日本人的结论。显然 丹麦国内不同大学之间直面交流的机会也有限,另一位丹麦哥本哈根的教授和我几乎同时问那小伙子到底他们当时怎么错了?英俊的丹麦博后或学生说当时他们根本 不知道怎么做(We didn't know what we were doing!),可能是样本稀释得太厉害,没看出差别,proFD和FD只有5个氨基酸的大小区别。
我去细读丹麦人参加这次会议的摘要,发现它是以这样感人的方式开头的(见下):"Minoru Takahashi (who sadly passed away on April 8th, 2016) and colleagues first suggested that MASP3 is involved in generating an alternative pathway (AP) by converting pro-FD to active FD...)。(不幸去世的Takahashi 和同事首次发现MASP3能将proFD切割成活性的FD)。昨天大会发言中,有位英国人演讲完后展示照片,我才知道Takahashi 的死讯,他是日本著名教授手下的助理或副教授,每次开会我们见面都聊,上次看见他走路不太方便,沒想到他病得这么重,据说享年只有43或47岁,我们很可惜失去这位拥有相当多的精彩发现的日本科学家。
那么这争执是如何平息的呢?原来与日本有合作关系的美国丹佛的实验室, 要求丹麦实验室将3MC病人和正常人样品以双盲的形式寄往美国,然后美国的印度裔科 学家证实了丹麦人的错误。丹麦人把样本也以双盲的形式寄往了日本,日本科学家在答复中明确指出,3MC病人的血液里只有proFD, 在这种情况下旁路途经是会严重受损的,所以丹麦人错得不是一般地离谱。
科学是追求真理的,任何人都有出错的可能。虽然开始都应该有胆量认为自己是对的,但是科学具有自我纠正的机制,这正是科学的伟大之处,正如我的前犹太导师告诉我的:research(研究)的关键是re-peat (重复)。
丹麦科学家的公开质疑信和日本科学家的答复。
丹麦科学家的新墙报,内容已经承认自己的错误。
丹麦科学家肯定日本科学家结论的大会摘要。
In reality, this type of self-correction rarely happ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