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油条,记忆溯至初冬的清晨,我拿上带盖儿的小铝锅,牵着三岁弟弟胖呼呼的小手儿,急匆匆地去地质队食堂排队买豆浆油条。回来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香浓豆浆的锅,翻过来的盖子上搭着四,五根金黄色的大油条,不时回头关照跟屁虫似的弟弟。回到家,倒出一大瓷碗豆浆,我和弟弟一人拿一根油条,半截浸泡在豆浆里,稍等片刻放进嘴里一咬,油条混合着油香,酥脆和柔软,嚼一下又有韧劲儿,和浓郁的豆浆是天生的一对儿,绝配。
中学六年住校,除了周日回家偶尔能吃上油条,学生食堂早上只有蒸得半生不熟,碱面不均泛着黄点的馒头,稍微用力一捏,馒头就缩小成鸡蛋大小一团,必须靠榨菜豆瓣酱才能勉强入口下咽。我念高三的时候,妹妹弟弟也来住校了。父母心痛我高考备战辛苦,每周额外给我二元零花钱。早晨曾经和好友席萍 (或卫立? 记不清了) 匆匆忙忙一路小跑去街上的一家餐馆买豆浆油条,屋子不大,满满当当地坐满县城上班的成年人,桌子上的豆浆碗冒着热气,乱堆着装着油条的大瓷盘。买了一份豆浆油条,那豆浆稀寡带着糖精的甜苦味儿,油条也不香脆,没有吃完我俩就赶紧跑回学校上早自习去了。油条是吃不得了,有时去街上副食品店买一瓶糖水荔枝或菠萝罐头,分成三份与弟弟妹妹围在一起飞快吃完。
结婚以后,我住在西城南礼士路老公的单身宿舍,没有厨房。傍晚下班以后,老公在阳台上用小电炉烧菜。电炉丝有时突然断了,他就用老虎钳子去接上,有时候断了接,接了又断,反复两三次才能烧好晚饭。周日清晨,老公和我常常一起去附近的早市买油条豆浆,挑条活鱼让鱼贩拾掇好。老公骑车,两个龙头把儿上也挂满装蔬菜的塑料袋儿,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拎着鱼,回到家一起吃油条喝豆浆,我仍然拿一根儿油条,半截浸在豆浆里泡泡,品味记忆中不变的油香,酥脆和柔软。
来美国最初落脚一小城,距离芝加哥两个多小时车程。小城只有一个小小的亚洲店,冰柜下层偶尔能发现冷藏的味全牌油条,买过一次,烤箱加热后闻闻居然有一股奇怪的氨气味,扔进垃圾桶。
记得有回实在太馋了,我们决定开车去芝加哥吃新鲜的油条喝豆浆。怕去晚了油条卖光,我们周六起了个大早。我抱上两岁的儿子,老公开着二手红色小丰田,在90号州际公路上一路狂飙赶到芝加哥中国城的超群饼屋。中国城一般是找不着地儿停车的,老公让我在店门口下车去买,他在附近开车来回兜圈子等我。我买了八根油条,两个小蛋糕,两大杯热豆浆,一杯奶。出了店门见老公开车兜回来了,赶紧跳上车,开到附近一个僻静小公园停下。小蛋糕牛奶给儿子,欺他年幼,说油条有毒,小孩吃了要变傻瓜,爸妈吃了没事儿因为我们脑子都长好了。打发了儿子,我和老公一人两根儿大油条,一杯热豆浆,吃得幸福感油然而生。返程的路上,想起礼拜天早上还可以吃后备箱里那剩下的四根儿金灿灿的大油条,老公边开车边放声高唱红色革命歌曲,惊醒了后座熟睡中的儿子。。。
两个儿子渐渐大了,油条让小孩儿变傻瓜的鬼话糊弄不了他们,又怕油条里有铝,我和老公只好戒了油条。有段时间与老公孩子分开,平时忙碌工作还好,不能回家的周末真难熬。上网看私房小菜,北美的吃货们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炸的油条貌美可以上菜谱书,翠花姐等网友博客油条方子一大把。人家能做到,我也能,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和面,醒面,炸面。失败是成功他妈,吃了好些硬梆梆的油面棍儿以后,华丽丽的无铝大油条成功啦。
周五晚上坐飞机回家,一进家门赶紧揉好面,抹上油,蒙上塑料薄膜,搁厨房台面上醒一夜。第二天早上,在一个案板上抹层薄油,拿起和好的面团,手上再抹点油不沾手,千万别再揉面,把面团轻轻地平摊在案板上,整理成长方形。利刀把摊开的面切成二指宽的条,两条摞一起,筷子在上面轻轻按压一下,拎两头,边抻边在案板上弹甩两下,丢进已烧得很热的油锅里,面条上立马冒出一个个大泡儿,舒展膨胀,用筷子轻轻地拨至金黄,捞出。铁丝架子上控油,成了! 拿一根儿跑进卧室,冲着熟睡的孩子们,孩儿他爹的鼻子跟前晃晃:"油条,油条,谁要吃呀?来晚了就没有啦~~" 二十秒内三个吃货整整齐齐坐在厨房的餐桌边,百试不爽。小的一手抓一根,高兴地吃着,两个小眼儿还随时覌察桌上油条的动态,时刻准备着爹口夺食。。。
美味的食物,总是和记忆中那最温馨的情谊联在一起。粗茶淡饭山珍海味,华厅美阁陋室简居,无论吃的内容或者形式都不是寻常百姓人家饮食文化的精髓。吃,是吃的一种氛围一种情绪,与金钱无关。
油条用料:
2 杯高筋面粉 (2cup bread flour)
1 杯温牛奶 (240 ml )
1大勺泡打粉 (1 Tablespoon baking powder )
1小勺盐 (1 Teaspoon)
半小勺苏打粉(½ teaspoon soda)
植物油少许
(我有时候加1小勺糖, 变化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