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黄兆伟按地址找到了毛小石位于西雅图麻沙岛的住宅，看到宅门外插有地产公司出售房屋的广告招牌，惊叹要是自己晚来一步，房子已经售出的话，找毛小石算账的机会又将落空了。黄兆伟灵机一动，假装是有意要买房子的人，想约个时间看房子。他看了广告招牌上的电话号码，用附近的公用电话打过去，对方地产经纪人懒得理会，说要看房子可直接找毛小石本人，等到看中确定要买时，才由地产公司出面做契约文件。黄兆伟向经纪人问到毛小石的电话号码，就直接打电话找毛小石。

毛小石正在新买的房子里和二奶殷艳艳一起吃午饭，接到北京口音的男士打来的电话，要求预约看房子，便说定下午两点钟在售屋地点见面。

毛小石在住宅铁门外见到了那个想看房子的北京人，眼前那人约五十岁，中等身材，带付近视眼镜，举止斯文，性情平和。黄兆伟见到仇人毛小石分外眼红，心中怒火燃烧，面部不动声色。毛小石当年置他父母于死地时才二十来岁，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他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头顶光秃，脸皮松弛，大腹便便，肠肥脑满，但是黄兆伟绝对认识他，错不了，因为他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点儿也没有变。

黄兆伟故作镇静，温和地与毛小石握手，轻轻松松地打招呼，“嗨，你好，我的洋名叫比尔，与比尔克林顿和比尔盖茨同名。”­­

毛小石回应道：“我叫毛小石，没有取洋名，不习惯，怪别扭的。你来美多久了？为什么要在这儿买房子啊？”

“我刚来没几天，是来旅游的。我的小孩要在西雅图读书，太太也要来陪读，做小孩的书童。哈哈，现在一胎化，就一个独生子，只能一切以孩子的利益为重，处处为孩子打算喽。所以就想在这儿买个房子，让太太和小孩有个安定舒适的家。”

毛小石打开铁门，招呼着，“行，请走这边，请进。”

黄兆位环顾四周，观望街景，寂静无人，悄然无声。

黄兆伟跟着毛小石进入铁门内，问：“这铁门要不要锁上？”“不用锁，开着好了。这里治安挺好的，住在这里很安全。你太太和孩子来住，安全最要紧了。这里地区好，学区好，保你满意。”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因无人居住而显得有点荒芜的院子，来到房子的前门。毛小石站住脚，打开前门，从门边的小竹篮里取出几个塑胶袋。

毛小石解释，“你瞧瞧，这些塑胶袋是地产公司的经纪人小姐放在这儿的，凡是有客人来看房子，先得在双脚套上这玩意儿，才可以进屋里到处走动，为的是不把屋里的地毯搞脏。唉呀，真够麻烦的。”

黄兆伟摆摆手，“不麻烦，没关系。”

毛小石和黄兆伟两人都在双脚套上塑胶袋，才进得屋去。

毛小石带领黄兆伟在这二层楼房里走来走去，屋里屋外，楼上楼下看个够。房子是空的，家具早已搬光，水、电、煤气、电话等都切断了。

毛小石津津乐道地介绍：“你看，这厨房的橱柜是用加拿大最高级的枫木做的，还有进口花岗石柜面。这水槽盆用的是不锈钢材料。”

黄兆伟问：“这是煤气灶吗？”

毛小石答：“不，这是电灶，有烘箱，可以烘面包蛋糕，还有洗碗机、搅碎机等。厨房里的设备都用电，只有暖气空调和热水炉是用煤气的。”

他们进入卫生间，毛小石赞不绝口，“瞧，这人造云石浴室墙壁和钢化玻璃门多气派啊，这陶瓷洗手盆多精美啊，这大型的浴缸里边还可以洗鸳鸯澡呢。”

黄兆伟问：“这马桶能冲洗屁股吗？”

毛小石夸张地点头，“行，怎么不行？这马桶不单能冲洗屁股，还能治疗痔疮呢，它是通畅型的。”

毛小石指着房屋的各处，“看呀，这全屋子优质的建材，新型的设计，美轮美奂，应有尽有，真是太理想了。”

