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6日两星期前的一大清早, 格兰一边刮胡子,一边问我,"你没变主意吧?"
"什么主意?"
"受洗呀,你没动摇吧?"
"当然没有呀,你因何发问呀?"
"你有没有听说过正邪交锋的精神之战? 专门有神学家研究这个的.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的后颈被猛虎咬住不松口.我想醒也醒不来,想叫也叫不出口,朦胧中坐在地上念着耶苏的名字不停地祈祷,那恐怖的恶感才渐渐退却.我就想起了正邪交锋的事.噩梦寻常,但这种恶感不寻常,或许有人不高兴我鼓励你成基督徒,想要阻止呢."
哇,还有此类之事. "放心吧,我初衷不变."

十多年前初识格兰,谈论的众多话题中常有宗教问题.谈起耶苏的神迹,我宽容地说,"很有可能是真的,他也许是个大气功师呢."在其它问题上无不迁就我的格兰,此时竟大义凛然地说,
"耶苏不是气功师,是神,独一无二的神."
我一连向他问了数个艰难的宗教问题,驳得他窘然无语,却轻声地说,"我现在还不知道答案,也许此生永远也不会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信仰."
"你不弄清楚问题,怎么能就信呢?"讨论暂时以我的得胜而告终.

做个好人不就够了吗?有没有神重要吗?就算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神成了兴趣爱好的课题, 读了各类宗教的书, 有了不少夸夸其谈的资料, 闭了嘴之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缘起的时候没有神,那人类那纠缠不清的情结是哪里来的? 想做好人的初衷,常被人性中的丑陋与软弱打得身心俱惫, 有一两次我对格兰说,
"你不知道象你这样有信仰的人是多么幸福, 知道冥冥之中有人照料."
"你也可以信仰啊."
"这是关于灵魂的事情,不是做买卖,不把问题搞清楚,怎么能把灵魂轻易交出去?"
"只要你去寻求,就能找到. Seek, and you shall find."

还是出于兴趣,选修了新约时期历史这门课,考查了史料,按史学家传授的那样试着分辨真伪,结论是,耶苏确有其人,被钉死在十字架然后复活也不是无稽之谈. 当然,这只是学术上的探讨, 关于神,还是没有人能圆满地回答我的问题. 直到一天,脑子里一个声音在问,"假如真有人能给你满意的答案,你会甘心情愿地信仰吗?" 诚实地说,我不能,这些问题不过是拼命抵抗的武器. 要承认神, 就有了要不要追随的难题,要追随了神, 就不能再随意给自己做主, 那样给自己造成的不便可太大了. 要一个人放下自我是最难的.

在阿拉伯的日子,是和神再也不能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是每个人都得不时直面宗教的日子. 读书,探讨,争论之余的一天夜里,我不得不承认,神是真的,耶苏是真的,他在敦促我作出选择. 我选择了受洗. 日子定在2010年11月26日. 圣安德鲁教堂的牧师要求我在受洗日当众宣布我的信仰并解释心路历程. 我答应了.

受洗日的前夜,女儿半夜突然惊醒,说肚子疼,哇哇大吐,却一丁点东西都没吐出来,大人小孩被莫名其妙地折腾了半夜.清早我躺在床上,身体象被钉上了一样起不来.心里不停地说, 一定要起床,一定不能误了洗礼,眼皮和身体却在跟我造反. 我想起了格兰说的精神之战, 心里大声喊着让自己爬了起来.我知道我交出灵魂了,但肉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洗礼前的五分钟,牧师安迪请我在办公室等他给我简要讲述洗礼过程. 我不经意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墙上的一幅像, 是耶苏在望着我, 似乎在说"跟随我". 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仁爱,慈悲,信念,谦卑,大自在,大无碍,一切我想做好人却无力得到的东西. 我无法移开眼睛,心里竟感到安详.

洗礼中该轮到我的公众演说了. 我拿过话筒,吭吃了两三声,想起了那双眼睛,我深吸口气,开始说了:
"我一生都想做好人,却总觉得不够. 我想知道到底有没有神,如果有,神是什么样的神. 我读了不少书,和人聊了不少天, 不久前我对我丈夫格兰说,我得找个人谈谈.格兰帮我找到安迪, 谈了几次后我说我想受洗,安迪说,那太好了,你回家写个自然段,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基督的徒弟.我说,没问题,我做文章可以,写一个自然段不在话下. 可是回家后我怎么也写不成段. 我对格兰说, 我只有两句话: 我现在知道了有神, 知道了耶苏是神,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格兰说, 你别急,慢慢想, 肯定能写出比这再好点儿的." (说到这观众里有笑声.)

"...于是我祷告耶苏,给我灵感,让我知道今天在这里说什么.昨天夜里入睡前,这几句话出现在我脑海: 耶苏是真理,那我别无选择只能追求真理; 耶苏是生命, 那我别无选择只能拥抱生命; 耶苏是道路,那就别无他路."
 
我说完了, 有好多人鼓掌, 我的丈夫和女儿骄傲地看着我. 安迪也很兴奋感动. 洗礼继续进行,安迪领众人念祷告词,我惊讶地看到词里分明写着,他是真理,他是生命,他是道路!

清凉的水浇在我的头上,我的心里充满了真实的喜悦. 记得Mother Teresa生前说过,如果你做了选择之后,心里是无限的喜悦,那你就可以肯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的喜悦是如此丰盈,我禁不住要向一些同事宣布我的受洗."怨不得你最近容光焕发,原来你是找到神了!"她们对我说. 其实,不是我找到了神,是神找到了我.但是她们说的一点没错.