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原住民問題

加拿大的原住民問題是一個歷史包袱，只要了解歷史因素就知道，短期內難以解決。但是這歷史因素，沒有人敢面對，沒有人願意面對。

初來加拿大時，很想參觀原住民保留區。因為西部片看得多，對於印地安人存在很多羅曼蒂克的想法。後來多次到保留區參觀，都是去看秋季的豐收表演 Pow Wow ，但原住民都不喜歡我們參觀他們的住宅區。後來發現他們住的很寒酸，房子簡陋，失修。草地光禿禿，甚至沒有柏油路。

直到最近去了魁北克北面近 James Bay 一個原住民村落，還在村內的旅館住了幾天，對於原住民的生活有了初步了解。這是一個模範村，還得過聯合國頒發的獎狀。原因是十多年前這個原住民村落在與政府一次爭執中，獲得五千多萬元賠償，就用這筆錢起建了一百多間屋子，還有完整的食水供應系統，暖氣系統。此外有學校，醫務所，包括泳池及冰球場的體育館，遊樂場，及一間教堂。

雖然這是一個模範村，而且一開始就有足夠的錢起建合乎北美標準的房屋，但是除了酋長的房屋有一般水準外，其他的都是最基本的，四方型的，最便宜的式樣。後來聽說，原來村民被告知，他們可以由一些建築樣本中選不同的式樣。只是最後，還是建了這種平實的式樣。原因當然是有人從中抽了油水。

不過村子裡的學校，辦公大樓，邉羽^都很先進，很完善。但是維修方面有問題。我們參觀了辦公樓，看出經費很充足，所有影印機都是最貴的，而且幾乎每間房都有一部。其他設備也一樣，只要有錢買到的都有。不過就見到巨大的玻璃窗被打破了一兩扇。後來發現，學校有很多片玻璃被打破。而住宅區也有很多窗是破的。其實所有的房屋維修都很差，門外沒有草坪，沒有種花。即使白天，門窗都緊閉，幾乎不見大人，只見一些兒童聚在遊樂場嬉戲。有些孩子在騎單車，這些單車很光鮮，不過都是被打爛的，有的沒座位，有的缺零件。

我見到社區中原來有公園，有木橋。但是木橋被人用像斧頭一樣的東西給砍斷了。而在湖邊有一個涼亭，但地下滿是碎了的酒瓶，即使穿了鞋都進不去。而一個木梯就被破壞，甚至用火燒了個大洞。

後來發現，很多原住民白天並不工作，也很少管孩子，所以孩子都在村子裡玩。因無人管教就經常破壞。到了夜裡，一些較大的孩子就聚在樹林裡飲酒。我們早飯後到湖邊，已見到他們都醉了。原來原住民社區的酗酒問題好嚴重，這是為什麼大人都無法工作的原因。他們幾乎都不舉炊，不是買外賣，就是吃快餐，因此他們的健康也很差，目前原住民的肥胖，糖尿病，非常嚴重。

過去社會學家總是強調，用教育可以解決問題，但是明顯的，教育在這裡沒有立竿見影的功效。是教育制度？是課程內容？是老師？是學生？

在我做研究寫「加拿大歷史」時，我找到答案。當歐洲人於 15 世紀末抵達北美時，當地的原住民過的像野人一樣生活。他們沒有衣服穿，只用獸皮遮住重要地位。他們沒有文字，只有極為簡單的語言。因此上一代的智慧無法傳給下一代。他們懂得生火，但完全無炊具。他們沒有建築材料及技術，住在帳篷裡。靠農為生的，當一塊地方的地被用盡，就遷到另一處。靠打獵為生的，就隨獵物遷徙。冬天這裡極冷，他們就忍了過去。如果生病，就靠一些簡單草藥，更糟的是，靠巫師一類的方式，結果當然是病得更厲害。因此當歐洲人來了之後，他們非常歡迎西方人的鍋碗針線及毛線，布料。他們逐漸有了衣服穿，開始用炊具煮飯。

當時的原住民生活目前很少記載，都因為是非常慘的。因為沒有教育，他們的思想非常簡單，個性非常單純。見到陌生人，如果對對方感覺好，就會將妻子，女兒都送給對方。但是第二天就可能後悔了，要要回來。因此早期有一句英文詞叫 Indian Giver ，就說是印地安人給禮物不算數，隨時會要回來。也因此，他們很容易受騙，什麼東西都會給人，完全沒有價值觀念。其實最初，政府都有分派給原住民土地，就像歐洲人剛來北美，都可以分配大片土地一樣。但是歐洲人多數保持住土地，耕作畜牧，並且一代傳一代。但印地安人一來無價值觀念，二來不懂經營，幾年內就賤賣土地。這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原住民一直在催討過去的土地。因為他們認為被欺騙。其實就是他們完全不懂目前的交易行為，自己將土地廉價送給人。

西方人帶來的不僅是有用的工具，還有酒及槍枝，其中酒對印地安人傷害最大。因為他過去未接觸過，身體更缺少抵抗力，一飲就醉，而且極易上癮。從此酒就在北美原住民社區產生強大破壞力。當時的歐洲人就記載，印地安人一飲酒就暴力，經常強姦身邊女人，連女兒都不放過。這就是一直都存在原住民社區的問題，亂倫，虐待，無法工作。今天北美原住民社區好多問題都源於酗酒。失業是其中之一。他們無法自給自足，也因為此。你在大城市見到許多露宿的人都是原住民，他們也都有酗酒問題。而保留區為什麼這樣的兒童無人理？也因為家長整天醉醺醺的。

