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孩子眼中的世界 (三)
- 他是谁
圣诞节引起的麻烦还远没结束,妞爸感觉这节过得像是在走地雷阵,小妞妞半大不小,事情似懂非懂,讲深了不是浅了过不了关。小家伙的逻辑是直线型,一不小心问题回答错了,等于踩了连环雷,一个问题又引出另一个问题,没完没了,不可收拾。妞爸想起自己小时候读的故事书,工兵取地雷的小心谨慎模样浮现在眼前,他摸摸脑袋,心里不禁苦笑。
按妞妈马后炮的总结来说,这回妞爸遭遇的“连环雷”,坑,是妞爸自己挖的。
自从上次妞妞为圣诞老人的事哭了一鼻子,妞爸暗自决定要给妞妞讲讲圣诞节的真正涵义。不能让闺女把这节日永远地同花花绿绿的礼物,物质上的东西挂上等号。妞爸可是文化人,闺女也要教导得有深度,不好太浅薄了去。要说这也算是他的职业病,作为一名历史学者,他总忍不住要把自己所认为的历史上发生的事还原出来,毕竟不是写小说的,不能只顾着美丽的童话传说。
妞家有一本连环画,是一对老夫妇来家里做客时送给妞妞的。妞爸把它放在了书架的最底层,因为那里面讲的是小耶稣诞生的故事。妞爸妞妈都是在无神论的新中国红旗下长大的,从来不信牛鬼蛇神,只信奉自己的双手和大脑。妞爸认为,人虽不“定”胜天,但靠着自己的刻苦努力,他也站在了象牙塔上,来到美国一切从零开始到如今算是过上了稳定的中产生活。当然,妞爸对于宗教的态度是了解,理解,但不轻解。尤其在他所从事研究的历史领域里,宗教的影响和发展同人类各个时期的历史是分割不开的。他研究得越深入,就越发隐约地感到,这里面所有发生的一切,每个人物在某个时间所做出的事情,几百几千年后看来,实在有太多的巧合与机缘,太多的不可思议,难不成真有个无形的大手在安排指挥着这一切?
不管怎么说,承认与否,圣诞节的本意并非是圣诞老人送礼物,而是要纪念一个人的诞生。妞爸如今忍不住地想把这事给妞妞讲讲。于是,他从书架底层抽出了这本图画书,翻开了来,给妞妞绘声绘色地讲起两千年前伯利恒那个夜晚的故事。
妞妞听得很认真,她对书里画的这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非常感兴趣,也对他睡在那个马槽里这个事情很是同情。妞妞见过自己刚出生时的照片,裹在小毯子里面,躺在医院的婴儿小车里,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每次爸爸妈妈和妞妞一起看那张照片,他们都要使劲儿地抱抱妞妞,左右地亲个没完,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小男孩一定是与众不同,虽然躺在破旧脏乱的马槽里,却有天上来的天使守护着。“他长大以后怎样了?”妞妞歪着头问爸爸。
小图画书里并没讲小耶稣长大以后的事情,妞爸本也不打算讲,那个太复杂。谁成想,又被妞妞问到了。先对付着,妞爸想起了妞妈的“教导”。“嗯,。。。”妞爸清了清嗓子,“他长大后就去帮助很多人,治病救人,还给大家讲道理,教书。。。”
“哦,像爸爸一样教书,教什么呢?”
“噢,他就是说无论做什么事,你想要别人怎样待你,你也要怎样对待别人 ,Do onto others as you would have them do unto you。”妞爸觉得这句话肯定超过了妞妞的理解范畴,就给简化出个例子来,“比如,你想要小朋友把玩具给你玩,你就也要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给小朋友玩。”
“呵呵,明白了,我不喜欢蛋蛋推我,我也不推蛋蛋!可是,要是我不推蛋蛋,他还是推我,怎么办呀?”妞妞点头又摇头。
“那,你就要告诉老师。。。好了,好了,睡觉。。。”妞爸心想,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还是到此为止比较好。妞爸心里有点烦,小孩子可以找老师告状,我们大人可没那么幸运,遇上我不犯人,人却犯我的事儿,上哪儿评理去?!
妞爸开车的时候,妞妞喜欢坐在后排自己的小安全座位上东张西望。那个小座子把妞妞垫高一节儿,跟大人一样高。看着车窗外一栋栋滑过的建筑物,妞妞常会发现一些大人从不留意的东西。
这一天,妞爸的车慢慢地开在一条拥挤的街道。
“爸爸你看,那是什么?”妞妞嚷着。
妞爸转头望去,心里不禁揪了一下。原来,车子经过一个大大的教堂,教堂的外墙上挂着挺大的一座耶稣受难雕像。当初妞爸给妞妞讲耶稣诞生的故事,特意没提他后来的遭遇,因为这后续的事情太残酷,太悲哀。眼下,看到十字架上的耶稣,妞爸该如何解释呢。
“这是耶稣。。。还记得那个马槽里出生的小男孩吗?”
