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亚岗昆学院有一个教授叫罗伯特,他前不久带了一个队到中国上海准备培训新时代的木匠。罗教授说:在俺们加拿大,木匠可受欢迎了,不比工程师差。中国学生要改变思维,未来的未来,木匠在中国将是一个崇高的职业,挣得多,很体面,工作自由,还不怎么费脑子。
罗教授到上海狂吹,当然是希望搞智力输出,开培训班,挣中国的钱。据说加拿大木结构,加拿大屋顶现在已经成了中国建筑业的一个说辞。卖房子的除了取完了帝王将相高贵典雅风生水起浪漫巴黎等一波又一波土洋结合的花园别墅大名以后,现在再加一个:加拿大木结构、加拿大屋顶,就显得很高贵。
我住加拿大屋顶,已经十年了,没有感到有特别的高贵,这是后话。1999年9月下旬,我从皇家家具公司辞职以后,经过短时间的晃荡,比上海学生提前10年开始了加拿大的木匠生涯。
如前所述,老婆把一把王麻子剪刀留给了加拿大制造业,回来继续攻读佳娃,顺便开始研究这个意大利社区的花草树木。我跟里奥工头说有人录取我了,也就是瞎掰,我想回家接着写简历,寻找让我赶紧读书的教授,同时找一个下家打另一类型的工。现在我可以有了堂而煌之的加拿大工作经验,也可以打加拿大的鸟了。所以我把下一个目标定得高了一些,想直接去当木匠,木匠跟家具基本可以算相关产业吧。
高中毕业的吉姆,勤劳又勇敢,这回申请了一个大立柜生产公司。面试的照样很狐疑地看我,工头照样用大手拍我的肩膀,车间里照样木头满地噪声轰鸣。当然这回我比上回就踌躇满志多了,有经验嘛咱们。一期见习生,每小时11块5,一个月以后涨13块。我听着,签了合同。工头交给我一个埃及师傅,说干吧您就。
埃及师傅推过来一堆箱箱柜柜的零碎配件,扔给我一张图,又指了指边上已经弄好的一个大床头柜子,说你今天就把这个组装好吧。我说工具呢?埃及说,你没带啊?我说我还要自己带工具啊?埃及说一看你就没干过这一行。我心说这还用你说啊,我就昨天面试之前把房东的柜子卸了又装装了又卸搞了几遍,而已。
当木匠得自己买基本的工具,工具包据埃及师傅介绍得500刀。当然,大的电锯啊抛光打磨什么的公司配备。套了半天词,埃及很不情愿地借给我一些螺丝刀电钻什么的,可以开始半自动的装配,但那速度比起旁边的熟练工人不知慢了多少倍。人家带着特制的专业眼镜,手里拿着冲锋枪一样的东西,往柜子的结合处啪的一声,一个螺丝准确无误地安在那里,看着不深不浅还带着美丽的弧线。真是行行出状元啊,我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吃午饭的时候埃及说,我看出来了,没有工具你怎么办啊。这样吧,下午我们合作,我帮你装,你去那边切割打磨材料。
等到下午我真的开始打磨切割,才发现我的眼镜有了问题。为避免横飞的木屑,施工要求必须戴安全帽安全眼镜穿安全鞋。安全鞋我早就买了,而且十年以后还藏在我的地下室里作为我教育儿子的传家宝。那个鞋子重啊,就是100磅的钢精砸下来,我脚趾头应该还是好好的,虽然当初刚穿上的时候有戴脚镣的感觉。安全帽也没问题,虽然我脑袋比老外的要小号一些,但系紧点儿应该没问题。安全眼镜问题大了:因为我自己已经戴了一付眼镜。眼镜加眼镜显得很滑稽,不要我的眼镜呢基本上看到的只有大木头。而且,那个大切割轮子飞快地旋转,你要照着划好的弧线仔细地推拉摇移,不比著名摄像的技能要求低。弄不好,一块好木料被你糟蹋了,几十刀上百刀的材料就毁在你手里。最要命的是,毁了材料还可以赔,万一把手指头搭上了,我今后怎么写走出非洲啊。
晚上回来,我给小李子打了一个电话,通报了我的新职业。小李子很羡慕,说还是你牛逼啊,拆几个柜子就混成木匠了。小李子已经开始到北部的一个电子厂去了,说自己跟几个广东来的打工妹一起插件儿,英语没机会说,先把粤语练好了再说。他还请我帮他留心一下附近有没有光猛土库,说食品厂长晚上抓鸡回来一身的鸡粪味道,不想再跟他一起合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