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早上在街上遛狗,除了欣赏街道两旁的花草果树之外,我会想到每个街坊邻居们。我离开西雅图的前两年,搬到一个好的居民区住了近三年,一个邻居也不认识。最多也是见面时礼节性地问声好。我在夏威夷住了几个月,跟周围的邻居们已经熟悉了。有时候我会感慨,这里的邻里关系又把我的记忆带回到童年: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防范之心,大家彼此熟悉,互相帮助;我会问他们从他们来?为什么来这里定居?同样我也告诉他们我的故事。
(我的隔壁邻居是一对还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妻)
我一边隔壁邻居是一对还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妻,比我晚大约一个月搬来。他们是从阿拉斯加来,俩人都是从事电脑工作的。跟我一样,他们去年来夏威夷旅游,探访了这个叫做“伊甸园”小区的朋友家。回去之后,丈夫卫斯理就对妻子娜塔莉说:“亲爱的,你有两个选择:是继续留在阿拉斯加,还是搬到夏威夷?” 娜塔莉说,她一听就乐坏了,搂着先生的脖子笑眯眯地撒娇:“当然是搬到夏威夷啦!”于是他们在这里买了房子,成了我的邻居。他们打算向公司申请远程工作,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想办法找别的工作。“饿不死的,”斯斯文文的卫斯理讲话的时候,总带着微笑。
卫斯理和娜塔莉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办理好了买房过户手续,便回阿拉斯加安排搬家去了,要过四个月才能来。临走时把他们的房子租给了山姆。于是我又有了一家新的临时邻居。山姆原来是一位英语老师,在海外教书的时候,娶了位菲律宾的妻子。他在加州的弟弟有一个度假屋在这里,山姆和父亲来住过。他在我们隔壁一条街买了一块地,自己建房子,这样建房费用可以大大降低。他的太太名叫喜乐,名如其人,她总是快乐的,而且她的快乐时时感染到我们大家。山姆每天早出晚归,希望在卫斯理夫妇回来前把房子建好搬进去。喜乐带着他们四岁的儿子在家。她经常在院子里剪草,在太阳下推着剪草机也不怕晒。山姆平时穿着衬衫和短裤去建房子,但是到了星期日,一定西装革履地带着太太和儿子去做礼拜。有时山姆和喜乐会透过围栏,递给我们他们院子里的芒果和香蕉;有的时候我们会送去我们树上的杨桃。我的朋友去找他请教建房子的问题,山姆非常耐心讲解,也把自己建房的资源介绍给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们参观吉米和西子刚刚开始建的一个花园)
我对面的邻居是吉米和他的日本太太西子。吉米曾是军队的一名高级将领,身高马大的吉米娶了一个瘦小的日本太太。他们是从东部搬过来的。他们的房子是新建的,搬来之后,夫妻俩自己动手,在一片岩石和草丛中,建立起一个美丽的家园。吉米说他来之前,打算在这里找个半时间的工作,怕在这里没事做会很闷。结果现在两年多了,他还是很忙,没有时间考虑去外面工作的事情。“没空发闷呢!”吉米一说话就笑起来。
吉米还在家里为太太做了榻榻米床。我刚来的时候,家里没有电脑、打印机,全靠吉米帮我处理一些文件,告诉我哪家水暖工价钱合算,哪家做院子的工人靠谱等等。西子常把她自己种的土豆和紫番薯送来给我。每当我有朋友来访,我会带着他们去参观吉米和西子的家,在他们具有浓厚日本文化特色的花园里乘凉聊天。前段时间他们的儿媳要生孩子,儿子打电话要西子去帮助坐月子。西子跟儿子说,你做的决定不能算数,要你的太太愿意我去才行。当然,这么温柔能干、善解人意的老妈谁不欢迎?儿子儿媳大概还觉得妈妈在他们家住的时间不够,西子刚回来没几天,儿子一家全飞来度假了。
(邻居西子种的紫番薯)
肖恩和他的太太都是一个菲律宾人。他是我们邻居中唯一一个在夏威夷出生长大的。他的家像一个设施齐全的儿童游乐场,那是他专为三岁的儿子建的。他还养了五只猎犬,平时带着去打猎。肖恩的小儿子满月的那天,他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几张长长的桌子上,全摆满了吃的、喝的,有太太自己做的,也有从饭店里买来的。肖恩挨家挨户请大家去参加他们家的派对,他还请了一个乐队,大家唱歌跳舞从上午玩到晚上九点。
