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生带何凤兰回河湾镇，在街口遇到赵镇长，赵镇长说了威尔逊夫妇来镇上的事。贵生有些吃惊：“那老外还来吗。” 

“就那一回，快半年了。”赵镇长说。

“哦。还是老样子。老外来过了这镇子也没什么变化。”贵生自言自语道。

贵生回来，老靳起先满心欢喜，以为贵生回心转意要继承家传的手艺了。贵生却说暂时还不能回来，城里的生意好，想盘一家更大的店铺把生意做大。老靳不高兴了：

“那你回来干啥？”

“我想跟凤兰结婚，回来给你说一声。”

“正事不干，倒想先结婚。跟哪个结婚？”

“就是上次你在我们店铺里见到的何凤兰呀。”

老靳看了何凤兰一眼，是在省城见过的蒙妮妲发廊女店主，心里还有些成见，但还是说：“结婚可以，你们回来结，你也把我们靳家祖传手艺接下去。”

“那怎么行， 我们在城里的事业正起步呢。”贵生急了。

“爹，我们城里的生意真的离不开。”何凤兰一旁解释道。

“爹什么爹，天地没拜门没过，开口就喊爹，谁是你爹呀？”老靳抢白了一句。

“爹，凤兰第一次来，你说话客气点嘛。”贵生道。

“贵生，你爹没错，我们是还没结婚嘛。”何凤兰道。

“你今天说句实话，你到底还走不走？滚刀手艺你到底学不学了？”老靳追问。

“要走。滚刀手艺没时间学。”贵生说。

老靳不高兴了：“连外国朋友都看上我们老靳家的手艺了，你倒不稀罕。”

“外国朋友看上滚刀手艺也不见他又再来呀。河湾镇还是原来的河湾镇。”贵生回道。

老靳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走！你们走！”

父子俩不欢而散。贵生悄悄留下些钱，与何凤兰当日就回省城去了。

老靳哀叹：世道真的变。

自从威尔逊来过后，赵镇长三五天就来老靳的店铺转转，问省城的老鲁来没有，威尔逊有什么消息。

老靳说：“我还巴望他们早日来呢，上次他们给的一百块钱，够剃好多次头修好多次面哩。”

“那倒是，在我们河湾镇花费不大，要是在省城，一百块钱就看你怎么用了。买双一般的皮鞋嘛倒还将就，要是请几个朋友吃顿象样的饭，就差远了。” 赵镇长答道。

老靳道：“这城里乡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百块钱城里买双一般的皮鞋，在我们这里，买三石谷子了。早些年，城里乡下钱都一样用，如今竟这么大的差别。唉，世道真的变啰！”

赵镇长道：“是变了，变得乡下赶都赶不上城里了。打个比方说吧，原先我们上茅厕用篾片土坷垃擦屁股，城里人用草纸。等我们用上草纸了，城里人用上了卫生纸。等我们赶上用卫生纸了，嘿，城里人又用卫生纸擦嘴巴了，你说怪不怪？变来变去的，都让人觉得这世间简直没得个道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变，贵生也不会一去省城就不想回来哩。”

老靳道：“别提这不争气的东西，我们老靳家祖传手艺要败在他身上了！”

“贵生倒是很争气的，他在省城有些名气了。前一阵省城的美发美容大赛，贵生拿了第一名，又上电视又登报纸，风光得很呢。比你名声大多了。”赵镇长道。

“有这样的事？”老靳很惊讶。

“嗨，我哄你干什么。还以为你也晓得了呢。我办公室有报纸，得空了你来拿去看。”赵镇长道。

“他倒是给自己争气了，可我们老靳家祖传手艺要绝后了！”老靳喜忧参半。

“贵生在省城发展他的生意也蛮好的。你呢，如果那姓鲁的再来，你就应承了他，教几个异姓徒弟手艺不就传下去了。反正这河湾镇也快没人找你剃头了。”赵镇长劝说道。

老靳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