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春的时候,先生和女儿买回六只出生刚刚三天的小鸡仔。
看到这些毛茸茸,像个小绒球般的小鸡,不禁让人心生爱怜。天气尚寒,先生把小鸡们放在一个大纸箱里,女儿在纸箱的上方安放了一只电灯泡,又将自己的毯子盖在纸箱上面,好使小鸡得到足够的温暖。打那以后,家里就增添了新的欢乐:全家人喜欢一起围着小鸡,观看它们叽叽喳喳地啄小米;每当给它们清扫纸箱的时候,女儿就把小鸡拿出来放在地板上,小鸡们胆怯地左顾右盼,慢慢地尝试迈步,继而抖动着还没长齐的小翅膀,自在悠然,欢欢喜喜地在屋里踱步。
有一只黄鸡长得圆滚滚,肉乎乎的,从不抢食,我们叫它“双胞胎”;有一只小鸡爱抢食,甚至会踏在同伴身上行走,我们给它起名“大哥大”;还有一只小鸡长着不同颜色的羽毛,油亮发光,个头比其他小鸡都大,我们管它叫“花鸡”。 当院子里各样的花竞相开放的时候,小鸡们兴冲冲地搬进了我的先生花了几个星期在我家后院特别为它们用木板钉做的“房子” 和“小院子”。
女儿常坐在小鸡的院子里,给它们画像。“双胞胎” 恬静,温柔;看到女儿,就会偎依在她身边,或者跳到她的身上,要她抱着,有时还跳到她的肩上,头上站立;“大哥大”天生长着一付矫捷的身材,崇尚自由,每天练习跳跃,终于有一天,“大哥大”飞出一米七高的木墙。从此,“大哥大”就像是持有了“自由通行证”,行动没有了约束,在我家后院和鸡院之间飞来飞去。先生溺爱它们,干脆打开鸡们,在后院里放养。
“花鸡” 越发长得美丽起来。它的体形高大,身上的羽毛色彩斑斓,金光闪亮,脖子上一圈柔软发亮的多彩羽毛随着“花鸡”昂首阔步而优美地抖动着,尤其是“花鸡” 越来越往上翘起的尾巴,加上一幅冷傲的模样,更显出它的威风凛凛。 先生担心地说,“花鸡该不会是只公鸡吧?”“哪儿能呢?别瞎猜。” 我急忙答道,心里也慌慌的。因为我们住在城里,不允许养公鸡。 日头当空的午间,暮日余晖的傍晚,“花鸡” 带领着五只母鸡,扑打着翅膀,在我家后院追逐嬉闹,悠然地捕捉小虫,或转到先生的菜地享用新鲜的菜叶。
一日清晨,当一抹阳光刚刚洒下大地的时候,一声清脆,响亮的“喔喔喔”,划破了四周的宁静。我和先生四目相对,张口无语。
我们冲出屋外,“花鸡” 好像看到我们更是来了劲头,只见它抖擞精神,伸长脖子,神气十足地引亢高歌:喔喔喔!我是漂亮的大公鸡! “花鸡” 这一声高昂的报晓声,让我们顿时感到精神清爽;感到与自然的亲近和融合;唤醒了我们早已遗忘的生活环境!我们耳边听惯了电讯的噪音,吵杂的汽车声,令人心悸的警笛声,或许还有人们沉重的叹息声。。。
“花鸡”这一声高歌,吓坏了我们。因为在城里,“花鸡”没有权利打鸣。否者它便没有生存的权利。 我们没有选择。因为我们无法下手残忍地割掉它的声带。为了它能活出自己,“花鸡” 将不得不与我们和它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分离。我手扶着门框,无助地看着“花鸡”在纸盒里挣扎;目送它被放进朋友的汽车,送往遥远的农场。我扶着门框,任两行热泪顺着我的面颊滚落下来。
鸡鸣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