来自波特兰的凯西,原来是一位医院放射科的治疗师。提前退休搬到这里,也来了两年,跟吉米一样,算是这里的老居民了。凯西和她先生大卫收养了一个孤女,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在当地的学校读书。女孩看起来很阳光,每天早上背着书包在门口等校车。大卫来了之后不久,有一天突然心脏病发作,结果用直升机送到檀香山的医院救治。凯西说,好在他们动作快,不然大卫就没命了。大卫在这里养了两年之后,比以前健康多了,他说他不再担忧会有心脏病发作。
我另一边的邻居马修,原来是海军的一位高级将领,退伍之后在加州经商,做得很成功,也拥有十几个雇员。但忘不了当兵时的地方,于是卖掉生意和房产,带着太太在“伊甸园”买房定居下来。他在院子里专门为喜欢游泳的太太修建了一个泳池,和一个健身房。在游泳池的两旁,他还建了屏障,种上各种漂亮的爬藤花。他用岩石建的室外浴室,看起来像天然形成,细看又是精雕细琢;他家的花园分不同的主题,宛如一个个梦幻世界。马修从不需要买肉类食品,他家冰柜里的鸡肉、鸭肉、羊肉、牛肉以及各类鱼肉等,都是他打猎来的成果;而院子里出产的水果、蔬菜、鸡蛋从来不会停止,完全自给自足。
(邻居马修家的鸡院一角)
用吉米的话说,马修是我们邻里的警察。邻居谁有需要,都找马修,准能得到帮助。有一次我和朋友在吉米家聊天,看见有辆小车开过去又开回来。吉米说:“你等着,马修就要出来了。”他的话音未落,那辆车已经被马修拦住停下了。我和朋友好奇上前,就听马修在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从车里下来两个中年人,沮丧地告诉马修:“我们从外州来,想在这里找房子买。可是没有找到。”原来是这样,马修给他们放了行。我刚来的时候有一次遇到夜里停电,还没等我打电话給他,马修、吉米和西子都带着手电筒和蜡烛过来我家了。马修开着手电筒,把伸头伸出来扮鬼脸:“鬼来啦!”在漆黑的夜晚,我们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忘记了停电的沮丧。更好笑的是,还没等他们进到我家,电就来了!
(停电的那天夜里,马修、吉米和西子带着手电筒和蜡烛来到我家)
马修和我家先生常常一起去冲浪、去朋友的农场砍香蕉,去垃圾场捡拾可以栽培的花草树木,去为慈善机构做义工;他教我们怎样平地、种花、种树,教我们修理发电机、汽车。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他不会做的。他一听见我们砍树就提着电锯过来帮忙。“容易做啊!”我总是能从马修的这句口头禅中,听到他对人的热情、对生活的热爱。有一次我问他,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生活只有一次。” 马修这样回答我。
(马修带我先生去朋友农场砍的香蕉)
(门前原来有一棵大树长这样)
(马修提着电锯一会儿工夫就把大树放倒了)
记忆中我的童年时代,就是这样的邻里关系:彼此熟悉、互相帮助。我喜欢这样的邻里,因为我觉得这样的邻居关系有人情味,有一种连接。我记得有一位日本老太太曾告诉我:汉字很有意义,你看“人”这个字,去掉哪一撇,另一个都站不起来。一个互不相识的邻居让人感觉冰冷;一个彼此熟悉、互相帮助的邻居关系给人滋养、令人温暖,更利于人的健康和发展。我庆幸找回了它。
和谐的邻里关系真让人羡慕呀!去过夏威夷三个岛,也很向往那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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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真好!钩起小时候的回忆,左邻送来的一碗饺子,右舍隔着杖子递过来的一萝山东大煎饼,太久违了!描绘的更像那副画,天堂里的人拿着大长勺,互相喂着,张着大嘴在吃,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