黄兆伟假装在专心看房子，心里盘算着如何趁此机会把毛小石干掉。黄兆伟没带手枪利刀，只凭赤手空拳， 自己虽然比毛小石年轻十年，但身体还不如毛小石结实。黄兆伟是文弱书生，毛小石是粗壮猛汉。因而，不宜力搏，只能智取。

黄兆伟犹豫不决，“我对这房子的整体感觉非常称心满意，只是还没看过屋顶，听有买卖房屋经验的朋友讲，如屋顶有漏水现象，挺麻烦的。”

毛小石马上回话：“这房子的屋顶很新的，绝对没有漏水现象发生过，我可以拍胸脯保证。要不我陪你到屋顶上去瞧瞧，怎么样？”

黄兆伟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跟我来。”毛小石卖力地带黄兆伟从阁楼的天窗钻出去，来到屋顶上。

黄兆伟瞧着屋顶，满意地表示：“这屋顶看上去确实很新，不像是会漏水的样子。”

突然刮起一阵阴风，黄兆伟头上的棒球帽被风吹起，飞飞扬扬，掉落在屋顶边缘。

黄兆伟呼喊：“哎呀，我的帽子被风吹走了。”

毛小石顺口讨好，“没关系，我来帮你捡。”

黄兆伟诡谲一笑，“那太谢谢你了，小心哦。”

毛小石毫不设防，“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

正在毛小石小心翼翼走到屋顶边缘，弯腰蹲下去捡帽子的当口，黄兆伟飞起一脚，朝毛小石的屁股和腰背猛力踢过去。

毛小石一个倒栽葱，从屋顶上翻滚坠落下去。只听得“噗嗵”一声，毛小石身不由己，跌落在院子的水门汀地上，头先碰地，脑浆四溅，即刻死亡，回天乏术。

黄兆伟从天窗口爬回阁楼，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黄兆伟反复验证，确定毛小石已经气绝身亡，横尸地上。

黄兆伟随手接住从屋顶上飘落下来的棒球帽，带在头上，快步走出没上锁的铁门，逍遥自在地迈步街头。

他把从脚上扯下来的塑胶袋丢入马路边的垃圾桶，心想还好有塑胶袋套在脚上，没在房屋内留下脚印。他没用手指去触摸任何物件，所以也没在房屋内留下指纹。他用公用电话预约看房子，没用自己的手机，更不会留下任何侦查线索。

黄兆伟走到公车站等车。几分钟后，公车来了，他上了车，一路到达西雅图市中心的旅馆。

黄兆伟在旅馆房间里洗了澡，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黄兆伟在梦中见到了双亲大人。

黄兆伟告慰父母在天之灵：“爸爸妈妈，我终于报仇雪恨，扬眉吐气了。”

母亲含笑九泉，“孩子，辛苦你了。你知道吗？是妈妈使阵风，把你的棒球帽吹落在屋顶边缘的。你真机灵，趁毛贼捡帽子的当口，冷不防，给他致命的一脚。”

父亲气贯长虹，“孩子，我也在帮你呢，你想想，凭你的脚力，有这么大的劲儿吗？告诉你，当时不止你踢的那一脚，爸爸也腾空飞跃踢了毛贼好几脚，使他倒栽葱翻滚坠落，一命呜呼。”

第二天上午黄兆伟去参观西雅图地标太空针塔，下午搭长途汽车回到温哥华。

接下来的几天，黄兆伟上网查阅大西雅图区域的地方新闻，没有任何有关毛小石死亡的消息。

这报仇雪恨的事，黄兆伟在温哥华时没对儿子说，回北京后也没告诉太太，就他自个儿知道。

不久，黄兆伟打听到金辉英后来没有去美国，一方面是因为美国大使馆说她有移民倾向而拒绝发给她签证，另一方面是她的男人毛小石已经在美国死掉了。怎么死的？不太清楚。好像说是从自家房子的屋顶上跌下来摔死的。美国警方没有发现房屋内外有任何可疑的指纹或脚印，便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侦查结果认为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不慎失足跌落，另一种是蓄意畏罪自杀。

据毛小石的同居女友殷艳艳小姐透露，自从深圳公安部门对毛小石下达通缉令以来，他一直担忧害怕美国警方会协助中国大陆公安捉拿他归案，这或许就是他的自杀动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