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心博客

许多人或事,大概是不能按照斗争哲学那样用“两个凡是”来分类的,否则就无法解释为何一对死敌都爱吃同一种佳肴、都爱娶同一类美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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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京腔

(2011-10-01 07:01:17) 下一个

寻 找 京 腔


 

 

今年六月初我又到了一次北京。我心底所隐藏的一点愿望是,能听到那久违了的京腔。就像被我们安徽潜山老乡张恨水先生的笔刻在我童心上的,就像四十七年来萦绕在我脑际的,就像代表着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代憧憬和追求之后所唯一剩下的。字正腔圆的京腔啊,我年近花甲的时候再去寻找你,却不曾想到扑了一个空!

记得在二十五年前,平生第一次坐飞机,而且是从广州坐到北京; 也是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包一辆出租汽车,从首都机场坐到三里河。进城一路上最吸引我的,不是京郊的新路和高楼,也不是飞驰而过的那些包藏着往日酸甜苦辣回忆的地段,而是出租汽车司机那滔滔不绝的、京味十足的、好像导游一样具有专业水准的解说词。刚坐稳,只听见他一声“您哪,坐稳嘞,咱这就开拔嘞!”我立刻就断定他是在宣武门或什么门内的大杂院里土生土长的、至今也没有从胡同里挪到高楼里去的老北京。他看我态度谦和,又听我说是第一次到北京(其实我第一次到北京时才十二岁),就一路免费地侃侃而谈(那一次我才知道北京已开始有了收费侃-就是花钱买穷聊的服务)。

可这回到北京,我搭出租车的次数也不少,却没有碰上一位土生土长的出租车司机,我碰上的全都是来北京谋生的外地司机。就好像租房有“二房东” ,他们就是转手的“二的哥” 。我有几次“打的”的目的是“买侃” ,却白花了钱。

于是我想,可能到公共汽车上能听到京腔吧?我就无缘无故地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谁知道不仅售票员操着明显的河北腔,连前后左右的乘客也没有一个讲话带京腔的。我下了这辆,换上另一辆,连换四次,还是满耳的华北、西北、东北或南方口音。

那么,去商店?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见过的北京商店服务员用京腔吵架的情景浮上心来。我先去了燕莎那样的大商店,不行,那些服务员显然是学历比较高的外地学生。我想可能还是应该去胡同小店。于是就选了虎坊桥附近一条长长的胡同,沿着街一面的小店挨个进去,装作问什么商品(那种小店肯定没有的商品),寻找搭话的借口。也不记得进了多少家小店,竟然没有听到一句京腔,所碰到的店员全是外地人。

第三天,侄儿媳妇开车来接我去他们家。她和我侄儿都是北京“大院”里长大的,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普通话”而不是地道的京腔。可是他们的孩子出生时,大院文化已经渐渐消失,没准他们的孩子是说一口京腔的?于是我高兴地上了侄儿媳妇的车,她说半道上就要接上女儿。他们的女儿在四中上学(从前叫男四中,现在已不分男女了),正是放学时间。堂孙女儿一上车,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五爷爷” ,然后我就找话题跟她聊。没想到她说话跟中央台新闻联播的腔调差不多,没有一丁点儿京腔。

这次最后见到的一位老朋友,是清华大学以前的总务处办事员,后来清华总务处开了几十家公司,他成了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总” 。这位朋友从前可是个典型的“京油子” ,我想这下圆梦无疑了。我们见面后,说了许多家常话。可是他说话的腔调真像个“老总” ,一点油味儿也没有了。

我问:“这些年你离开过北京吗?”

他说:“没有啊。战备疏散,外地开发,我都躲过了。就连有上你们沿海捞金子的美差,我也没有动心。”

我说:“那你说话怎么缺了北京味呀?”

他笑了:“我懂你的意思。这不当了几年老总嘛,文明礼貌啦(拖着像广东话那样的长腔)

我说:“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我懂,年轻时你就说喜欢听我讲北京话。赶明儿带你到我们公司去,那帮不争气的哥儿们可还是讲一口北京话呢。”

我张着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来如今在“争气的北京人”里已经听不到京腔了。

 

 

(写于二○○六年六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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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心PAULBAO 回复 悄悄话 那我相信,我早就说你不是傻瓜嘛。希望有机会听到你那字正腔圆的京腔,弥补我那年进京寻找京腔但没寻着的遗憾。
快乐的傻瓜 回复 悄悄话 我会讲京腔。我是老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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