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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欣
脑子里曾出现过不少老电影镜头,革命志士被捕时,英勇抵抗拒不交代,不出卖自己也不出卖别人。没料到,一日我真落到这样境地。
那天天气清朗,时日正临兔年新春佳节,写了一篇在美国过年的喜庆文章,配上家庭照,交给公众号编辑,喜滋滋等待发布。
午间,编辑来信说:题目不行,说违规。
我:怎么不行了《三宝过年》?
编:估计就是国内传说的关于“三宝”的说唱?
我马上放下碗筷,抹一把嘴,一目百行立搜知乎、百度、谷歌:“三宝说唱”,一无所得。编辑们马上也搜:”故宫三宝”词条,安然无事。
编辑又来信:删了题目也不行!说是“下列内容有违规风险,请前往修改!”
我:?要不,把“三宝”改“三娃”?
我们一头雾水。不知为何发布受阻。突然灵机一动:把我的名字改成笔名,试试?我告诉编辑。等待着。
编:你猜对了,还真是你名字哎!你名字敏感了!笔名通过!
我庆幸编辑不能从手机屏幕看到我的脸。沉默中我心里先是一沉。然后被吓住。那头上的小颗汗珠开始渗了出来。朋友圈里被噤言、被停功能的两周一月不等,这好,临到我了。从前的那种“英勇就义、宁死不屈”去了九霄云外,脑子立时三刻比电脑转得还快。我是哪天触犯了?喔,对了,我传过李X鹏的博文,哇,好几个群呢;还有,我发过对疫情视频的议论,洋洋洒洒,那上海小哥编的抢菜饶舌歌,真是有板有眼,好当代风格!我同情过被孤立不能聊的校友,他一个做爷爷的人,成天愁苦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地在家待一周,还传他信息送“温暖”来着;不对,那天我在某文章下,写了一长段评论,那叫什么来着……?我好生后悔!越想越多的过往,渐渐不知不觉已冒了一身冷汗。
这可怎么办,闯祸了,早不该多看朋友圈来着!早不该下载这个要命的app ! 紧接着脑子冒出自己将来在回国时某机场过海关的景象。不许进关了。旅途受阻了。…… 这可如何是好?先生怎么办?他是一定要进去见家人的!No! No!人类天性里的遇事先忏悔此时全部暴露。
正犯傻时,叮咚。信息来了。
编:我也不知那篇报道是什么。我就是上网查查有与你同名的敏感人物没,就查到了这个。
一张旧彩照上,几位陌生油腻大叔在一桌吃饭,记者名字竟然与我同名。我与他重名,并且被敏感了。
编:要么是你和别人重名,要么就是电脑算法疯了。嗯,也不一定是这原因呢。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要弄懂检测敏感字的机器算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若不是这原因,又是什么人类可以理解的原因呢?短暂30分钟的灵魂拷问,真真切切,让你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差不多一切都招了。尽管我们有编辑群的革命友谊,但这30多分钟里我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面对一个平台,面对自己的前景,面对整个世界。再后来的两小时内,一旦看到编辑打出我的名字,心底仍然不寒而栗。我希望不再是我!
忽然,我感到冷汗止住了。 不由得喜极而泣:解脱了什么的那种。毕竟,明白了是那吃饭的油腻大叔惹的事。
后记:
夜深。编辑正式发布公众号时,我的名字又赫然出现,没有被阻,电脑顺畅,荒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归于静好。但我的心脏仍然砰了一下。
无独有偶,沪上被暂止群聊的校友,我曾经送“温暖”的那位,也回到“组织”怀抱了。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回:托你吉言,昨天起每月还增加了1788元退休金。难道,世事还真有冥冥中的关联啊?No……
多日后,那天天气晴好。
突然,编辑又叮咚了:整个运行被停一周。
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换另一组人用各种奇特的思路、词语、删改、增添,就差真人上去争辩了。猜测了半个多小时之后,不得而知!从紧张到惊愕,从惊愕到失措,又从失措到暗喜。不就是休息一周吗。不就是人和机器的荒谬战斗吗。常在河边走,鞋湿就湿了!思想仍在,没有停止,荒谬多了,离开真理就不远了。
是时候对它说N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