還有一個是文明起步的問題。一般相信，北美原住民是一萬年前由蒙古一帶來到北美。當時的亞洲大陸與美洲還是相連的，因此他們可以一步步經由現在的白令海峽走到北美。後來兩個大陸斷裂，就回不去了。一萬年來，他們散居在廣大的北美地區，因此一直沒能發展出文明。不像中國，歐洲及中東一帶，因為人數多，逐漸形成城市，而發展了語言系統，文字，後來甚至有印刷，及其他發明，將文明及思想整理及散播，一代傳一代。所以兩個世界的文明差了一萬年。因此在歐洲人抵達北美時，見到的原住民在文明上落後了一萬年。事實證明，他們整體上無法在短短幾百年內追上一萬年的差距。這不是教育可以解決的問題。過去天主教企圖將原住童集中起來教育，但是做不到，反而引起虐待的問題。

我無意製造錯覺，北美原住民文明落後，難以教育。只是想舉出一個大家不願面對的事實。北美原住民錯過了其他文明經歷一萬年的進化，他們起步慢了一萬年，現在卻被所有人期待要他們在短短時間內走完那一萬年。這是他們的痛苦所在。

面對印地安人的痛苦，我們要認知的是，並不是他們落後。其實他是我們人類一面鏡子，在他們身上我們見到一萬年前的我們。他們的單純無知，他們早期的兇殘，都不是他們的特徵，而是我們人類所有人的特徵。不能因此責備他們。如果我們真的文明，應當體諒他們的單純無知。那是我們自己的一面鏡子。我們應當給他們時間去吸收文明，幫他們在進步期間不要被岐視。但也不要給他們錯覺，以為他們在很短時間可以和其他社會的人一樣。與此同時，更要讓他們有機會成為最好，不要以為他們都是一樣，要再多用幾百年時間。因為我們知道有很多原住民是有與我們一樣的天資，事實是，已經有原住民成為傑出建築師，律師，醫生，教師。如果他們中有人有此天資，一定要全力輔導，給他們所有機會去進修。不要一概而論予以抹煞。

過去一提起原住民生活環境惡劣，比不上其他國民，眾聲就譴責政府沒盡到責任。事實並非如此。至少在加拿大，原住民的生活一直由政府照顧。例如說保留區內有住屋，所有醫療教育都由政府供應。多數原住民無須工作，生活有照顧。但是因為像上述的問題，無論怎樣照顧，後果都是一樣。就像這一陣，安大略省北面揭發了 Attawapiskat 原住民居住情況惡劣的新聞，當地十分嚴寒，居民住屋卻沒有暖氣，甚至到處破洞，漏風。區內也沒有乾淨食水，有些孩子們挶促在帳篷內。反對黨以此攻擊政府，政府宣稱，過去五年在這一個保留區投入九千萬元，平均每一個居民分到五萬多，那錢去了那裡？

這就是管理問題。過去每當保留區出現問題，原住民領就稱是政府管理不好，他們要爭取自治。但爭取自治後，就發現有極大貪污問題。最近有人再度揭發，保留區的酋長，行政人員薪酬偏高，很多甚至高於總理，但居民卻十分貧窮，房屋失修，沒有乾淨食水。

前幾年，東岸紐芬蘭省也傳出原住民兒童整天無所事事，就吸最便宜的膠水上癮，其中有些凍死在雪地上。一時全國大嘩。結果政府又是一次過給五千萬元，闢開一片樹林，給他們建了設備齊全的房屋。但是問題不會因此解決，幾年後問題重現：房屋失修，遭破壞。年輕人不上學，成年人酗酒動粗。

近幾年原住民家庭暴力事件層出不窮。過去當家長無法照顧兒童時，政府會安排寄養家庭代為照顧。但原住民的人權組織抗議，說他們的兒童都給歐洲人照顧，會失去自己文化，因此後來只允許原住民家庭自己照顧，但問題更多。最近亞省一個家庭就因為由外祖母及姨媽代為照顧幾個兒童，照顧不來，餓死及虐待致死的案子又發生了。那外祖母說，姨媽自己都沒經驗，怎能一口氣照顧四個孩子那麼多？另外緬省一個年青父親帶著兩個年幼女兒去看醫生，途中自己醉得不醒人事躺在雪地上，兩個女兒就凍死了。這些事在加拿大真的越來越頻繁。

這一次 Attawapiskat 事件發生後，一般市民反應是，為什麼要讓他們住在那樣北邊的寒冷地區？為什麼不讓原住民到城市融入？很多原住民專家提出解釋，過去不是沒試過，但是原住民不適應都市生活，無法找工作，最後都流浪街頭，並中了酒癮或毒癮。我在魁北克的原住民村也發現這事實，很多年紀大的原住民根本不想住入保留區的新式房子，而寧願住在村外的舊屋。他們選擇繼續打獵。雖然生活清苦，但符合他們的本性。你叫他們怎麼適應？

我還遇到一個年輕人，他說他到多倫多一間 college 讀書，但是無法使用電腦，因此又回來了。我問他想學什麼，他說建築。我知道對他而言那是一個遙遠的路。但是藉著政府的補助，及特殊待遇，他至少可以進 college ，只是後面一程他必須與其他人競爭，那是很大的負擔。

我希望今後大家談到原住民問題時，不要一昧指責政府不做事。事實是，政府每年花在原住民身上的錢數十億。但是也不要指責原住民不長進，畢竟他們起步晚了一萬年。我們要包容，能幫忙就幫忙。我們都要多一些耐心。 (Dec.3,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