“就是教书的那个?”妞妞记得很清楚。
“对,后来,那些大官们不喜欢他教的东西,他们就决定把他杀死了。”妞爸找不到更温柔的语言对自己不到五岁的孩子解释这可怕的事,暗自希望能匆匆蒙混过关。
出乎妞爸的意料,妞妞这次倒是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安静地继续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那个教堂。可不知为什么,妞爸从后视镜里望见女儿,总觉得她的小眉头微微地皱着。
一月里的一天,妞妞幼儿园放假,妞爸学校也放假,只有妞妈比较辛苦,还得上班。于是,妞爸准备带着妞妞好好地渡过悠闲欢乐的一天。
他们上午在公园里疯了半天,妞妞骑着小自行车沿着公园里环湖小路飞奔着,不时还叮叮地按着小喇叭。妞爸跟着妞妞一路小跑,满头大汗。中午时分,肚子都饿了。“走,爸爸带你吃饭去!”妞爸豪爽地对女儿说。
两人来到一家餐厅入座,餐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散客。妞妞自少不了东张西望。一位老者举着份报纸在读,妞妞他们旁边的一桌大概客人刚走,盘子还没收,桌上也摆着一份报纸。
“爸爸,报纸上那个人是谁呀?”妞妞发问了,小孩子就是眼尖。
妞爸回头看看那位老者举着的报纸,又瞄了眼身边的桌子,可不是,两份报纸上都印着一幅很大的旧照片,一位蓄着小胡子,圆脑袋,大眼睛的黑人。
“是马丁路德金,”妞爸心里嘀咕,学校没教吗,“妞妞今天学校放假就是为了纪念他,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位传教士。”
妞妞兴趣大增,瞪圆了眼睛,“啊!为耶稣传教吗?”
哎,又来了。妞爸心里暗暗叫苦,空荡的肠胃里似乎有东西在翻搅,没想到又有“地雷”。如何对一个小孩子讲这些?道理,比如耶稣所传的,金博士所讲的,在一个纯真的孩子的脑袋里,非常的直白,符合逻辑,天经地义。难题在于如何向孩子解释为什么这样明白的道理却会有那些人反对,这样的好人为何会被人杀害?这将是妞妞第一次听到生活中存在如此残酷的矛盾和冲突,但愿乌云不要遮住孩子世界里的阳光。
“是,不过,人们纪念金博士是因为他讲的另一个道理。”
“什么呢?”
“咳,咳。。。 他告诉大家对任何人都要平等对待,不管他长得什么样。”
妞妞的小眉头又微微皱了皱,静了半晌,突然说,“耶稣也是这么说的!”
“噢,也是哈。”妞爸虽然从未这样联系过,经妞妞这么一说,倒也觉得这马丁路德金的主张同那句
Do onto others as you would have them do unto you 如出一辙。
饭终于上来了,妞妞吸了口小杯子里的饮料。旁边的桌子已然被清理干净,那位老者手里的报纸也翻了篇。妞妞的眼睛依然是睁得圆圆的,望着那个方向,眨也不眨。
突然,她把头转向爸爸,咕咚地咽下含在嘴里的饮料,大眼睛盯着爸爸,“他们把金博士也杀了吗?”妞妞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带着小人儿的激动。。。
妞爸心里顿时感到全线崩溃,淹没在一片莫名的悲哀之中。他低下了头,无法直视妞妞清亮的眼睛,放在餐桌上的手不由攥紧了拳头,刀叉把儿陷进了肉里。此刻,他真希望妞妈也在身边。。。
待续。。。
By 清风-细雨
2013年八月
(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迩东好!小孩子没见过乌云也是不行,乌云太多遮住太阳更是不行,当爹妈的挺难拿捏~~~
祝周日及下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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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dong 2013-08-24 00:29:24 "但愿乌云不要遮住孩子世界里的阳光。"是啊,所以有时候回答小孩子的问题会感到很为难。
周末快乐!
红旗好!
泡温泉去了,好羡慕呀!记得上次才去的扭腰看百老汇的,会生活,赞!
俺其实是个十足糊弄型,不糊弄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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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在红旗下 2013-08-23 16:30:39 到加拿大泡温泉才会来.老乡心真细,俺是能糊弄就糊弄。
问候亲爱的九月!
It's sometimes so painful to reveal the truth to an innocent child. It is a delicate dance for parents to introduce the realistic side of the world to their little ang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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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独处 2013-08-23 16:21:02 The eyes of a child, so innocent and pure... through the eyes of a child,the world seems magical ...there's a sparkle in the eyes of a child,they've yet to realize,the darkness in the world ...
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