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23)
(二)吴伯伯和吴伯母的关心
妈说我成大姑娘了,我很自然的变得文静起来,不再参加课外活动,更不打球了。由于营养不够,因此体质下降,患了淋巴结核,俗称老鼠疮。
妈着急了,她说:“要真是老鼠疮,破了就会流浓嗒水的不封口。”
使我想起小时的一个同学,她终年在下巴颏上兜块围巾,她照样玩耍。谁也没见着围巾里面什么样,但是会闻到臭味儿。我真害怕会是那样,那可怎么活?!可我说:“妈,您别着急,现在不就是脖子上肿起一个包吗?离化脓还早着哪。难道我就那么命不济?我想我会好的。”妈自顾唉声叹气的。吴伯伯叫我去找任医官给看看能不能手术。
(三)任医官
任医官是伪满海军军医,退役后和太太开一个小诊所。任医官摸了摸说:“是淋巴结核,还有小的,手术摘不尽。”
“您说有别的办法吗?”
“找找偏方试试。”
我满怀希望地来找他,面对的是一副冷漠的面孔和两句冰冷的话。这时他太太斜愣着眼睛说:“这就是老鼠疮,一嘟噜,一串的,你以为割个口就结了?”她不知道这句无形的话,对我有多大的伤害。我不知道怎样走出这个诊所。恼恨,失望占据了我的心。我想如果我是阔小姐,他们绝不会这样对待我。因此使我感到世态的炎凉,此刻我心中的恼恨比失望还要强烈。
回到家讲了经过,边说边气,竟委屈地掉了泪,“他们冷言冷语的,他太太还拿斜眼儿看人!”
吴伯伯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说:“他太太本来就是斜眼儿,不拿斜眼儿看你,还让她拿正眼儿看你不成?”惹得大家笑起来。我虽然感到可笑,可笑不出来。“你呀,不在乎自己的病,倒在乎起斜眼来,你说你可不可笑!”沉思了片刻又说:“一个人要自尊自重,但不要自卑。管别人怎样看,自己要看重自己。要不卑也不亢才行。”又说:“贫富是可以改变的,穷秀才中了状元,不就富了?人们对他就刮目相看了。你今后好好念书,失学没关系,可以边做事边学嘛。有了知识学问,就有前途,是不是?”
吴伯伯像仁慈的父亲一样,语重心长地开导我,使我明白了事理,可还是看不清前途。
吴伯母说:“人在发育,营养跟不上也有关系,吃点儿鱼肝油看看。”她买来两瓶鱼肝油,一瓶给我,另一瓶让小栓吃,他害伤寒才好。
妈怕我着急害怕,就说:“我就不信没法子治。赶明儿我去道外朋友那儿打听打听,或许能找到个偏方。”
吃点儿消肿药和鱼肝油丸,渐渐消下去了。可是体质一下降就又肿起来。一九四五年偶然得知,道外一位土大夫用针刺的办法能治。第一次去是吴二姐陪我去的。很见效。妈说是老天爷的保佑。
(四)老栾头
在这不久的一天,妈对我说:“老栾头鬼头鬼脑地钻进来找吴伯伯。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原来是给你说媒来了,说媒不找孩子妈,倒找吴伯伯,狗眼瞧人,叫人生气!”老栾是五楼的茶房,五十来岁,色眼眯眯的。妈说他老色鬼,见了女人就挪不动窝了。本来就讨厌这种人,这件事儿又没尊重她,叫她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就不客气了。
“妈,我还小,我讨厌提这种事儿。”
“先听我说完。他说旅馆旁边儿的小饭馆里,有个小跑堂的看中了你。到你下学的时候,就神不守舍地往门外跑。掌柜知道他的心思以后,就叫老栾头来说媒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小跑堂的,我才不找这样的人!”
“我想也是,我的闺女就配个小跑堂的?”
“您别往心里去,只当没这会事儿,老栾又没找您说。”
妈继续说:“吴伯伯听他一说,就说得,得,别说了,从我这儿就通不过,那孩子心高着呢,她绝对不同意。”
这件事儿叫老栾头碰了一鼻子灰。
这件事过后,我照样走我的路,连那小饭馆的门望也不望一眼。丁大叔说那小伙儿长的一表人才。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心中的偶像,随着我长大不断地在变化着,我知道这个心目中的他,永远不会来到我身边,因为那只是一个完美的憧憬。
(五)吴伯伯的心意
我已经对自己出身卑微的想法淡去了,可是吴伯伯却为我记在了心上。特别是遇到了任医官和老栾头那两件事之后。一天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他要喝酒,我给他端来一盘红烧鸭掌,斟满一盅酒。他吃着,略有所思地说:“以后,你就做我的干女儿吧,好吗?”我一向木讷,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是想叫我有个好的归宿,找一个上乘的婆家,可我不愿借助他人的名义来抬高身价。他见我沉默不语,说:“也是,意义不大。”就用话岔开说别的事了。多年来,在他的关怀下长大,我早已把他当做父亲一样的依赖,信任和感激不尽。叫他一声爸爸是甘心情愿的。但为这事做干女儿就没意思了。
事后妈说:“你应该把怎么想的说出来,要不叫人以为你不知好歹。”
“他知道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不会来事儿,可不是个傻瓜。”
“你呀,连句感谢的话都不会说。”
“我对您要说一千一万个感激话,可我一句没说,您不是也知道吗?”
“我也不赞成奉承人,我是叫你有话说出来,别叫人误会。
了不起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